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
古色古香的小鎮中,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不過最熱鬧的還要數其中的幾個特定地點,比如,原山眼前的這座“國色樓”。
“官人,快請進啊……”
“老爺,來裏麵坐坐啊,今天可是有頭牌出場哦……”
……
四五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豔麗女人,穿著暴露的各色春衫,搖動著手裏的手絹,不時地向著過往的路人揮動著,帶起一陣陣的香風。
但是,與其對應的卻是“國色樓”的側門處那正在上演的悲歌……
“劉老大,你就饒了我吧……”
一個油頭粉麵,身材如同幹柴的年輕人,正在對著一個滿麵虯髯的大胖子哀求著,但是,那個叫做劉老大的胖子卻是“嘿嘿”冷笑著,揪住年輕人的衣領就是不放,嘴裏嬉笑道:“王生,誰讓你來我國色樓喝花酒,不僅不給錢,還要了頭牌,欠下的錢又沒有什麽錢來還,那麽,就隻好用你媳婦來抵債了,嘿嘿……”
胖子話語說罷,叫做王生的書生已經是麵色蒼白,雙腿打顫,而跟在胖子身後的幾個打手更是放肆的大笑著,嘴裏不時的附和著劉老大的話語:“是啊,王生你既然敢走進國色樓,就應該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不過,話說你老婆真是讓人垂涎啊,嘎嘎……”
王生聽到這樣的話語,已經站都站不穩了,嘴唇哆嗦著,什麽話也說不出來,而劉老大徑直將王生扔到了身後的幾個打手手中,而後,帶頭趾高氣揚的向著小鎮的東頭走去,身後的那些打手架著王生,緊隨劉老大向著東頭而去。
路邊的行人們在劉老大一行人走過後,才嘰嘰喳喳的開始說話,可見這個劉老大卻是淫威密布,居然讓小鎮上的人們看到他連話都不敢說,原山也如同一個遊走在世間的路人,隨意的從人群中走過,耳中不時的傳來行人的談話聲。
“哎,看來這下子王生是要倒黴了……”
“是啊,不過,誰讓王生的老婆那麽漂亮,可是他又那麽沒有本事,居然連續考了四次都沒有中舉……”
“其實,你們不知道,就是因為劉老大看上王生的老婆了,才會讓王生考試的時候經常出事的,真是造孽啊……”
“可惜那樣一個好女子了,也不知上一輩子造了什麽孽,居然遇到了王生這樣的不淑之人……”
“噤聲,有人來了……”
……
原山的身體化為一縷薄煙,飄忽中從人群中走過,緊隨著走在前麵如同“淨街虎”一般的劉老大等人向著小鎮的東頭走去,而身後的那些路人,卻仿佛沒有看到他一般。
一路慢行,原山不時的看向路邊的眾生百相,自從修行後,他已經十年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人間煙火了。
劉老大一行人走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不僅走出了小鎮,甚至在阡陌之中行走了有數裏,才走到一座小小的山包附近,看見了幾間小小的茅屋。
劉老大徑直一腳踹開柴門,肆意的闖了進去,被打手們挾製住的王生居然垂頭不語,這一幕,讓原山看的不由一聲歎息。
“相公,你回來了……”
從竹屋之中傳來一聲溫柔的話語,聲音中充滿了喜悅,接著,茅屋的門“吱呀”一聲拉開,從裏麵奔出來一個木釵麻衣的女子,雖然素顏無妝,可是眉目之中卻是自由一種難言的風情。
可是,當她看到院子中的劉老大時,臉上的喜色立刻化為了驚色,轉身想要跑進竹屋之中,可是,忽然看見了被打手們挾製在手中的王生,立刻低聲一句驚呼,停住了自己的身形,眼神中的驚色已經變成了滿滿的擔憂。
“相公,你這是怎麽了?”女子滿是擔憂的看向自己的相公,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麽,對著劉老大疾聲喝問道:“劉七,你為何挾持我的丈夫,莫非你以為這世間就沒有王法嗎?”
劉老大冷聲一笑,“唰”的一下將王生從打手手中提了過來,將他的頭發揪起,指著王生的臉,對著女子陰陽怪氣的說道:“玉芝,你問問你這個龜蛋相公,我為何會來這裏?”
那個叫做玉芝的女子急忙看向自己的丈夫,屈聲問道:“相公,到底出了何事,你不要怕,劉七他也不是隻手遮天,咱們不用怕他……”
王生的臉上羞愧之色一閃而逝,對著女子的問題,居然腰身一抖,站直了身體,理震辭嚴的正色說道:“夫人,為父因為和幾個好友交流詩詞,所以,在國色樓欠下了一筆錢,因此卻是隻能委屈夫人了,不過,話說夫為妻綱,你也不用過分怨恨……”
王生此話一出,頓時場麵一靜,就連站在劉老大身後的打手,都愕然的看向王生,真是沒有想到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的無恥之人,能將賣妻之事說的這樣理直氣壯,莫非他的腦袋秀逗了。
玉芝聽到王生此語,先是神色一愣,而後木然片刻後,對著王生柔柔的問道:“相公,你說什麽,玉芝沒有聽清楚……”
這一聲淒苦哀怨的問話,頓時,即使劉老大那種殺人放火、坑蒙拐騙無惡不作之人也感到一陣羞愧,神色一哀,轉過頭去。
可是,王生居然彎腰對著玉芝一禮,而後,眉目昂然,大聲說道:“為夫因為欠了國色樓的酒錢,所以,隻能用你來抵債了。”
此言一出,玉芝臉色頓時蒼白如雪,身體一搖,差點摔倒在了地上,而站在王生身邊的劉老大都聽不過去了,順勢一腳,將王生踢了個大馬趴。
王生對著劉老大的威勢一句話都不敢說,顫抖著看向劉老大等人,可是,當他迎向玉芝那淒然而不可置信的眼神時,卻是眼神清明,毫無愧色。
“這是……真的……”玉芝不敢相信,這句話居然是從自己丈夫的口中說出來的,幾乎是顫抖著嘴唇,向著王生再次淒然的問道。
“不錯……”王生即使摔倒在了地上,可是,對於玉芝的問題還是神色如常,坦然說道。
靜寂無聲……
過了許久,劉老大似乎有些不奈,再次踹了王生幾腳,臉上帶著媚笑朝著玉芝說道:“玉芝,你也看到了,你跟著這樣一個廢物,這些年可曾享過一天福,而且,他居然無恥的想要將你賣掉,所以,你早就應該跟了我的,不然,何來今日禍事?”
玉芝卻對此話恍若未聞,對著倒在地上的王生淒然一笑,轉身走進了茅屋之中,留下一串話語:“且讓賤妾梳洗一番,而後隨君處置!”
“吱呀”一聲,茅屋門再次閉合,站在王生身後的眾多打手頓時圍攏到劉老大的身邊,媚笑道:“恭喜老大了,此番終於心願得償,真是可喜可賀啊!”
“對對,老大此番定然抱的美人歸,可是大喜事啊!”
……
劉老大對著眾人的恭維,朗聲大笑道:“好說好說,此番此事的成,全靠眾多弟兄幫襯,一番犒勞絕對少不了大家,哈哈……”
眾多打手一聽此言,更是大喜,諛辭媚語更是如同潮湧,而劉老大也是大笑中喜悅異常,照單全收。
至於王生,此時的眾人,早已將其遺忘。
一座茅屋,卻仿佛將世界兩隔……
玉芝坐在茅屋中唯一的一麵破爛銅鏡前,神色悲苦中卻又帶著一絲解脫,而後,對著銅鏡中的自己淒然一笑,而後,灑然轉身,一道三尺破爛絲麻卷成的破繩,懸在了茅屋中的屋梁之上,腳下破爛木凳一踩,一腳踩了上去。
神色淒然,驀然一笑,眼睛一閉,玉芝的頭顱已經從繩子中伸了過去,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殞。
“你為那樣一個男人死去,值得嗎?”一個聲音,飄飄渺渺中傳到了玉芝的耳中,卻不知來自何方。
“值得又如何,不值得又如何?”玉芝淒然一笑,而後,對著不知來自何方的聲音燦然一笑,恍若梨花綻放,低聲輕吟到:
“那是三月,草長鶯飛,春意盎然……
那時的他:瞳凝秋水劍流星,
裁詩為骨玉為神。
翩翩白衣雲端客,
生死為誰一擲輕。
那時的我:執手看歌敲金釵,
笑語落珠明眸睞。
忽然蝴蝶春風滿,
焉教冷鏡瘦朱顏。
而今卻是: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時不能改變……”
說完此話,玉芝將腳下凳子一甩,嬌顏上留下一滴淚水,卻不知是為誰而流?
聽到茅屋內的木凳倒地聲,站在茅屋外麵正暢然大笑的劉七等人頓時一愣,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麽,幾步跑到茅屋外,而後一腳踏開茅屋的破門,衝了進來。
“玉芝——”
劉七一聲怒吼,三步衝做兩步跑到玉芝腳下,一把將她抱了下來,但是,此時的伊人,早已香消玉殞。
原山站在遠處的山崗上,悵然一聲歎息,右手隨意一揮,頓時,剛剛消散的玉芝的魂魄進入了混沌界。
寒風乍起,悲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