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少年郭嘉現
八月中旬，兗州潁川。
此時正值炎熱夏季，很多人都習慣在晚上出來納涼，找一塊開敞地，鋪上草席，看著滿天星鬥，高談闊論，指點江山。
自從六月黃巾叛黨退軍之後，潁川已經又重新歸於朝廷的治下，經過之前來來回回的戰亂和掠奪，潁川的人民已經飽受戰爭之苦，所幸現在終於有了短暫的和平，所以，大部分閑聊的人，說的話題無外乎那位目前紅的發紫的少年將軍，讓黃巾亂黨聞風而逃的安東將軍。
不過，即便是在最戰亂的地方，也有一些人有一些世家是不能輕易動的。
潁縣的荀家，就是這樣的一個所在，再劇烈再殘暴的戰爭也止步於高大的院牆之外，這裏就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今天的荀家大院之中，聚集了一群意氣風發的青少年，他們一起坐在漫天星鬥之下，談論著各自的抱負與理想。
如果秦嵐此時在此，必定會驚喜異常，然後將這裏一網打盡……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自己從黃巾軍手裏奪回的潁川，有多麽的重要。這群青少年不是別人，其中年紀最大的是荀攸，今年二十六歲，接著是荀彧二十一歲，田豐二十歲，沮授二十一歲，陳群二十一歲，郭圖二十二歲，郭嘉十六歲。
這一群人後來影響了整個三國時代的走向。
荀攸雖然年紀比較大，但是他其實是荀彧的侄子，隻是出生的比較早，此時的他正在大將軍何進手下做一個小小的黃門侍郎。而荀彧等人，卻是還在求學中。他們的老師不是別人，正是荀家的家主荀淑，東漢末期非凡的名士。
荀淑有八個兒子，都很有出息，號稱荀家八龍，荀彧就是八龍之一荀緄的兒子，荀攸則是荀緄弟弟荀爽的兒子，身為望門士族，荀家在潁川地區擁有非常的人望。荀攸的父母早亡，他從小是跟祖父和叔父一起長大，這次也是偷空回來看望一下家人，這才會跟荀彧等一幫少年湊在了一起聊天。
聊起當今的局勢，身在王都洛陽的荀攸是最清楚不過，但是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黃門侍郎，沒有任何的發言機會，隻能默默冷眼看著事態發展，最多，在這裏麵對一群少年，哀歎一聲，“大將軍，命不久矣！”
“恐怕，接下來的是惶惶亂世啊。”荀彧也是讚同的點了點頭。從小就心思細膩，而且聰穎慧靈的荀彧，在見識上比同齡人高出不止一籌，自小就被人稱作“王佐之才”，事實上，他也是日後曹操麾下的頂級謀士，成為曹操統一中原的首席謀臣和功臣。
“公達兄，那依你所見，如今情形下，大漢還能維持多久？”問話的是田豐。
“大漢還能維持多久，就要看我們這位橫空出世的安東將軍是如何打算。”荀攸微微的搖了搖頭。“洛陽現在暗波流動，隻是因為黃巾亂黨仍在，十常侍雖然行為日漸激烈，卻仍然不敢與大將軍翻臉。一旦安東將軍把黃巾逆賊全部清掃而空，恐怕大將軍的末日也就到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種預感。”荀彧卻在旁邊插嘴，“現在仿佛這一切都在某些人的控製之中一樣。”
“這並不是預感。”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插入了中間，開口的是這群人中年紀最小的郭嘉，但是沒有人敢輕視他，郭嘉乃天縱之才，從小就擁有“神童，小太公”之類的稱呼，他喜歡與人辯論，而且常常可以把自以為學識淵博的人駁的體無完膚。所以，一見到郭嘉開口了，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他，不再插話。“事實上，我一直以來都在思索這個問題，安東將軍秦嵐是從徐州出來的，沒有家境和望族的支持，十多歲的縣令已經讓人匪夷所思了，這一點我們或許還可以用他花錢買官來解釋，但是為什麽他短短時間，他就可以平步青雲，升至現在的安東將軍之位？”
“這個原因我們大家都清楚，因為他平逆有功，而且是數次重創黃巾逆賊！就在大將軍麾下的皇甫將軍，盧將軍，還有西涼董卓接連失敗，朝廷的麵子簡直損失殆盡的時候，安東將軍橫空殺出，一連串的動作，黃巾逆賊簡直望風而逃，大大的長了朝廷顏麵，所以才聖旨一下，飛黃騰達。”
“可是，你們不覺得，他勝利的太過輕鬆了嗎？”
“尤其是前不久，騎都尉曹操在青州累死累活數個月，都無法搞定青州的叛黨，反而做了階下囚，但是安東將軍一怒，隻是一擊，青州猖狂了半年之久的黃巾軍頓時銷聲匿跡？”
“沒錯，奉孝你說的很對……”荀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難道，你認為……”
“我認為，現在在背後掌控一切的，正是安東將軍……或者，還有他身後的人。”郭嘉擲地有聲，“此時大將軍的處境，你們能看出來，我想這位安東將軍沒理由不知道，他現在一直在徐州養病，恐怕也是故意如此，因為他知道一旦消滅了能夠威脅朝廷的黃巾叛黨，那麽下一個遭殃的就是大將軍。”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田豐等人有些迷惑。“大將軍在，對他有什麽好處？”
“我們先看看如果沒有了大將軍之後，會有什麽結果。”郭嘉站起身，從旁邊找了一根樹枝，然後在旁邊的空地上畫了一個大圈，“這裏是洛陽，靈帝現在已經時日無多，但是他之前寵愛張讓等宦官，大權基本上為這群閹人所掌控，所以一旦沒有了大將軍，何皇後和太子的地位就非常尷尬，即便是太子日後即位，也隻是被這群閹人所控製。”
“但是以現在這群閹人做的這些好事來看，我看十有八九，他們會廢掉已經懂事的太子，去扶持另一個少不更事的皇子即位，這樣朝廷大權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抓在他們手中。”
“隻是如果真的這樣來了一出，我大漢基本上也差不多走到了盡頭。”郭嘉歎了口氣，手中的樹枝在圓圈的周圍畫出一個個的小圈。“西蜀劉焉，荊州劉表，幽州劉虞，並州丁原，豫州孔伷，涼州馬騰，徐州陶謙，揚州袁術，他們那個不是稱雄一方的強人，如何能接受這些閹人的指揮？更不要說我們現在這個掌控一切的青州牧。”
“最後的結果無非就是，我之大漢，名存實亡。”
“這其中，必然會有野心之人，妄圖割據一方，然後借勤王之名，掀起戰亂的序幕。”
“我華夏千年曆史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次大漢沒落，有此下場也是正常，就看諸位能不能找到終結這一切的明君，一起開創一個嶄新的朝代。”
“……”眾人全然無語，一起凝望著夜空。
好半天，田豐才轉過頭來問了一句，“文若，你心中可有明君的候選？不如我們商議一下，一起前去投奔？”
文若，就是荀彧，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這裏一群人基本都是以他為主，隻見他沉吟了一下，“奉孝之前說的這些強人，恐怕都不是什麽明主，現在亂世未起，真正有才能的人還沒有顯現，恐怕我們仍然需要等待才是。”
“我倒是有個提議。”荀攸拍了拍手，“我在洛陽，目前認識了西園八校尉之首的司隸校尉袁紹，他出生豪門，卻又折節下士，而且文武雙全，英氣勃發，最重要的是，他袁家四世三公，在中原擁有絕對的號召力，隻要他肯站出來，絕對是一方明主。”
“但是他現在還沒有站出來對嗎？”沮授搖了搖頭，“為什麽你們不考慮安東將軍？我覺得，如果不看家族背景而且確實如你們說猜測的那般，安東將軍現在布下的這樣大棋局，定然會有一個宏大的目標吧。”
“安東將軍年紀太幼了，這不得不讓我們懷疑，他是妖師張角等人的棋子。”荀彧卻歎了口氣，“而且如此欺君之輩，罔顧他人性命，自以為一切都可以掌控的人，如何得以成為明主？”
“還是等等吧，這個亂世才剛剛拉開序幕呢，未來必然有我等一展所長的機會，隻是希望，今日之摯友，未來能夠依然同舟。”
“……”
夜已經深了，漫天的星輝卻更加的明亮，院子之中唯獨剩下了一個羸弱的少年，坐在角落裏仰頭看天。為什麽，自己總會覺得這片天空是那樣的不真實，為什麽自己總會覺得所有的人都仿佛不應該是這樣的……有誰能給我一個解答？
即便是經常與荀彧等人在一起學習和商討，但是郭嘉仍然感覺自己和他們這些人有些格格不入。不懂是為什麽，他總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孤獨。遠在徐州的那位，也會有如此感受嗎？這位年輕的安東將軍啊，可是跟我一樣的年紀呢，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
郭嘉抱緊了自己的肩膀，突然好像去親眼看看……
看看這位年輕的安東將軍是不是如傳聞之中的那般耀眼，或者就如同文若所說的那樣，你是一個自以為掌控一切的人？其實，我喜歡這樣的感覺啊……如果可以，我願意陪你一起與這個陌生而且不真實的世界戰鬥。
第二天一早，荀家上下所有人都在傳遞著一個小道消息。太老爺最小也最得意的弟子，昨夜裏留下了一張字條後，消失了。
他說想要出去看看這個天，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