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拉比島位於X國與Y國的交界海域, 島嶼並不大,風景卻是獨好,如同一座世外仙境般。

滿是異域風情的熱帶植物將整座島嶼蓋上一層茵綠的植被, 湛藍的大海一望無際,整幅畫麵如夢似幻。

夏言將視線從攝像機的顯示器上收回來,往日沉寂的眸子裏多了一絲喜悅, “這裏真是太漂亮了, 到時候拍下來一定很好看。”

哢嚓一聲,Victor按下了快門。

將夏言側朝大海,拿著攝像機回頭微笑的瞬間定格在了畫麵裏。

夏言臉上現出一絲意外。

Victor抬起頭,朝夏言緩緩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來。

......

來到這樣的一座世外桃源,似乎往日沉悶的心情也被一掃而空,隻不過夏言本以為來到這裏就會投入到忙碌的籌備環節,但Victor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帶著慢悠悠的四處遊玩,仿佛兩個來旅遊的遊客。

在Victor快樂的開著快艇帶著夏言沿著島嶼轉了一圈後,夏言疑惑的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我們不是來考察拍攝場地的嗎?”

Victor笑著看向夏言, “難道我們現在不是在觀察島嶼的風光嗎?”

似乎也有道理?

Victor愉悅的聲音順著海風傳進夏言的耳朵裏,“工作娛樂兩不誤嘛, 我們還有那麽長時間, 還是先好好享受來之不易的假期吧!”

似乎被這種愉悅的情緒感染了,夏言將目光放在了一望無際的寬闊海麵上, 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微微鹹澀的海風仿佛能帶走他心頭的沉鬱, 整個人也隨之變得輕鬆了許多。

夏言也情不自禁的微微勾了勾唇, “好。”

......

在醫院養了一段時間的傷, 席景明的傷口終於愈合得差不多了,他的胳膊、背上、腿上均被燈的碎片劃出了深深的傷痕,即便拆了線,那些傷痕也顯得分外猙獰。

這一天,醫院裏迎來了一位特殊的訪客。

席虹玉是被院長親自迎進門的,即便她這個董事長已經被架空得隻剩下個稱呼,但這麽多年積累的威信與人脈還在,不過從醫院走進病房的路程,醫生們就已經將席景明的病情盡數告知。

這五年時光並未在席虹玉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她挽著精致的發型,穿著幹練的休閑西裝踏進了病房。

在走進病房後,她並沒有先看向病**的席景明,而是慢條斯理的用紙巾擦了下旁邊的座椅,略帶嫌棄的坐了上去,然後慢條斯理的從手提包裏取出來一份文件,這才抬眼看向席景明。

“我聽說你這段時間頻頻去電影片場探班?還讓燈給砸了。”席虹玉責備的說,“你是明銳的總裁,公司有多少事務等著你做決策,攝影棚又髒又亂,是你該去的地方嗎?”

席景明看也不看席虹玉甩過來的文件,他被席虹玉尖利的聲音吵得頭疼,說話也毫不客氣,“明銳最近的效益比之前要高了不少,就算是找借口發落我也沒有必要扭曲事實。”

席虹玉一噎,“你以為你做的很好嗎?要是你沒有耽溺享樂,明銳的市值至少還能再漲!而且你覺得你做得很好嗎?一個公司總裁天天跑去電影片場一待一整天,也不嫌外人恥笑!”

“你之前鬧得還不夠嗎?你現在又是在鬧哪出?還是為了去見誰?”

席景明冷冷的說,“母親您想多了。”

席虹玉眼裏劃過一抹懷疑,“不是為了見誰為什麽天天跑去片場?我警告你,那些明星玩玩也行,但不能上心,別把這種人帶家裏來,像之前那個……”

席虹玉說到這裏,語聲一頓,之前席景明就因為那個人發了好一陣子瘋,算了,還是不提這個人了。

“總之你以後不能再去那個片場了!聽見了沒有!”

席虹玉的聲音仿佛什麽尖銳的噪音,在席景明的耳邊持續回響,吵得他頭疼欲裂。從有記憶開始,他從席虹玉嘴裏聽到的永遠都是無止境的教訓和批評。

即便如今他躺在病**,身上纏滿了繃帶,席虹玉都沒有過問過一句。

或許是最近心情過於壓抑,即便對對方並不抱什麽希望,席景明還是抑製不住的有些煩躁。

“我要做什麽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我希望我們能劃清楚彼此的界限。”席景明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子冷冷的看向席虹玉,使得席虹玉的心底忽然莫名一顫。

這是她記憶裏,她的兒子第二次用這種眼神看她。

第一次是因為那個叫夏言的少年遇難,席景明到處派救援隊找人,在S市裏鬧得沸沸揚揚。席虹玉覺得丟人,覺得是時候給席景明安排一個新的聯姻對象,所以給席景明介紹了江家的千金,打算讓他們先認識認識。

那時候席虹玉心裏對席景明推掉宋家訂婚的事情還心有埋怨,說話提到死去的夏言時也相當不客氣,那時候席景明就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然後那次過後,他們母子便鬧翻了,席景明一連幾年都沒有回家過過年。

席虹玉至今也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向聽話的兒子,為了一個外人,與她決裂。就像現在,她也不能理解為什麽席景明突然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界限?!”席虹玉不禁抬高了聲音,“你是我的親生兒子!你要跟我劃什麽界限!”

“你現在為什麽變成了這樣?!”席虹玉不可置信的說,“我說的哪一句不是為了你好?不是為了明銳好?你知不知道那個大燈要是砸得再偏一點你會死?!”

“我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了!難道你要看著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席虹玉近乎咬牙切齒的朝席景明低吼,神情裏多了一絲恨鐵不成鋼,“你是明銳唯一的繼承人,明銳這麽大的家業在你身上,你不能出一點事!”

她不明白她聽話的兒子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叛逆的樣子,這本來是她精心培養長大的繼承人,雖然差強人意,但勝在聽話,可這個繼承人在她沒看住的時候,卻將槍口朝向了她。

席虹玉寒心至極,看向席景明的眼神帶了一絲失望。

如果她的第一個孩子還在的話,肯定不會這麽讓她失望。

席景明將席虹玉眼裏的情緒盡收眼底,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所以你怕我死,就隻是因為怕明銳沒了繼承人?”

看著席虹玉一瞬間凝滯的表情,席景明徹底明白了,自嘲般的笑了一聲,“也是,與其說我是你的兒子,不如說是你向夏家複仇、繼承你基業的工具。”

席虹玉表情瞬間帶著些怒意,“你怎麽能——”

“你放心,我這個工具會活得好好的,明銳也不會被我搞垮,你大可放心,其餘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席景明冷聲打斷,“我要休息了,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席虹玉似乎又說了些什麽,但席景明全都沒有再聽,他靜靜的閉上眼,藏在被褥裏的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沉沉的壓著,沉得他喘不過氣。

他突然發現他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

他其實並不仇恨夏家,哪怕席虹玉從他記事起就日複一日的在他耳旁提醒夏家對他們家造成的傷害,可這些日複一日的教唆於席景明而言,並沒有激起他多少情緒。

夏家也好王家也罷,在席景明心裏都無所謂,不過既然席虹玉不惜花這麽多年培養他複仇,那他去做也無妨。

他事不關己的抱著輕慢的態度接近了夏家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少爺,輕易的幫席虹玉完成了複仇。高高在上、愚蠢又傲慢,對所愛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

他自以為掌控一切,實際一無所有。

他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成為了別人的複仇工具,肆無忌憚的傷害所愛之人,自欺欺人的蒙蔽了自己的心意,直到失去才學會了珍惜……

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對他蠢而不自知的巨大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