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繼之島上的某處府邸房間之內,姬無涯慢慢醒轉過來。房間的窗邊,站著一名白麵無須的中年男子,此刻的他正望著窗外,天邊紅月的光芒灑在庭院中,透過院中的樹木,形成片片碎影。
“你醒了?”中年男子低沉的嗓子富有磁性,但語氣中卻無悲無喜。如果蔡隕聽到這個聲音,一定會心神警覺,此人正是那大空劍族自遠古存活下來的老怪劍天演。
“我輸了。”姬無涯感受著胸口那巨大傷痕處傳來的痛楚,半晌無語,最後隻蹦出了這麽一句話。
“你知道你為何輸嗎?”劍天演沒有回頭看姬無涯,他雙手背於身後,臉上始終是一副冷峻的樣子。
“我還不夠強大。”姬無涯硬撐著要從床上站起。
“勸你不要逞強,那一劍雖然沒有要了你的命,但如果你隨意妄動身子,撕裂了傷口,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聽到劍天演的話,姬無涯臉上神色痛苦,額角有虛汗冒出。他剛剛的行為牽動了傷口,使得胸前的繃帶有鮮血滲出,疼痛感更是倍增。隻是這一切他卻無視,他掙紮著從床上下來,撲通一身,竟跪在了劍天演麵前。
“對不起,老祖,我失敗了。”姬無涯臉色蒼白無比,胸前的痛楚幾乎快模糊他的視線,繃帶上鮮血滲出的麵積越來越大。
聽到姬無涯的話,劍天演轉過了頭,他的神色平靜,看著姬無涯因隨意妄動傷口有裂開的趨勢,無喜無憂。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你與他戰鬥嗎?”劍天演道。
“因為跟夢前輩打賭。”姬無涯回答道。
“錯了。”劍天演搖了搖頭,走到了桌子邊,端起桌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跟夢神機的打賭不過是場鬧劇,即便你輸了,我也不可能在此時將那至寶交給一個乳臭未幹的小鬼的。”
“可是你對夢前輩的承諾••••••”姬無涯欲言又止。
“承諾?對一個孤獨生活了兩萬餘年,族人盡皆死去的老家夥而言,承諾會重要嗎?”劍天演神色冰冷,道。
姬無涯沉默。
“我本以為在我的細心培養下,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戰勝那個小鬼,從而堵住夢神機的嘴,省得他來煩我。隻是沒想到最後你卻輸了,看來論對未來的推衍之術,我還是抵不過那家夥。”
劍天演微微搖了搖頭,在目前的局麵下,夢神機對他起到了強大的遏製作用,這恐怕也是當年那人有心安排。
“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那慕藍,不,預言之子,我們該如何對他。”姬無涯謹慎地問道。
“繼續看著吧,此次再見他給了我不小驚喜,他跟你說隻是分身前來中繼之島,這倒使我對他的本尊產生好奇心了。隻是無論我如何推衍查看,卻找不到他本尊的位置,實在是怪異。他的分身走的是生境之路,如果本尊像我所猜測的那樣的話••••••”
劍天演眼中寒光微微閃爍,這一幕看得姬無涯內心微微一凜。
“你的心緒似乎發生變化了。”劍天演突然看向姬無涯,眼神冷淡,“記住你身上所背負的重擔,你肩負著大空劍族的興衰,任何可能影響你判斷的私人感情都必須擯棄,哪怕因此而喪失自己的人格。”
劍天演的話語冰寒刺骨,傳導進姬無涯的識海深處,在那裏,灰蒙蒙的一片。而姬無涯在聽完這番話後眼裏則是瞬間閃過一抹迷茫,然後又很快恢複清明,冷冷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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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隕與瘋子兩人禦空而行,向著島嶼中央偏南方向迅速而去。比試大會結束三天,前往貪婪之島的傳送陣也到了開啟之日。
傳送陣所在的位置乃是閻羅殿中繼之島分殿,其內戒備森嚴,閻羅殿派了大量的修者看守,其中不乏金丹境界的強者。這一次傳送陣傳送的新晉修者人數在一百零八位,統一在一個時辰之後開啟。這是中繼之島上萬年不變的規矩,新晉修者隻要稍微打聽,便會明白一切。
當然,傳送的人數其實遠不止一百零八位,傳送陣百年一啟,除非身份極其顯貴,或者勢力龐大無比,否則是無法違背這個規定提前使用的。因此,許多貪婪之島上的勢力人馬,以及一些帶著各種目的的冥族勢力,都會在這一天選擇向閻羅殿繳納過境費,與新晉修者共同使用傳送陣。
這一天,中繼之島上自然是熱鬧非凡,不時有人從蔡隕身邊破空飛過,前往那傳送陣所在處。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再路癡的人,隻要靈識一掃,也能輕易地找到傳送陣所在。
“我說過的你都記住了吧,貪婪之島遠比你想象的險惡,即便是同殿之人也不能輕信,掩飾好自己的身份。你此番在比試大會上嶄露頭角,必然已經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瘋子飛行間最後叮囑。
蔡隕點了點頭,目光早已放在了浮現在眼前的巨大府邸,即閻羅殿分殿。
雙腳落地,兩人飛抵閻羅殿分殿門口。門口處,兩名血肉衍生境界的火種生物負責審核入內的新晉修者。兩人身上那濃鬱的生機波動,以及附著在骨骸上那濃鬱的血光,足以證明他們是生境二重天的修者,這樣的修為,足以鎮住新晉修者了。
蔡隕和瘋子走的是新晉修者專用的門,入內的人自然少得多,一下子便輪到了他們接受審核。蔡隕那一副新晉修者的樣子自然一下子便被允許入內,隻是瘋子就不同了,那守衛看著他,靈魂波動傳出。
“抱歉,根據規矩,非新晉修者不允許從此門進,前輩請見諒。”
瘋子此刻收斂了全身氣息,守衛看不出他的深淺,內心多有忌憚,言語間頗為客氣。他們長年鎮守在中繼之島,見到過來來往往許多的強者,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瘋子看了守衛一眼,微微一笑,道:“不錯不錯,小兄弟很認真。”說著,還上前拍了拍守衛骨身的肩膀。
這一幕讓守衛一驚,以為對方要幹什麽,當即想要避開,卻發現自己完全躲不了對方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由得心神駭然。
不過所幸是虛驚一場,瘋子說了一句後手掌一翻,拿出了一塊令牌。這塊令牌通體漆黑如墨,隻在中心處刻有“閻羅”兩字,這兩字鐵鉤銀劃,蔡隕匆匆一瞥,隻覺得一股殺伐之氣迎麵撲來。
“閻羅令!”守衛見到令牌,靈魂波動瞬間絮亂了一下,語氣立刻變得恭敬起來。“晚輩失禮了,前輩請進。”
最後,瘋子和蔡隕順利的進入分殿。
而當兩人一入內,其中一名守衛便對另一名守衛道:“這裏我來負責,你去通知大人,告訴他有持著閻羅令的貴客到來。”
另一名守衛點了點頭,便連忙跑了進去,走了一條與蔡隕和瘋子不同的拐道。
蔡隕和瘋子很容易便找到了新晉修者聚集的大殿,此時此刻新晉修者中的絕大多數已經到來,當蔡隕踏入其中的那一刻,近百名新晉修者目光同時向著他凝聚而來。
他那熟悉的靈魂氣息,以及背後那標誌性的妖異長劍,早已刻在了所有新晉修者的腦海之中。
陌徒!這一刻所有新晉修者的腦海中浮現了這個名字,同時回憶起的,還有對方那恐怖至極的實力。
蔡隕感受著因自己到來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重的大殿,心裏微微苦笑。看來自己是出了名了,也沒辦法,新晉修者總共也就一百零八位,自己展露出遠超同階的實力,怎麽能不引起眼前這群人的重視。
沉默不語,蔡隕對於隱晦看向自己的光芒視若無睹,隨意地找了一個地方盤膝坐下,便開始自我的修煉。而瘋子則是臉上浮現古怪的笑容,對著大殿內的眾人打了個哈哈,然後也隨意的坐在蔡隕身邊,一口一口地喝起自己的美酒來。
對於到來的這兩人,殿內的新晉修者們忍不住不時將目光掃向他們所在的一角,暗暗猜測著兩人的關係,同時思忖著如何與那陌徒交好或避免衝突。
蔡隕安靜地修煉著,卻突然感覺到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這是一種冥冥中的感應,那些新晉修者看向他的目光大多是敬畏忌憚,甚至是討好,但現在突然感受到的目光,卻是帶著一絲殺氣,盡管對方盡量地收斂了,但靈識敏銳的他還是捕捉到了。
靈識一掃,他便鎖定了那道目光的所在,當發現那人是誰時,他的內心不禁浮起一抹冷笑。那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的主人正是那新晉修者冠軍寧淵。他正在角落裏盯著蔡隕,旁邊的人都不敢招惹他,離他遠遠的。
感受到蔡隕靈識掃在他的身上,他的臉色先是一變,但很快便變得平靜,若無其事地看向他處,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隻是,在他的眼角深處,卻有一抹陰厲一閃而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瘋子所說的話確實沒錯,我與這寧淵沒有仇怨,卻因為擊敗了姬無涯間接地承受了他的怨氣。此人對我心有歹意,日後恐怕少不了施些手段,隻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若要犯我,便要做好身首異處的準備。”
蔡隕喃喃自語,身體周遭的空氣瞬間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