第五十六章 執教火廖窪

兩天後,羅布丹增大師帶著周倩來到了火廖窪小學。

火廖窪是個中等村莊,這裏的村民大部分是藏民,也有一部分是漢民。藏民主要居住在靠近小絨布寺和村子西北半山坡的地方。漢民則主要居住在村南穀底和靠近小學的地方。

許多年來,兩個民族共居一村,從未發生過民族矛盾和衝突。

這裏屬於典型的川西地區。還保留著古老的習俗。比如喪葬,這裏的藏民像漢民一樣,人死後,也實行土葬。不實行天葬。這和西藏本區的喪葬習俗有很大的區別。不過,和漢族土葬風俗區別的是,老人埋在高處。‘婦’‘女’和孩童則埋在位置較低的地方。顯示了這一古老的喪葬風俗。這在整個甘孜和阿壩地區,都存在。而在漢族的喪葬風俗裏,就沒有這種長**‘女’之分。基本是‘混’葬的。

火廖窪小學,隻有幾十名學生。學生們分成五個班級。一二年級在一間教室。三、四、五。六年級各有一間教室。

以前的學校,在人民公社時期,是利用大隊的倉庫辦起來的。教師基本都是本村畢業回鄉的高中生擔任,也被稱之為民辦教師。

前些年國家清理民辦教師,對合格的民辦教師實行了公開考試,轉民辦為公辦。對一部分文化程度偏低。教齡太短或年齡太大的民辦教師實行了清退。火廖窪小學也在政策的執行麵上。

原先還有七名民辦教師,現在,除了年界五十的校長外,就隻剩兩位民辦教師了。他們都等著有機會看能不能轉成公辦教師。

教育局也曾往火廖窪小學派過幾名教師,都因這裏偏僻。條件差。沒呆多長時間又走了。這幾年來,一直沒再來過教師。

撤點並校時,這裏又因離新建學校太遠。村民們不願意。而又重新將火燎窪小學保留下來。

當羅布丹增大師來到小學,將周倩的情況介紹給校長孫滿倉時。他聽了。滿口應允。說道:“大師,那好啊,她是大學畢業生,又在縣城中學教書,還在三合中學教過書。那太好了。咱們這窮溝溝太偏。沒有大學生肯來。這教學質量也上不去。她要真是這麽個人。那我們太歡迎了。你就讓她明天來吧。可以的話,先讓她給娃娃們帶上幾節課,看看。好的話。手續我替她辦。”

大師聽後,也很高興,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就說:“老校長肯收留她,真是一項功德。隻是周倩受過‘精’神刺‘激’,今後,不能再讓她受刺‘激’。如果再受刺‘激’,‘精’神病重新發作。就沒法治了。”

孫滿倉‘露’出一排殘缺不全的牙齒,哈哈笑道:“大師,這個你不用擔心。咱們這是給娃兒們教書,想她和娃兒們耍在一起,還會開心。那能有什麽刺‘激’。大師多慮了。”

大師乘孫滿倉大笑之際,細看了一眼孫滿倉的表情。不覺皺了一下眉頭。

“孫校長既然同意接受周倩老師來火廖窪小學教書。那我明天上午,就將周倩帶過來。她現在是個獨身‘女’人。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丈夫背棄了她。親生兒子又新喪。豈不聞人生三大不幸,這中年喪子,便是其中之一。今後還望孫校長本著關懷和憐憫之心,多加照顧。”

“大師盡管放心。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那就好。老衲臨走時,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師有什麽話,盡請說。”

羅布丹增大師又看了一眼孫校長,說道:“出家人講究慈悲為懷。人常懷善心,必得善報。人若懷惡心,也必得惡報。善惡都隻在一念之間。老衲是出家之人,也隻說出家人的話。老校長是知書達理之人,自然明白老衲的話。凡事三思而後行。必不會錯。“

說完。羅布丹增大師離開孫校長的辦公室,回到小絨布寺。

第二天一大早,大師來到周倩的住處,這時,周倩已起‘床’,涮洗完畢。見大師來了。周倩趕忙迎上去,讓大師坐下。大師揮揮手,說:“不用了。我已經跟火廖窪小學的孫校長說好了。他讓我帶你過去,想讓你試教幾日。若行,後麵的手續和待遇由他去幫你辦理。你看如何?“

周倩想了一下,點點頭,說道:“行。”

“那好。我們現在就去火廖窪小學。他在辦公室等我們呢。”說著,轉身走了出來。

周倩收拾了一下行裝,也跟著羅布丹增大師走出來。

這是個晴好的天氣。太陽暖暖的站在樹梢頭上,望著這片寧靜的土地,微笑著。鳥兒告別了‘陰’霾的日子,重新展翅飛翔在藍天裏。

周倩跟在羅布丹增大師的身後,一邊向火廖窪走,一邊抬頭仰望著天空。在一朵朵白雲下,一隻草原蒼鷹,展翅在自由的滑翔。忽然,蒼鷹像是發現了獵物,快速地向山那邊俯衝下去。一會間,就沒有了身影。

繞過小絨布寺。羅布丹增大師帶領周倩就進入到火廖窪村。

村子布局還是很整齊,村莊的道路呈十字形分布。路旁。分布著參差不齊的農戶院落。遠看,山半腰的房舍和村中央的房舍就有很大的區別,那裏的房屋樣式和所有藏區的藏民房屋樣式結構都一樣。那裏主要居住著火廖窪的藏族村民。

村中央,是藏漢‘混’居的地方,但還是有距離,藏族的房屋主要在十字路口的西北。漢族的房屋主要在東南。

火廖窪小學就坐落在村中央十字路口的東南方向。

學校不大。土坯的圍牆,有些地方經常被雨淋雪打。顯‘露’出一處處坍塌的豁口。牆頭布滿了一些雜草。校‘門’是兩扇大木‘門’。推開木‘門’,就來到了‘操’場上。‘操’場上。豎著一對破舊的籃球幹。生鏽的籃網鐵圈上,絮絮落落的掛著破爛的籃網。‘操’場地麵還是土地麵。時間長久了,地麵有些凹凸不平。

在‘操’場的那麵,是一溜六間校舍。‘門’和窗戶還都是木製的。有的窗戶上連玻璃的沒有,糊著一層白紙。個別的糊著白紙的窗戶,還沒學生捅破。‘露’出一個個黑黑的紙‘洞’。

‘操’場西北角。豎著一個木製的旗杆,旗杆上掛著一麵五星紅旗。

這就是火廖窪小學。

周倩跟著羅布丹增大師來到學校的時候,學校還正在上課。孫校長既在這座小學裏當校長,又是學校裏的全能老師。那‘門’課缺老師,他就帶那‘門’課。

今天,他正在給六年級的學生帶數學課。

羅布丹增大師和周倩在他的簡陋的辦公室裏,等了一會,‘操’場那邊的冬青樹枝上懸掛的用廢棄的鐵軌做的鐵鍾敲響了。學生們喧鬧著。跑出了簡陋的教室。來到‘操’場上玩耍。

就在這時。孫滿倉胳肢窩下夾著講義夾,回到了辦公室。

看到羅布丹增大師帶著周倩來了。十分熱情的招呼他們兩位坐下,泡了兩杯熱茶端給周倩和羅布丹增大師。

孫校長在給周倩端茶的時候,特意把布滿皺紋的眼睛在周倩的臉上掃來掃去的看了好幾眼。看的周倩十分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行,行啊。一看周老師的長相和氣質,就是與眾不同啊。果然是城市裏長大的‘女’娃娃。比咱這窮溝溝裏那些‘女’娃子標致多了啊,嗬嗬——。”孫校長用他那土洋結合的醋溜普通話,對周倩說道。

周倩沒有說話。她有些不習慣孫校長待人接物的這種方式。

羅布丹增大師看了一眼孫校長,說道:“孫校長。周倩老師的情況上次已給你講過了,就按你的意思,讓她在你們學校試教上一段時間。她的病並未全好。一定不要讓她‘精’神受刺‘激’。本來,是應該把她暫留在我們小絨布寺的。等她病全部治愈,再送她走。哎。奈何,喇嘛們認為寺院留個‘女’病人,多有不便。所以才讓她來你這裏。還望孫校長多多照顧。”說完大師起身要走。

周倩和孫校長也起身送大師走出校‘門’。大師臨走時,看了一眼周倩,說道:“‘女’施主在這裏教學。也是學有所用。過去的事情,不要再記在心上。切記我的話,因果相報。無始無終。凡事多加小心。方能避禍消災。切記。切記。”

說完轉身離去。

孫校長和周倩站在學校大‘門’口,一直目送大師的身影消失在村中央。

回到小絨布寺,大師打坐參禪,他雙手合十。閉目念了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該來的定數一定會來。不該來的定數叫它來也不會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坐在大師身邊參禪的多吉問:“大師是指什麽定數?”

大師依然雙目緊閉,說道:“劫數所致。什麽人也躲不了,這就是定數。多吉。我今年七十有三。也是個定數。”說完就不在言語。

周倩開始在小絨布寺當起了教師。

很快,周倩就熟悉了這裏環境。質樸單純的學生。熱情好客的村民。都給周倩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印象。周倩仿佛又重新找回了過去的教師時光。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教學上。很快就受到了學生們的歡迎。

閑暇之時,周倩還會去學生家做家訪。了解學生家庭狀況,幫助學生家長分析學生學習上的優缺點。有時,也幫助學生家長做些農活。家長們都誇周倩是這所學校裏最好的老師。

孫校長對周倩也格外的關心,經常給周倩帶些小吃,還幫助周倩解決生活上許多難題。周倩自然在心裏十分感‘激’孫校長。

轉眼幾個月過去了。五月的一天。羅布丹增大師突然圓寂。周圍的群眾都前往小絨布寺吊唁。周倩更是痛不‘欲’生。她想起羅布丹增幾次救了她。還像一位慈祥的父親一般,照顧她,‘精’心治好了她的‘精’神病。如今,大師突然離世。周倩就覺得自己就像隻斷線的風箏。失去了‘精’神上的依靠。

村民們懷念羅布丹增大師,特意為他在火燎窪村邊的山腰上,修建了一座小木塔,像對待活佛一般。將羅布丹增大師的身軀永久封存在小木塔裏。

周倩專‘門’去小木塔前祭奠了羅布丹增大師。

大師圓寂後,孫校長似乎更加關心周倩了。有事沒事的往周倩的宿舍裏跑。找著話和周倩說。

周倩起初覺得那是老校長見自己孤身一人,是不是可伶自己,所以才那麽熱心的照顧自己。時間一長,周倩就覺的孫校長那一雙布滿皺紋的眼睛,看她的眼神,有一種**的感覺。那雙老眼總是不懷好意的在她身上溜來溜去。有幾次,故意借口說話,往周倩身邊靠。甚至,說著說著,就動手動腳。把那一雙粗糙的手往她手上‘摸’。

周倩有些害怕了。她開始有意無意的躲起孫校長,隻要能不在宿舍呆,她就去學生家中,幫助學生家長做些農活。規避孫校長。

學校放暑假的最後一天傍晚。天氣十分悶熱。像是要下雨。周倩在自己的宿舍裏吃完飯,就躺在‘床’上,拿起一本書看。她這兩天來了例假,身體不舒服。就沒有出‘門’。

一般。一到晚上,周倩都會把宿舍‘門’反鎖上,她一個人住在這裏。還是有些害怕。今天身體特別不舒服,回來,吃完飯,就懶洋洋的躺在了‘床’,沒有鎖‘門’。她看著書。漸漸的睡著了。

“轟隆隆。”一聲驚雷響起,震耳‘欲’聾的雷聲將整個村莊從睡夢中驚醒。一道道閃電劃破濃雲密布的夜空。緊接著,嘩嘩的響起一片暴雨的落地聲。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把周倩從熟睡中驚醒,她起身靠在‘床’頭上,把身上穿的連衣裙往下拉拉。瞪著驚恐的眼神,注視著窗外一道道恐怖的閃電。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一閃,鑽進周倩的屋簷下。那人伸手一推,把周倩沒來的及鎖上宿舍‘門’推開,閃身進來,又回身關好‘門’。

周倩見狀,急忙大喊:“是誰?”

“周老師,是我啊。我是孫校長。”閃身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火廖窪小學的校長孫滿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