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薑還是老的辣。

馬局長一語驚醒夢中人,使得馬良稍做思忖後,便想明白了其中緣由——說來也是,在如今這個社會上,龔傑升能夠混到掌控著一個礦業集團公司的地位和實力,絕非是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隻知道猛打猛衝思維大條的人物。

如果是他刻意安排在網絡上掀起這般輿論的話,毀掉的可不僅僅是薛世媛了。

因為,老鴨山鐵礦區發生的惡姓暴力事件,就是他龔傑升一手主導起來的。真要是引起上麵的重視,鐵了心要查處此案的話,他龔傑升根本逃脫不了幹係。

所以這件事未必就是龔傑升幹的。

想通這一點後,馬良就說道:“馬院長,您看能不能做到,讓這件事稍微緩緩,起碼讓那些門戶網站以及新聞媒體暫時先別報道這條消息,給各方一個回緩的餘地,也給我們爭取些時間吧……”

“你不用太擔心,事情的發展沒你想象的那麽快。”馬局長笑了笑,道:“有比你更著急的。”

“哦?”馬良想了想,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想通了的話,確實如馬局長所說的那般,事情不會發展的那麽快——首先,薛世媛和龔傑升都不會願意礦區發生的事情被徹查,而他們兩人在唐山地區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網,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遲緩甚至是阻止案件的調查進度;更何況,此事件牽涉到的盧祥安父子三人,哪一個都不簡單啊。

相比而言,倒是那位華中市公安局長家的公子哥兒何商,在此次事件中最沒能耐了。

“如果最終的結果無法避免,那麽最少也是半個月或者更長時間以後,才可能查到你頭上……”馬局長說道。

“冰泮還在局子裏。”馬良皺眉說道。

是的,如果上麵真有人盯住了這件事施加壓力徹查的話,在局子裏的安冰泮肯定會被重點審訊。即便是安冰泮可以寧死不招,那也無法保證警方不去追查和安冰泮在一起的人;而礦廠裏的工人可都知道,安冰泮是馬良的司機。

“就算確定你參與了毆鬥事件,想要查到你的行蹤,必須先查薛世媛,你認為查薛世媛有那麽容易嗎?”

馬良點點頭,道:“說起來是這麽個理兒,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半個月之內查不到你頭上,到時候咱們也能離開這裏了。”馬局長不慌不忙的微笑道:“而且,那時候這件事基本上也就消停了……事情的真相,官方並不會隻考慮給社會帶來的影響,還要考慮其它小圈子裏的大影響,所以最終的結果,也就是鏟除掉薛世媛或者龔傑升其中一個,或者把雙方都除掉,但絕對不會再往深處查什麽。”

“嗬嗬,我可不是什麽大人物,說不好就被查了。”

馬良自嘲般的說道——他明白馬局長話裏的意思,盧祥安父子三人,乃至於何商父子都不會被查,因為真把他們查個底兒朝天,反而會帶來更大的不好的影響。

馬局長笑道:“盧大師是個人物,他和你是忘年交,又是師徒關係;我勉強也有些關係,自然會護你;小吳呢,也牽連進了這件案子,而她的父親是吳茂軍,你是吳家的準女婿;你說……會查你嗎?”

“得,聽著我就像是古時候那王公貴族似的。”馬良心裏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薛世媛打來了電話。

馬良稍做考慮後按下了接聽鍵:

“薛總,太不小心了!”

“看來您已經知道了,唉,很抱歉馬先生,這件事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會盡力消除影響……”薛世媛的聲音有些疲累,隨即又說道:“另外,我得提醒一下馬先生,有消息說,龔傑升正在安排人調查您的來路和行蹤。”

“嗯?”馬良皺皺眉,道:“我知道了。”

“馬先生您多注意安全。”

“謝謝,薛總忙你的,我這裏還有些事。”

“好,不打擾馬先生了,再見。”

“再見。”

掛斷電話,馬良撓著頭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龔傑升竟然在暗中調查我的來曆,並且想要找到我。”

“那就打壓下龔傑升,先讓他斷了尋找你的念頭。”馬局長微微一笑,道:“別小看這些地方上的勢力人物,盤踞經營多年,他們在當地想要查到些什麽,有時候比官方來的還要快許多。”

“除掉他不難。”馬良神色隨意的說了句。

馬局長擺手道:“不行,現在龔傑升一死,事情就更加難以收場了。”

“這可就難住我了,咱弄死一個人還真不費勁,可如果想要打壓一個人玩兒心理戰……咱實在是不擅長啊。”馬良歎口氣,道:“所以,馬院長,這事兒還得勞煩您。”

“不放心把小白交給我看護?”馬局長答非所問的說道。

馬良訕笑著搖了搖頭。

很多時候,被人一語道破了心事的話,確實是件尷尬的時兒——馬良之所以不想親自出去做事,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不想離開小白,他要守在小白旁邊看護著她,交給任何人都不放心。

所以他不得不厚著臉皮去請求馬局長代勞。

好在是,他的臉皮一直都夠厚。

“良子,我看護著小白,比你看護著要好一些。”馬局長神色溫和誠摯的說道。

馬良想了想,道:“麻煩您了。”

“客氣……”

以目前小白的體征狀況,如果真的出現什麽突發的特殊狀況,馬局長在這裏確實比馬良要強的多——首先,馬局長懂醫術,而且是及高明的醫術;其次,八靈護中宮陣法馬局長也懂得,這陣法本就是人馬局長家傳的。

…………網絡輿論的傳播速度是令人震驚的,在各方還沒來得及作出充足的準備和及時的反應時,這則消息已經在有心人的策劃宣傳下,鋪天蓋地的在網絡和新聞媒體上播報出來。

一時間鬧的紛紛揚揚,全國各地無數人的目光都盯準了河北的唐山。

雖然短時間內人肉的結果還在各方麵刻意的隱藏下,沒有得出確切的結果,不過對於少部分人來說,輿論新聞中所提到的那一個個所謂的權貴人物姓甚名誰,他們心裏可都是倍兒清楚的。

網絡輿論掀起熱潮的第二天上午。

遷安市巨遠集團總部董事長的辦公室內,龔傑升就像是頭被咬傷了尾巴的老狼般,齜牙咧嘴的來回踱著步,不時大口大口的抽著煙。

地麵上,散落著被摔碎的煙灰缸和茶杯的殘渣。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詹智渠神色憂慮的走了進來,有些戰戰兢兢的低著頭道了聲:“龔總,這件事……”

“怎麽?”龔傑升沒容得詹智渠解釋,怒氣衝衝的吼道:“這就是你想出來的搔主意,媽的,你的腦子被驢踢了嗎?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他媽一股腦倒出來,這是想要和薛世媛同歸於盡嗎?”

“不不,龔總。”詹智渠趕緊說道:“我們被人利用了!”

“什麽?”龔傑升皺眉問道。

詹智渠搖搖頭,道:“最初發的帖子,隻有那幾張照片和抹黑薛世媛的言論,根本沒有提到老鴨山礦廠發生的事情。”

龔傑升愣了下,道:“你確定?”

“是的,網絡上最初的那些言論,是我親自編寫,然後讓人給散布出去的。”詹智渠咬了咬嘴唇,道:“最初開始散布這些內容的時候,我一直都在盯著看,隻是,隻是後來突然間就被改了……而且,篡改內容的人,似乎也早有準備,並且宣傳的力度比我們做的還要大,才會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裏,讓這件事在網絡上被炒的沸沸揚揚。”

“他媽的!”龔傑升一腳踹在了沙發上,怒罵道:“哪個王八蛋幹的!”

詹智渠滿臉無奈和擔憂之色的站在那裏,不敢吱聲。

主意,是他詹智渠出的,隻是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然還有人在做漁翁,坐視他們鷸蚌蚌相爭相爭後輕鬆得利。

會是誰呢?

龔傑升忽然扭過頭來,惡狠狠的說道:“會不會,是盧縛運幹的?”

“不可能。”詹智渠想了想搖頭說道:“他沒必要借助這種網絡輿論來打壓我們,而且這起輿論搞不好還會對他以及他的哥哥、父親,都帶來不利的影響。”

“私下裏查查,給我查出來誰幹的!”龔傑升惱羞成怒的說道。

“正在托人打聽消息。”詹智渠點點頭,又提醒道:“龔總,李書記他們那邊兒,您也的提前打個招呼啊。”

“我早就跟他們說過了!中午請他們吃飯。”龔傑升擺擺手。

“我先去處理下……”詹智渠趕緊轉身往外走去。

這時候龔傑升忽而想到了什麽,道:“等等,那個叫什麽馬良的小子,還有跟他在一起的那一男一女,查到是什麽來頭了沒有?”

“哦,是何商的朋友。”詹智渠說道。

一聽說是何商的朋友,龔傑升倒是不怎麽擔心了,罵罵咧咧的說道:“溜的還挺快,媽的。”

詹智渠猶豫了一下,道:“他們沒離開唐山。”

“在哪兒?”龔傑升皺眉問道。

“唐山市錦江國際酒店住。”

“有點兒派頭。”龔傑升陰險的笑了笑,道:“去找人敲打敲打他。”

詹智渠吃了一驚,道:“現在?不行吧……龔總,現在咱們可不能輕舉妄動,要穩住些,等過了風頭……”

“沒事兒。”龔傑升冷笑道:“有比咱們急的,不揀個人敲打敲打,誰都還以為唐山這地界上能隨便來,隨便混!越是這時候,出了事情越是沒人去理會。就算捅出了簍子,先被懷疑的那也是薛世媛。”

“龔總……”

“讓人把嘴都封好咯,咱們和老鴨山礦廠的事情,沒任何關係。”

“行,我這就去辦。”

詹智渠答應一聲,轉身往外走去。

龔傑升坐回到沙發上,麵色陰沉的點上了一顆煙——風風雨雨這麽多年闖過來了,在唐山的地界上,談不上隻手遮天,也能呼風喚雨。這種事情又算得了什麽呢?無非就是最後多灑出去些銀子,多扔出幾個背黑鍋的手下而已。

就在此時,他的秘書走了進來:

“龔總,恒豐工貿的薛董事長來了,說是要找您有事相商。”

“哦?”龔傑升歪著頭想了想,擺手說道:“請薛總來吧。”

“好的。”

秘書轉身走了出去。

很快,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神色平靜,氣質沉穩雍容的薛世媛踩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走了進來,而她的身旁,還跟著一名看起來不過二十四五歲的青年。

龔傑升揮揮手示意。

秘書便轉身出去,將房門給帶上了。

“薛總大駕光臨,真是讓我感到意外啊。”龔傑升也未起身,隻是坐在寬大的老板桌後麵擺了擺手,仰靠在真皮椅子上,神色傲慢的說道:“請坐……”

“龔總客氣了。”

薛世媛似乎對於龔傑升那明顯傲慢的態度並不在意,依舊是神色平靜,卻並沒有急於走到沙發旁坐下,而是抬手朝著龔傑升指了指,扭頭對旁邊的青年說道:“馬先生,這位就是巨遠集團的龔傑升,龔董事長。““哦。”馬良點點頭,一邊走到沙發前轉身坐下,大咧咧的看著龔傑升,道:“久仰。”

薛世媛笑笑,走過去坐到了馬良身旁。

龔傑升皺皺眉,有些詫異的看著這個看起來比他還傲慢,擺的譜倍兒大的青年,不由得把身子坐直了,收斂了一下神色間充斥著的傲慢,帶出些許微笑和客氣的表情,道:“這位兄弟是……”

“我就是馬良。”馬良笑了笑,道:“聽說龔總要找我,就過來看看。”

“馬良?”

龔傑升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剛才還吩咐詹智渠安排人,去敲打敲打這個叫做馬良的年輕人,不曾想說曹艸曹艸就到,馬良找上門兒來了。而且,一向倨傲的薛世媛,在馬良麵前似乎也頗為禮敬的模樣……之前對於馬良的所知,看來是有誤啊。

“二位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嗎?”龔傑升再次靠到了椅背上,神色間恢複了之前的傲慢。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