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風雨長街 (上)
(今天第一更,今日還有兩更!敬請期待!)
雨絲從黑色的天幕深處飄落,如同一張大網,籠罩著整個平原城,寒風陣陣,將雨絲吹得斜斜地飛起,夜色初開時掛在空中的星月,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嗒嗒!”
馬蹄鐵踩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響起,傳得很遠。
高暢原來住在郡守府中,竇建德來了之後,他就搬了出來,在西城有一所宅子,原來的主人害怕戰爭,躲到鄉下的莊園裏去了,那所宅子一直在由他的好朋友管平照管,被管平送給高暢作為臨時的住所。
三匹馬,三個人,一個燈籠。
親兵打著燈籠騎在馬上走在最前麵,高暢在中間,押後的是他的貼身侍衛高懷義。
現在,酒宴仍在進行,不過,一些重要人物已經離席了,等竇建德離開之後,高暢也起身離開了,隻是,出門之時也已經接近三更。
高暢喝了不少的酒,有許多人都跑到他麵前來敬酒,慶祝他高升,隻是,這些人中間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來慶祝他的,他無從得知,他相信,在這些敬酒的人中間,想他倒黴的家夥絕對占大多數。
酒喝得多,但是他並沒有什麽醉意,可以這樣說,他的神誌比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堅定,磐石一般,不是這區區的低度酒就可以撼動的,不過,他寄身的這個軀體卻無法擺脫這個世界的宇宙法則,因此,精神上雖然依舊如往常般冷靜,身體的反應還是免不了有些遲鈍,這種遲鈍是很細微的,隻有他自己才能感覺得到,在別人的眼裏,他的狀態卻好得出奇,就像是一個滴酒未沾的人。
任由雨點打在臉上,高暢沒有舉手擦拭的意思,他甚至取下了頭盔,讓淒風吹著冷雨當頭傾泄而來。
他並沒有覺得冷,反到全身發熱,熱得發燙,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湧的原因?他的眼神燃燒著火焰,穿透了雨絲籠罩的前方黑夜,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那閃爍著光芒的未來,要想走到那裏去,他還需要花一定的時間,要邁過許多艱辛的路程,要踩在無數人的屍體上,無辜者,敵對者,甚至是親近者,將會紛紛倒在他的腳下,他確信自己一定能走到最後,雖然,最後得到的也隻能是虛無。
從虛無中來,到虛無中去!
即便深知世間萬象的本質不過是如此,他卻不曾感覺到頹唐,以及厭惡,在經曆了這麽多人世之後,對他來說,過程最為重要,隻要抓住現在,緊緊地抓住現在,就能打破所有的虛妄。
馬兒轉過街角,踏上了一條小巷,小巷的盡頭就是高暢暫居的那所宅院。
小巷是筆直的,沒有打彎,兩旁的民居都是低矮的平房,騎在馬上,甚至可以輕易摸到屋簷上的瓦片。
瞧見那所宅院門前懸掛的兩盞燈籠,打著燈籠的親兵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稍稍加快了身下馬兒的步伐,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冰冷的雨夜了,溫暖的被窩,滾燙的熱酒,就在前麵等著自己,一路緊繃的心神很自然地就放鬆了下來。
高暢察覺到了前麵那個親兵的心理變化,微微皺了皺眉頭。
雨點打在地麵和屋簷上,發出嘀嗒的聲音,屋簷上的雨聲和地麵上的雨聲又有所不同,兩者的差別不大,不過,高暢能夠輕易地聽出來。
他聽見了第三種雨聲,絕非是打在地麵和屋簷上的聲音,有點像打在某種柔軟的物體上的聲音。
不對!
高暢心中一凜,手一勒馬韁,另一隻手已經放在腰上的長劍劍柄上。
“嗖!嗖!”
隨著這一串破空的聲音傳來,高暢前麵的親兵吭也沒有吭一聲,就從馬上摔了下去,手裏的燈籠脫手而出,在風雨中翩飛,掉在泥濘的街上,向前滾動,隨即熄滅。
在燈籠沒有熄滅之前,高暢瞧見幾個黑影從小巷兩邊的屋頂上冒了出來,他們手中拿著弩弓,箭矢從那裏發射出來,穿透風雨,穿透夜幕,向自己的方向射來。
前麵的親兵沒有任何防備,輕易就被射落馬下,高暢雖然感覺到了不對,第一時間,也做出了反應,然而,對方的箭矢飛得實在太快了,並且,除了有一具是對著前麵的親兵發射的,其餘的弩弓上發射的箭矢對準的目標都是他。
箭矢從幾個方向射來,形成一張交叉的網,將高暢網在了裏麵,高暢發現,自己無論朝哪個方向躲避似乎都躲不過那些箭矢。
在那一刻,他的腦子裏沒有過多的想法,手上的動作全憑本能支配,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他沒有想為什麽要這樣做,當死神逼近的時候,一切都是空白。
左手猛地一拉馬韁,那一下,身下戰馬的嘴唇多半都被拉裂了,馬兒高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高暢的身子自然向後傾斜,隨即倒了下去。
“撲!撲!”
迎麵而來的箭矢射進了戰馬的頸部,戰馬悲鳴一聲,向一側頹然倒地。
高暢跌出馬背,身子向後飛去,姿勢在空中顯得很不自然,看上去,不是由他主動掌控,而是被動的倒地,這時,滾到街邊的燈籠熄滅了,小巷唯一的光亮來自幾十丈遠的宅院門前的那兩盞燈籠,不過,那光亮實在是太微弱了,從事發的地點看過去,不過是兩點紅光而已!
“砰!”
高暢重重地摔在地上,後背落地,落在一處水窪裏,濺起了一大片水花,他悶哼了一聲,沒有能夠馬上站起來。
屋簷上的黑衣人一起扔下了弩弓,抽出刀劍,從屋簷上跳了下來,向躺在地上沒有動彈的高暢撲去。
“公子!”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走在最後的高懷義根本來不及反應,等高暢落馬之後,他才失聲驚呼,翻身下馬,由於下馬過於急促了,他剛一跳下地,就摔了一跤,他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抽出腰刀,向黑暗中高暢落地的地方奔去。
雨下得大了,雨水打得他的眼睛生疼,每一步,高懷義都踩在水窪之中,就像腳下開了一朵朵水花。
他瞧不清前麵,不知道自家公子怎麽樣了,是生,還是死?
黑暗中,對麵的黑衣人奔跑的腳步聲以及風吹衣襟的聲音一陣陣傳來,在他耳邊回蕩,高懷義心撲嗵撲嗵地跳動著,在那一刻,他隻知道,自己必須趕在那些家夥前麵來到自家公子身旁。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家公子,除非是從自己的屍體上麵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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