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其多矣,
張憇呆了半晌,嗔怪道:“你爹爹總是這樣,心心念念就是淮水這條害河,旁的都不放在心上。”安冾伸出雙手捂著小臉,“我很慚愧。”糾結於這些枝節小事,真是無聊。
“你慚愧什麽?娘又沒怪你。”張憇見狀心疼了,忙安慰小女兒。安冾輕輕笑了笑,也不解釋這個誤會,“程姐姐很覺尷尬,我方才是為她抱不平罷了。娘,您別介意。“
張憇恍然大悟,“是因為這個呀,冾兒,這你可怪錯人了。阿希若是尷尬,是因為程家,可不是因為我。”你娘親我又不是自己跑到程家去和秋姨娘親熱的,是程家差秋姨娘來西園的好不好。我招待秋姨娘,不過是跟程家客氣的過了份,旁的可說不上。這件事若說失禮,是程家失禮在先,誰讓他家堂而皇之的讓姨娘出門到親戚家的。你說說,程家這麽做了,是讓西園拿秋姨娘當正經客人呢,還是不當正經客人呢?這是為難西園呢。
安冾板著小臉,“程姐姐氣了好一會子……”張憇不屑的看向小女兒,“才覺著你略略懂事,你又傻了。阿希有什麽好氣的?氣有什麽用?想法子幫著她娘親理清程家內宅,方是正經事!”
安冾怔了怔,才要開口說什麽,已被張憇快言快語堵了回去,“甭跟我說什麽程家的事有多麽多麽讓人為難,一件難事,至少有三個法子應對!想法子去吧,其餘的都是瞎扯。”張憇義正辭嚴,安冾無話可說。
張憇占了上風,洋洋得意的站起身,“小冾兒,你娘親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要跟著我虛心求教的地方,還多著呢。”趾高氣揚回了房。
臥房靜悄悄的,已熄了燈。張憇也不喚侍女,也不點蠟燭,輕手輕腳摸上床,躺了下來。安驥這家夥今晚神色不大好呢,還是莫要惹他。
“吵完了?”安驥的聲音響起,雖淡淡的,卻很清朗,顯然並沒睡著。張憇翻過身,麵對著他,淘氣的笑著,“我吵贏了!小冾兒如今垂頭喪氣的。”
妻子像個孩子般天真無邪,安驥輕輕笑了笑,“張甜心,你欺負我閨女。”張憇一臉頑皮,“安公子,你不體貼為妻。”安驥溫柔親親她的臉頰,“誰說的?”甜言蜜語幾句,相擁入睡。
第二天早飯過後,秋姨娘便到正房告辭,“二小姐還要將養幾日,勞煩您照看,實在過意不去。”張憇笑咪咪道:“哪裏哪裏,親戚之間,原是應當應份的。”客客氣氣把秋姨娘送走了。
不隻是客氣送走,還命人一直送到杏花村程家,又送了十幾樣甜爛酥香的吃食給程老太太,禮數周到。程太太感激的很,“費心,費心。”西園這麽做,秋姨娘沒話可說,老太太也沒話可說,自己省了多少麻煩。若是秋姨娘在西園受了冷遇,回來後少不了對著老太太哭訴,老太太平常沒事還想刻薄幾句呢,有了由頭豈不又要大發脾氣?跟她老人家又沒理可講。
想起老太太,程太太愁苦難言。阿希這些時日在西園倒是賓至如歸,竟沒寫信央求要回來,反倒舒心快活的很。程家是她的家呀,離了家,閨女倒舒坦了,這算怎麽一檔子事。
臨近過年,家務事繁多,程太太忙的腳打後腦勺。秋姨娘卻清閑,橫豎家務事也輪不著管,她白天陪著老太太說笑談天,晚上陪著程禦史打情罵俏,頗不寂寞。
“傻丫頭也不知怎樣了。”午夜夢回,秋姨娘再也睡不著,“連勾引個男人也不會。明明身份不高,卻一心要擺名門閨秀的架子,急死人了。”
秋姨娘真是錯怪程帛了。程帛是很用心的,她每日淡掃娥眉,薄施脂粉,打扮的清麗可人,凡張勱可能出現的路上她都會去徘徊,根本沒有偷懶。不過時運不好,始終沒見著人。
臘月二十,程禦史親自來西園把程希、程帛接回了家。一則是程帛傷快養好了,再則快過年了,總不能過年也在親戚家,不成話。程家人殷勤道謝,張勱含笑謙遜,賓主之間一派溫文。
張憇打點了豐厚的節禮送到程家。程老太太親自看了,很是滿意。南北幹貨鮮果鮮魚之類的倒也罷了,那兩箱子皮毛有黑狐皮、青狐皮、貂皮、猞猁猻皮、小白狐皮,都是上好的。更有一張珍貴的白虎皮,是專門孝敬程老太太的,令程老太太大為得意。
張憇不隻待程家這遠親甚為大方,待徐家這近鄰也是慷慨的很。鮑魚、魚翅、魷魚、海參等上品海味,新鮮魚、蝦、蟹,新獵的麅子、獐子、黃羊、野豬,流水般送往徐家。徐郴和陸芸都有點摸不著頭腦,鄰居雖是鄰居,也忒熱情了吧?
“仲凱,姑姑這睦鄰友好,做的還成麽?”晚上張勱回到家,張憇笑咪咪問道。兄長和阿悠有信過來,讓自己替仲凱“睦鄰友好”,那就友好唄。多請客,多送禮,多來往,不就友好了麽。
“甚好甚好。”張勱笑著拱手道謝,“姑姑費心了。”自己那遠在京城的爹娘,口中說的是“兒子,娶媳婦兒是你自己的事,自己張羅”,實則還是惦記牽掛。這不,連十三姑姑都指使上了。
“好什麽呀。”華山老叟氣咻咻的想著,“真寒磣,光送吃的,女娃娃會以為阿勱隻會吃呢,那哪成?該送高雅的,像大聖遺音這樣的名琴,才勉強配的上。”
華山老叟破門而出,張勱笑道:“師公,您老人家等等我!”跟張憇告了別,跟在華山老叟身後,“師公,咱們玩捉迷藏好不好?您先藏好了,我一準兒能找著。”華山老叟板著臉不理他,不說話。
“師公您又頑皮了。”“師公您這是去哪兒?”華山老叟隻管不說話,一口氣奔到琴房,指著大聖遺音命令,“阿勱,這琴送去給女娃娃。”
“您容我想想轍。”張勱笑了笑,笑容中微有羞澀之意,“小姑娘家房中突然多了把琴,任是哪家父母也會過問的,冒冒失失送去可不成。”
華山老叟從小帶他長大,對他何等熟悉,歡喜問道:“阿勱,你到了琴房,就想起女娃娃,對不對?想起女娃娃,你就害羞了,對不對?”
張勱俊臉一紅,走到琴前坐下,輕撫琴弦。華山老叟笑咪咪看著他,阿勱情竇初開了!會臉紅了!聽聽,他隨手撫來,這琴聲就很纏綿!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的打算是讓女主早戀,寫出來才發現,按他倆的性格,有點費勁。我再想想。
明天沒什麽事,打算雙更。
評論都看了,感謝。
有些讀者覺著姨娘小妾就是小三,是婚姻的破壞者。我不是說這種想法不對,隻是和我的想法不太一樣。古代,很多女子根本是沒有人權的,像被拐賣的英蓮,像家生子的平兒,她們都是小妾,但她們是小三嗎?平兒在說鳳姐的陪嫁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時,“先時陪了四個丫頭,死的死,去的去,隻剩下我一個孤鬼了。”這死的死,去的去,中間有多少血淚,可以想像。
說這話的意思,是姨娘在我看來也是人,而不是一個物件兒。我是把她當成一個人來寫的,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現代女性,我隻欣賞一種人,就是經濟獨立精神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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