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江都政變 (中)

宇文化及的命令下,司馬德勘讓許弘仁、張愷等人在處散播謠言,他們對那些和自己相熟的軍官說,皇上不信任關中人,隻相信江南人,他認為驍果們為了回鄉,正在準備叛亂,所以,皇上準備了許多毒酒,要在酒宴的時候毒殺大家,隻留下南方人在這兒。

軍官們聽到,這些說話之後,個個都害怕得不得了,主上喜歡江南人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不然也不會在江都逗留那麽久,還要將都城改在丹陽,在加上,最近楊廣殺了一批與他建都丹陽的意願相違背的官員,那些官員大部分都是關中人,所以,軍官們並不認為張愷,許弘仁等人是在騙自己。

於是,軍官們互相轉告這個消息,軍心更是不穩了。

看見這種情況,許弘仁,張愷等人就向一些相熟的軍官傳達了兵變的消息,說是要鏟除裴蘊,虞世基等阻止皇上北歸的小人佞臣,勸諫皇上,讓他率領大家北上,回師關中。

軍官們大多讚同,他們互相催促著,鬧著要盡早發動兵變。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兵變的隱密性也就不複存在了。

三月九日,江陽長張惠紹通過一些渠道得知了驍果們即將要發動叛亂的消息,他急匆匆地趕到禦史大夫裴蘊府中,向他報告了這個消息,裴蘊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大驚,他這人祖籍雖然是河東聞喜(今山西喜縣),,:~縣),:>.

隋滅陳時,他時任直閣將軍,撲寧(今廣東興寧縣東北)令,當隋朝大軍南下時。他暗中為大隋提供南邊的消息,隋滅陳之後,隋文帝對他甚為嘉獎,加封裴蘊為開府儀同三司。

裴蘊能言善辯,善於迎奉,深得喜愛江南風物的楊廣信任。後被楊廣拜為京兆讚冶,隨後又被擢攝禦史大夫,與右光祿大夫蘇威,左衛大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矩,內史詩郎虞世基共同參掌朝政,時人稱為‘五貫’。

蘇威被貶,宇文述身逝,裴矩抱病在家之後,裴蘊和虞世基這兩個南人成為了楊廣心腹。在和宇文化及等關中人爭奪權力的政治鬥爭中占得了上風,彼此之間頗有幾絲怨隙。

得知宇文化及在背後操縱驍果軍兵變。他自然大驚失色,要是讓那些關中人成功。他和虞世基等得寵的江南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裴蘊和張惠紹兩人謀劃一番後,決定讓張惠紹假傳聖旨,調城外的軍隊突然逮捕宇文化及等人,然後再回宮拯救皇上。

要想假傳聖旨,需要印信和公文,這就要掌握著皇上印信,時任內史詩郎虞世基的協助了,他們忙秘密派人向虞世基報告。在兩人看來,虞世基和他們一樣都是南人一黨。絕不敢小覷此事。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地是,虞世基在和自己的幕僚商量一番後,認為他們報告的訊息並無實證,不實之處甚多,在虞世基看來,這隻是一部分驍果想要北逃而已,事情遠沒有叛亂那般嚴重,於是他勒令裴蘊等人不要亂來,等消息確實以後再說。

鎮壓叛亂的事就這麽擱下了。

宇文化及原本準備在三月十日這天動手,這一天夜裏,輪到元禮和裴虔通在閣下值班,專門負責殿內的安全;唐奉義主管把守城門的事,他與裴虔通約好,各道大門都不下鍵上鎖。

然而,虞世基雖然不相信宇文化及等人會發動驍果叛亂,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多做了一番安排,讓右屯衛將軍獨孤盛進駐宮中,掌握一部分侍衛。

這樣地安排打亂了宇文化及的計劃,為了保險起見,他命令各部人馬不得擅自行動,準備看一看風聲再說。

後來,宇文化及見虞世基等人再無後招,知道其並不清楚叛亂的事情,他決定在三月十二日深夜發動兵變,這一天夜裏,依然是元禮和裴虔通在閣下值班。

三月十二日深夜,司馬德召集起參與密謀的驍果軍官們,向他們傳達了宇文化及的命令,動手的時間就定在今晚。

到了十三日淩晨,司馬德在東城將幾萬反叛的驍果都集中起來,舉著無數道火把,向皇宮殺來,其中,也不乏叛兵走錯了道,拿著刀槍闖進了大官富戶的宅邸,江都城流血的這一夜展開了序幕。

楊廣那個時候還未歇息,瞧見了宮外的火光,聽見了喧囂地人聲,便派人出來詢問,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站在殿外的裴虔通說道。

“草坊失了火,外麵人正在救火呢!”

這時,宮內外地消息已然隔絕,裴虔通本是楊廣做晉王時的親信,楊廣對他頗為信任,不然也不會讓他負責保護自己地安全,聽到他這樣一說,楊廣以為真的失了火,也就將這事置之不理了。

東城的那三萬驍果隻是司馬德勘等人的後援,真正進入宮中負責兵諫的士卒乃是宇文化及等人的親信。

東城的騷亂剛剛開始的時候,宇文智及已經率領一千精銳地驍果,把宮外各條街巷完全給封住了,領兵之人正是宇文家的頭號猛將宇文成都。

十三日淩晨,天還未亮,司馬德勘率領大軍來到宮外,將皇宮團團包圍,然後,分出一部分精兵匯合宇文家地家將在宇文成都和裴虔通的帶領下闖進宮去,將守各道宮門的衛士都給換了。

之後,裴虔通退了回去,把各門都關閉起來,隻留了東門開著,派人進去把殿內宿衛的侍衛全都趕走。

這個時候,獨孤盛率領十來個侍衛出現了,他見情況有些反常,就大聲斥問裴虔通。

“你們要幹什麽?”

裴虔通答道:“事已至此,一切與將軍無關,請將軍不要多管閑事!”

“老賊,天子在此,膽敢放肆,還不快快退下!”

由於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獨孤盛還未來得及披甲,不過,他仍然揮舞著腰間的長劍,帶著侍衛們朝裴虔通等亂兵衝來。

裴虔通揮了揮手,亂兵們一擁而上,將獨孤盛與那十來個侍衛砍為了肉醬。

當天晚上,和獨孤盛一般

戰,保護楊廣的人並不多,大部分侍衛麵對亂兵都是,無心抵抗。

本來,應該有一批勇士會拚死抵抗的,然而,這批人已經被宇文化及用計調離開了。

最初,楊廣在宮中挑選了數百名精通技擊之道的宮奴,命名為‘給使’,以應付非常事態,他們的待遇要優厚於其他人,楊廣甚至將宮女賜予他們為妻,掌管這支軍隊的將領正是皇上最寵信的折衝郎將沈光。

沈光的頂頭上司是司宮魏公公,魏公公也是皇上最信任的宦官,然而,他早就被宇文化及暗中收買了,作了亂兵的內應。

十二日晚上,他假傳皇上的指令,讓沈光和這些‘給使’們放假外出,這些人紛紛出宮,高興地找自己心愛的女人去了,事發之時,這些楊廣最倚重的勇士竟然沒有一人在場。

清晨,司馬德勘率領叛兵從玄武門進入,徹底占領了整個江都宮。

這時,楊廣和蕭皇後已經逃到了西閣,宮內到處都是喊殺聲,火光不時升騰,閃耀整個夜空,楊廣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刻到了,然而,事到如今,他仍然不知道是誰在叛亂?

聽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兵器相格的撞擊聲,楊廣整理好了衣冠,讓蕭後躲好不要出來,他向寢宮外走去。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害怕了!

裴虔通。元禮,宇文成都帶著亂兵來到了西閣,魏公公上前用鑰匙打開了門,亂兵湧進了永巷。

楊廣從內室走了出來,他身著龍袍,神情凜然,這一刻,他似乎又回想起了當初百萬大軍赴遼東地威風。雖然,頭上的皇冠頗有些沉重,壓在頭皮上,讓人無比難受,他仍然將脊梁挺得直直的,站在殿門前。昂然而立。

朕仍然是大隋的天子!

他指著手持利刃的校尉令狐行達,厲聲喝問。

“你要殺我?”

令狐行達手一抖,手中的刀險些掉落在地,他下意識地躬身說道。

“臣不敢,臣隻想奉皇上西歸!”

裴虔通,元禮,宇文成都等人走了進來,令狐行達步上前去,扶著楊廣下了台階,蕭後和一幹宮女則被留在室內。由亂兵看管了起來。

楊廣在裴虔通麵前站定,指著他說:“卿是朕的老朋友。朕有什麽地方對不起卿,卿要反我!”

裴虔通低頭答道:“臣不敢反。隻是叛賊肆虐關內,將士人心思歸,要奉陛下回京城!”

“朕正要回京師!”楊廣順著他的話音說道:“隻不過是在等上江地米船而已,既然諸君急不可耐,今天朕就和你們回去!”

楊廣的視線在元禮和宇文成都等人身上一一掠過,眾人皆低下了頭,不再多言,他們挾持著楊廣離開西閣。來到另一處地方看管起來,等候宇文化及等叛亂主謀的處置。

天亮後。裴虔通派鐵甲騎兵前去迎接反叛的主謀宇文化及,這一夜,是宇文化及度過的最漫長的一夜,他一夜未睡,不時有人將叛亂地最新消息向他傳來,耳邊聽到不絕的喊殺聲,城內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在這個難熬的夜裏,他的心一直在劇烈的跳動著。

而現在,叛亂成功了,宇文家也終於走上了爭霸天下的道路,既然,楊堅能從宇文家手中奪得皇位,自己又未嚐不能在楊廣的手中奪得江山呢?這一刻,未來在宇文化及的眼中是那麽的具有誘惑力,卻又是那麽地模糊不清。

宇文化及坐在高頭大馬上,在眾人的簇擁下,朝皇宮慢慢進發,他地眼中還殘留著血絲,身體雖然疲憊不堪,然而,他的精神卻極其地亢奮。

不斷有人向坐在馬上地他問好,這些人生怕他向他們舉起屠刀,故而,紛紛向他低下他們原本高貴的頭顱。

宇文化及誌得意滿,心想,大丈夫當如是也!

然而,他的外表仍然做出謙恭的姿態,低頭死死地抓住馬韁,嘴中不時說道。

“罪過啊!罪過!”

到了宮門,司馬德勘等人將他迎入朝堂,眾人都稱他為丞相,他連聲道不敢,最後推脫不過,還是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那個人呢?”

他坐下之後,對坐在自己身邊的宇文智及耳邊低語,宇文智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成都帶著一幫親信在看管!”

“小心點,一定不能讓他死掉!”

宇文化及從頭到尾都沒有想到殺掉楊廣,他知道一旦楊廣被自己所殺,自己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所有有野心的家夥都會把自己當做靶子來打,他是不會給那些人這個機會地,曹操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自己未嚐不可啊!

不過,既要楊廣不死,又要從他身上撈取給宇文家的大業撈取好處,還真是一個困難地事情啊!宇文化及覺得這和在刀尖上跳舞差不多,不過,他喜歡這樣的感覺,要想成就大事,不冒點危險哪裏成啊!

“是!小弟已經告訴成都侄兒了,他會小心的!”

宇文兩兄弟交談完畢之後,和司馬德勘等人商議起善後的事宜來,像丞相虞世基,禦史大夫裴蘊之類的江南一黨是不能留的,為了徹底的操控朝政,宇文化及決定殺掉那些對朝政有影響力的老臣,若是這些人存在,就算他手握重兵,也不敢將楊廣當作傀儡使用,隻有徹底鏟除楊廣的依仗,他才敢行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

於是,左衛大將軍來護兒、秘書監袁充、右衛將軍宇文協等數十位重臣,以及他們的全家老小,統統被殺掉了。

這個時候,被囚禁在宮中的楊廣還不知道宮外又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他透過窗欞望著殿外來回走動的亂兵,腦子亂做了一團,不知道自己最終的命運將如何,想著昨夜的屈辱,懷念著不知道現在怎樣了的蕭後,他的淚水不由奪眶而出,眼中的景物模糊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聽見了一絲響動,有人從殿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