濘江南岸, 行宮。

沈陸正在看南疆的奏報,在他的身邊伺候著的,是當時從一步樓裏逃出來與柳淵有幾分相的小倌兒。隻不過, 若現在讓熟悉柳淵的人來看,這個小倌兒五官已經長開了,當初那幾分相似現如今看, 也幾乎沒有了。

沈陸對這一點十分不滿意, 小倌兒自是知道自己的榮寵從哪裏來,更加去賣力的去討好沈陸。

他看不到沈陸在看什麽,猜測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不滿意的事情,於是搜腸刮肚地撿著沈陸高興的東西說。

“奴才聽聞,對岸那個反賊沈澤已經死了,這個情況,那個小皇孫八成也立不起來, 身邊就跟著一個眼睛受了傷的年輕公子,想來支撐不了多久。說不定這時候那個小皇孫正想著向殿下您投誠呢。”

小倌兒這個話正說到了沈陸的心坎上,沈澤出事的消息傳到這邊來的時候,他心裏就幾乎是狂喜, 又聽聞柳淵的眼睛出了問題,他差點兒就想到對岸去, 隻不過後來又想著, 他這個舅舅自是高傲,若是他主動過去了, 柳淵怕是不會給他什麽好臉色,所以他就想著, 等對方支持不住了的時候, 再出手相助。

沈陸露出一點笑來。

小倌兒知道自己說對了, 連忙走到沈陸身邊去,很是有眼色的替沈陸拿書案上的奏報。

他不識字,所以沈陸根本就不避諱他什麽,隻不過,當沈陸看完他剛剛遞過去的奏報之後,那原本還帶著笑的臉忽然間陰雲密布。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通傳莫天師到。莫衍在這裏有自由行走的權利,所以,外麵話音未落,小倌兒已經聽到了莫衍的腳步聲。

莫衍在的時候,從來都不允許他們這些人留在這裏,所以小倌兒很有眼力見的忙起身退了出去。隻不過,在他即將走出大殿的時候,他看到沈陸拿起了手中的奏報,直接對著莫天師的臉扔了過去。

緊接著,沈陸憤怒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就是你告訴我的永絕後患了?!”

小倌兒不敢久留,連好奇的想法都沒有,連忙加快了腳步,退了出去。

沈陸那一下其實沒有砸到莫衍,因為在他要扔出去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害怕,所以那準頭就偏了一些,最後那奏報就擦著莫衍的左臉滑了過去。

莫衍冷冷地看著沈陸。

在這樣的目光下,沈陸剛剛那怒氣一點一點的都消失殆盡,然後,恐慌與害怕慢慢的爬上心頭。雖然莫衍明麵上是大齊的朝臣,而且背後也沒有什麽強大的家族,按照道理來說,沈陸並沒有什麽要害怕的地方;但是,或許是對方過於捉摸不透,又或許是對方拿了他許多把柄,在這此消彼長中,沈陸下意識覺得自己剛剛還是衝動了一些。

“我……”

莫衍沒有給沈陸解釋的機會,轉身從地上撿起剛剛被沈陸扔過來的奏報,看也沒看裏麵的內容,隻是道:“看來,殿下已經知道對岸的事情了。”

提到這個,沈陸的底氣又回來了一點,他對著莫衍道:“你不是跟我說沈澤死了嗎?為什麽那個奏報上麵說,沈澤他又回來了?”

聽到沈陸帶著質問的聲音,莫衍不為所動道:“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沈澤已經死了,我當時跟你說的是,我們在江水裏失了手,沈澤水性太好讓他逃脫了,後來是對岸開始掛白幡,殿下就想當然的覺得沈澤已經死了。可是,殿下應該知道,我派去刺殺沈澤的那些人我根本就沒有讓他們回來。”

莫衍冷冷的看著沈陸,道:“如果,沈澤已經死了,我將那些人安排在那裏幹什麽?”

“可……可是……”

沈陸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確實莫衍隻是和他說,他安排了殺手去殺沈澤,卻從來沒有直接告訴他,沈澤已經死了,一切都是他自己想當然。

沈陸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美夢,夢醒了發現一切都是虛無。

他剛剛甚至還在想,等著柳淵向他服軟。

沈陸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殿下,”莫衍道:“現在的情況對殿下很不利,沈澤這一次回來幾乎是**平了整個濘江北岸,眼下,他們下一戰若是跨過了濘江,殿下覺得,您有把握與你的三皇兄一戰嗎?”

“我……我怎麽沒有把握!”沈陸特別不喜歡莫衍這個語氣,他道:“我這裏至少有南疆的精銳,江南如此的富足讓我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莫衍笑了一下,笑中譏諷意味明顯:“殿下不如現在發書一封分別給南疆和江南,讓他們一個出兵,一個出錢,我倒是很好奇,最後殿下能叫得動誰。”

沈陸被激得立刻坐在了書案邊,隻不過,當他打算在紙上落筆的時候,他頓住了。

不論是江南還是南疆,都是他控製不住的惡犬。

朝廷強大的時候,他們就還算聽話,可現在朝廷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他們明麵上沒有反,隻不過是想坐山觀虎鬥,若是要他們割肉來參戰,他們絕對不會應允。

莫衍看著沈陸的反應,目光中略有戲謔,道:“前幾日,江南巡撫衙門送過來叫苦的奏報殿下難道忘記了嗎?”

沈陸心頭冒火,沒注意到莫衍的目光,自顧自地一把扔了手中的筆,道:“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之前,他們那樣子步步緊逼,我不得已才說暫緩登基,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幾乎默認了這個皇位最終是沈澤來坐,你看到了嗎,你看到每天早晨早朝裏那些人的樣子了嗎?這個皇位我當初不如直接坐上去了算了!”

莫衍不置可否,他站在那裏,聽著沈陸繼續一通抱怨完了之後,才道:“殿下,今日我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問問殿下的意思。”

沈陸看向莫衍,問道:“是什麽事情?”

“殿下應該知道,蠻族當初是分了兩路進入大齊的領土,而現在,其中一路已經在沈澤的手上算是沒了,剩下那一點兒早已落荒而逃,其中的一小部分逃到了盤踞在淮城附近的蠻族軍隊裏,把沈澤如何驍勇、如何神兵天降說得天花亂墜。”

沈陸沒好氣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和我講些這個,然後呢?”

被沈陸這樣直接頂撞了莫衍也沒有生氣,隻是道:“所以,這餘下的蠻族打算同殿下您這邊求和。”

沈陸驚訝道:“向我求和?那不應該是向沈澤求和嗎?”

莫衍道:“沈澤和蠻族打了這麽多年,按照沈澤的性格,是想把蠻族趕回大漠深處讓他們再也沒有膽子來中原,你說,沈澤會接受蠻族的投降嗎?”

沈陸反駁道:“那我就可以接受蠻族的投降了嗎?我要是接受了,這天下人要怎麽看我,朝廷被蠻族灰溜溜的趕到了濘江以南,現在蠻族打不贏了,我不去報仇雪恨,反而還要再給他們一個容生之所?!”

莫衍道:“殿下莫不是想岔了,如何是提供了一個容生之所呢?殿下換個思路,蠻族此刻已經是喪家之犬,殿下在此刻接受了他們的投降,就相當於多了一條狗,這條狗與沈澤之間自然是不共戴天,讓他們繼續打,殿下坐山觀虎鬥不就可以了。”

沈陸還是有些猶豫。

莫衍繼續道:“殿下隻不過是利用蠻族而已,又不是真的要給他們一個活路,利用完了再想辦法處理掉不是很容易?難道是說,殿下覺得,連氣數已盡的蠻族,大齊都無法掌控嗎?還是說,這個天下注定要由三皇子來一統河山?”

“那怎麽可能!”

這句話直接戳中了沈陸的肺腑,他可以容忍一切的,但是不能容忍這個皇位未來要讓給三皇子沈澤。

隻不過,沈陸還是有些猶豫。

莫衍道:“蠻族這一次是鐵了心願意歸順大齊,他們說了,隻要殿下您願意接納他們,他們絕對會退到黃沙口外麵,與大齊通商,永世不再發生戰爭。”

“為了顯示他們的誠信,他們說了,願意將部落王的嫡長子送到大齊來當質子,然後選一位年輕漂亮的公主作為大齊皇帝的後妃。”

“此外,還有歲貢,”莫衍說了一個數,“他們向大齊敬獻這樣多的歲貢,就不會再有餘力有向外擴張,殿下,這樣幾乎一本萬利的事情,您覺得如何?”

沈陸不得不承認,當聽到歲貢的時候,他已經動搖了。

這樣一場戰亂之後,朝廷急需大量的錢財。

沈陸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莫衍把自己該說的都說了之後便站在一旁靜靜等著,隻不過,他的臉上並無任何焦急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之後,沈陸開口道:“我可以答應蠻族求和的要求,但是你要知道,朝中還有那麽多大臣,這些人可不一定願意支持這件事。就比如那個柳丞相,他肯定第一個帶頭反對。”

莫衍道:“柳丞相要反對,把他送到別的地方去,不就可以了?”

沈陸看著莫衍道:“什麽意思?”

“江南前些天送上來的奏折裏不是說了,江南水患,影響了今年的收成。不過,這具體情況是什麽樣子的,殿下不如就麻煩柳丞相大人去去江南那邊看看情況?”

沈陸立刻了然,連連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而柳執動身去江南的時候,蠻族的首領在莫衍秘密運作下,已與沈陸見過一麵了。

沈陸對這個長相野蠻的蠻族首領沒什麽好感,但是幾番交談下來他意識到對方似乎腦子不太好,這樣逃亡久了,特別想回到大漠去,他們這初步談的條件,對方幾乎都答應了。

等蠻族首領走了之後,莫衍道:“我沒有騙殿下吧,這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是此事能成,殿下定然能憑借著這個功勳獲得朝臣們的支持。”

沈陸抬了抬眉,雖然極力壓製,但臉上的喜悅到底還是壓不住,顯露了出來。

最後,他像是在提醒莫衍,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一般道:“這事兒還沒成定局,不要透出了什麽風聲,讓有心人給破壞了。”

隻不過,事情永遠沒有沈陸想象的那麽順利。沈陸這邊的動靜其他人沒有察覺,但是在那幾個蠻族人從宮裏出來之後,沒要多久就被嚴修的人盯上了。

前腳柳丞相才離開,後腳行宮裏就出現了蠻族,沈陸到底在打什麽算盤嚴修幾下便猜測了出來。

嚴修叫來嚴婉兒道:“蠻族人來這裏目的可能非同小可,我馬上去北邊找柳淵,你這些天也不要出去了,暫時留在這裏,如果外麵真的出了什麽問題,你就躲到地下通道裏去。”

嚴婉兒道:“哥哥,你放心吧,再說了,這個消息最先還是我發現的,我早就不是那個隻會哭的小姑娘了,你放心吧,這裏一切我都能照看。”

嚴修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但是也沒有辦法,隻能再三叮囑。

“好了,哥哥,我知道了,你再不動身的話,小心到了柳二哥哥那裏時間晚了,把事情耽誤了。”

這下,嚴修不再遲疑了,立刻往濘江北岸的方向去。

原本從行宮到柳淵他們這裏一般要四五天的時間,但是嚴修輕裝簡從,還騎的是上好的良駒,所以兩天不到的時間便到了柳淵這裏。

嚴修過來的時候,沈澤不在,柳淵聽說有個姓嚴的小公子找他,他立刻就想到了是嚴修,隻不過這個時候他正巧替眼睛敷艾灸,不好去接人,隻得讓小福子替他把人領了進來。

嚴修見來接他的人是小福子,沒幾句話就把情況摸了個清楚。

“你說數日之前三殿下失蹤的時候,阿淵傷了眼睛?!”

小福子沒想到這個嚴公子不知道這裏的事情,才知道自己在沒有察覺的時候說漏了嘴。

“哎喲,現在二公子眼睛已經好了,三殿下也平安回來了,嚴公子不要擔心。”

嚴修哪裏能不擔心,因為這裏是沈澤的地盤,所以他才沒安排什麽人在這裏。當時到處都在傳三皇子失蹤的消息的時候,他以為是這夫夫二人使的什麽手段,沒想到當時他們兩個是真的在這件事上出了事情。

嚴修按捺住自己內心焦急的心情,直到小福子把他帶到柳淵所在的房間外時,他臉上的神色才顯露出來。

“阿淵!”

聽到嚴修的聲音的時候,大夫正替柳淵卸下眼睛上的東西,柳淵順手將大夫沒有卸幹淨的草藥包從眼睛上拿下來,然後帶著笑,起身走到了門口將門打開。

嚴修看到柳淵的時候愣了一下,見著人確實眼睛沒有問題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小福子說你之前眼睛出了問題,我不在你身邊安排人,你怎麽連一個消息都不往我那裏遞一下?當時我若是知道了,我一定會親自過來的。”說完,嚴修把柳淵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番,才道:“可還有哪裏傷到了,有沒有落下什麽病根?”

柳淵感覺現在嚴修這個樣子像是他哥哥一般,操心得很。

“好啦,現在都沒事了,好歹我年歲也比你大一點,你現在倒是把我當小孩子看了。”

嚴修神色微寬,然後笑道:“因為你照顧不好你自己。”說完,嚴修又加了一句:“我現在覺得,沈澤可能也照顧不好你,要不我今天把你接走吧。”

見嚴修神情不似作偽,柳淵睜大了眼睛。嚴修瞧著柳淵的樣子,搖了搖頭,故作歎息道:“看來這男大不中留啊,說要帶你走,還舍不得了?”

這個時候,柳淵才意識到嚴修在逗他,狠狠瞪了嚴修一眼,然後道:“你特地過來不會就隻為了這件事吧。”

說完,柳淵就轉身往房間裏走,嚴修跟在後麵。雖然在門口嚴修就隱隱約約地聞到了柳淵身上帶著的雪鬆香氣,等進了房間之後發現,嚴修就已經猜測到,這八成就是沈澤的房間。

上一次隻是說在一起了,那時候柳淵身上雖然也會帶著點雪鬆的氣息,但是十分淡。

但現在,這個氣息幾乎把柳淵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嚴修看四周沒有別人,一把拉住柳淵道:“你和他……?”

柳淵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嚴修問得是什麽。

還未說話,紅暈就已經爬上了柳淵的臉頰。

嚴修瞧著柳淵這個樣子,唇紅齒白,容色動人,即便是一般人看到,都會有一點點心神**漾,更別說原本就喜歡著柳淵的三皇子沈澤了。作為柳淵的娘家人,大有一種好好的白菜被人拱走了的惆悵和擔心。

“難受嗎?我聽說這個事情做多了對承受那一方不太好,你也不要太由著他來。”

顯然在嚴修的心裏,已經把沈澤劃到了需要防範的那一方去了。

這回,柳淵臉上的紅暈已經爬到了耳朵上了。

嚴修看著大為新奇:“阿淵,什麽時候你麵皮這麽薄了啊?以前你帶著我去逛花樓的時候,也不見你這個樣子啊。”

柳淵這下子真的惱了,嗔怒道:“你要是大老遠跑過來就是問這個的,你就去和三皇子說,讓他少過來幾趟。”

嚴修笑道:“我是要和他說說。”

說完,嚴修轉身就走,大有去找沈澤的模樣。

柳淵連忙把嚴修一把拉住。

“好了好了,我真的怕你了,他……他挺好的,真的,而且……他很注意照顧我的……身體……”

嚴修看著柳淵紅著臉,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神情中卻沒有那些負麵的情緒,說明柳淵是願意而且也滿意的。

嚴修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他明麵上卻沒有鬆口:“今日你這樣說,我就姑且暫時相信了,要是以後他對你不好了,我第一個找他算賬。”

柳淵笑了起來:“好好好,隻不過三殿下八成不給你這個機會。”

嚴修也笑了起來:“就這麽相信他?”

“嗯。”

嚴修點了點頭,歎息道:“行吧行吧。”

鬧了這一陣之後,嚴修終於道明了自己這次親自過來的目的。

“沈陸在行宮偷偷摸摸地見了蠻族的首領,之後那幾個蠻族人在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走,我擔心沈陸憋著什麽壞,所以特地來告訴你這個事情。”

柳淵沉思片刻,道:“現在的蠻族其實已經處於苟延殘喘的境地了,如果我是蠻族,此刻肯定是希望能暫時別打了,給一個喘口氣的機會。”

“而三殿下這邊明顯是想永絕後患,所以如果我是蠻族我肯定不會找三皇子商量什麽的。”

“所以我選擇找上要與三皇子爭天下的六皇子沈陸。”

“而沈陸這個人,為了自己那點利益可以不擇手段。從他能給自己的父皇喂/毒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所以,對於沈陸來說,蠻族如果想向他求助的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原則,在六皇子這裏一定適用。”

嚴修已經聽明白了:“所以說,六皇子是打算和蠻族聯手來對付三皇子殿下?!”

柳淵點了點頭。

“可是……沈陸就不怕玩火自焚?!”

柳淵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他有些什麽打算。我隻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覺得我要去找一下三殿下,商量一下這件事要怎麽辦。”

嚴修點頭道:“行,我在這裏等你消息。”

柳淵道:“你趕了兩天的路,也累了,我讓小福子帶你去休息一下。”

不說還好,一說嚴修還真的感覺到累了,很是隨意的撲到了柳淵的懷裏道:“阿淵你還是關心著我,我好感動啊。”

嚴修撒起嬌來倒是有幾分年少時的影子,柳淵拍了拍嚴修的肩,道:“我什麽時候不關心著你了?”

隻不過,回答柳淵的,是嚴修已經睡著了的呼吸聲。

柳淵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笑了出來。

等沈澤來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柳淵見沈澤要說話,特地給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將嚴修放在軟塌上。

“他太累了,暫時先讓他休息在這裏。”

沈澤卻伸手將柳淵攬到懷裏,壓低聲音道:“你讓他抱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

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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