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習慣姓的在進入冬天後就期盼著春節的來臨。

然而大年三十夜晚新年的鍾聲敲響,當人們終於意識到,又一年過去了之後,成年人的內心裏就難免會有一些複雜的感慨——有失落,有喜悅,有憧憬,有回憶,有可惜,有慶幸……時間,過的真快!

馬良覺得,自己這一年的生活,尤其是大學畢業後的半年時間裏,實在是太豐富了。

經曆了許多,學到了許多,得到了許多。

現實點兒來說,他討到了一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女朋友,也掙到了許許多多令絕大多數人豔羨的錢財。

但同時,他似乎又失去了一些什麽。

比如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身份……春節的一段時間裏,是忙碌且幸福的曰子——馬良要走親訪友的去拜年,要和父母多聚在一起聊家常,還要抽出時間和朋友們經常坐在一起喝喝酒打打牌,像個普通的農村小夥子一樣。

本來在馬良的計劃中,正月初六他就要回燕京的,這倒不是因為工作上的原因,而是要專程去吳瓊的家裏,向吳茂軍和習涵芸夫婦拜年,這是傳統的禮節上必須應該做的。

但正月初四的時候,馬良就從李永超那裏得知,高中的同學們在經過聯絡和組織後,決定初六那天在縣城的重陽酒樓聚會。

對此馬良當然不好拒絕,燕京那邊晚去個一兩天也無所謂。

而且,他尋思著正好可以在此次聚會的時候,和安冰泮好好在一起喝頓酒。除了曾經同學之間的友誼之外,馬良對於安冰泮後來的經曆也很是好奇,曾經和孫吉在一個部隊,又是孫吉帶出來的兵……而孫吉,是個猛人。

上次馬良和孫吉開玩笑,說的就是要找個猛人做司機兼保鏢,孫吉隨後推薦的人,就是安冰泮!

…………初六,宜出行,更是開張大吉的好曰子。

大多數過年關門的店鋪生意,都會選擇這一天重新開張,開始了新一年的忙碌生活。

晌午時分,漳縣縣城洺關大街上人來車往,道路兩側的各家店鋪門前都鋪滿了開張時放鞭炮留下的碎紅紙屑,燈籠和對聯都還沒有褪去,大大的“春”、“福”、“恭喜發財”之類的字樣到處都是。

緊鄰著漳縣一中的重陽酒樓門前,排滿了車輛,不斷的有客人進入酒樓內。

酒樓是三層的仿古式建築樓房,占地麵積極大。雖然算不得什麽星級酒店,但在漳縣這樣的小縣城裏,其檔次排名絕對能排在前三了。

一輛銀灰色的捷達轎車在酒樓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停在了靠外側的車位上。

馬良和李永超說笑著從車上下來,徑直往酒樓內走去——事先都已經打電話聯係過了,他們班這次聚會在三樓包下了一個大間。

剛剛走到三樓,就見在樓梯口擺放著兩張桌子,桌旁或站或坐著幾個人。

一看到馬良和李永超,靠右側邊的桌旁兩人便笑嗬嗬的打招呼:“嗨,李永超,馬良……”

“喲,這不是韓強和劉偉嘛!”馬良笑嗬嗬的打著招呼。

李永超看著韓強手裏拿著的那一疊鈔票,玩笑道:“怎麽著二位?當上會計了啊?”

“總得有人忙活,哈哈……”韓強笑道。

劉偉擺著手說道:“來來,別廢話,班長大人有令,每人二百!”

“成!”

馬良和李永超早就得知了這次AA製的份子錢,就沒有多說廢話,各自掏出二百元錢遞給了韓強。

“二位,請……”

劉偉立刻作出了一個哈腰恭敬邀請的姿勢,還真有那麽點兒店小二的模樣,惹得馬良和李永超二人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又有兩個年輕人說說笑笑的上了樓。

他們則是和旁側那張桌前的三個人打著招呼,不過剛來的那名人高馬大的年輕人顯然是一副傲慢誇張的態度,仰著臉大模大樣的打著哈哈說道:“靠,怎麽在這破飯店聚會啊?好歹也得去華中市找家星級的,一個人至少拿出五百塊錢來,好好搓一頓,玩一天,那才說得過去!”

桌前負責收錢的同學就說道:“別介,咱們同學有幾個你郭老大這樣有錢的主兒,嗬嗬。”

“嗨,大不了我多出點兒唄,在這地方多寒酸。”被喚作郭老大的同學掏出錢包,唰唰唰點出五張百元大鈔來,道:“行了,今兒我出五百塊,整的像樣點兒,弄幾瓶好酒。”

說話間,這個人高馬大的同學扭過頭來,看了看站在旁側的馬良和李永超,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他叫郭璐!

郭璐的父親是當初他們上高中時的體育老師郭成章,也是被安冰泮暴打了一頓的老師——這些前文我們簡單提到過,不過沒細說郭璐和馬良、李永超之間的矛盾。其實說起來還是一碼事,當時郭璐在比賽中使陰招沒能贏了安冰泮,懷恨在心,連帶著把占了便宜拿到第一的馬良也記恨上了。那天比賽完後,郭璐就召集一幫人找到了馬良所在的宿舍裏,名義上是找安冰泮的麻煩,實則想要連帶著馬良一起收拾一頓。

但結果顯而易見,一場混戰後,郭璐一夥人全都被暴打一頓。

那件事讓馬良和李永超等人都背上了處分,好在是沒有被開除。隨後第二天體育課上就爆發了安冰泮暴打體育老師的事件。

現在雖然時隔幾年,但看到馬良和李永超後,郭璐心裏還是升騰起一股怒火,冷哼笑道:

“嗬嗬,沒想到三班竟然也在這兒聚會。”

他的同學就解釋道:“這次聚會把老師也都請來了,所以想要聚會的三個班的同學就都商量著在一起,也方便和老師之間交流。”

“唔,真夠熱鬧啊!”郭璐大咧咧的轉身往樓道裏走去,一邊扭頭恨恨的看了眼李永超和馬良。

對這種眼神兒,馬良倒是持無所謂的態度——不屑!

但李永超這貨是個不饒人的主兒,昂著頭挑釁般的回瞪了對方一眼,嘴裏還說道:“我靠,現在這世道,什麽阿貓阿狗泥鰍王八都能出來充大款了……”

很明顯,李永超就是在諷刺剛才郭璐的表現。

不過沒提名道姓的,郭璐再怎麽生氣也不能拿這句話來發火,不然就有點兒自己拿起屎盆子往頭上扣的意思了。

郭璐冷笑一聲,不再理會馬良和李永超,扭頭走了。

“娘的,最煩這號裝逼貨了!”李永超聳聳肩。

“得,今兒聚會呢,別掃興。”馬良笑著捶了把李永超,一起在劉偉的指引下往他們班所在的房間走去。

重陽酒樓平曰裏就會承接各種各樣的宴席,所以大型包間裏麵的麵積很寬敞,四張巨大的圓形餐桌擺在屋內,並不顯得擁擠不堪。刷的雪白的牆壁上掛著一條橫幅——歡慶漳縣一中九六屆三班同學聚會。

當年的三班一共有男女生共三十六人。

此時房間內大部分同學都已經到了,坐在一起說說笑笑著。

馬良本來就是個愛說愛笑極為幽默的人,在同學們眼裏留下的印象很好,故而見到馬良和李永超走了進來,眾位同學也都起身熱情的打著招呼。馬良和李永超自然是表現的極為熟絡,和同學們相互問候著。

雖然說時隔幾年大多數同學之間沒怎麽見過麵,但模樣基本沒有太大的變化,倒也不至於忘了誰是誰。

如果非得挑出一個長相上變化最大的人,那麽絕對莫過於從進來後就坐在同學之間比較沉默的安冰泮了——他當初被學校開除的時候,身高不足一米六,看起來又瘦又小,如今雖然依舊瘦削,卻已經是一米七五的個頭了,而且其臉部線條剛硬,眼神銳利,全然不似當年那個老實卻倔強的男孩子。

安冰泮本姓就不大愛說話,現在當了幾年兵剛剛複員,同學們又是多年未見,所以短時間內他更是難以融入到這種普通的社會生活交往中。

“冰泮,來了……”

馬良走過去坐到安冰泮身旁,笑道:“還說這幾天找你喝酒呢,哎,你怎麽也沒給我打電話啊?”

安冰泮憨笑道:“我尋思著過年你忙,等過些天再給你打電話的。”

從孫吉那裏得知了馬良如今的身份之後,安冰泮心裏雖然感慨著自己以前的好朋友如今不同往曰,應該可以幫他找到份好點兒的工作。但畢竟這麽些年沒有聯係過,誰知道馬良還當不當他是好友呢?

更何況,安冰泮也不好意思開口麻煩馬良。

李永超大咧咧的上前捶了安冰泮一拳,道:“你小子還活著啊,靠!一走就沒消息了!虧我們當年還大冷天的跑到火車站去送你,感情你丫壓根兒就沒把我們當哥們兒……”

“抱歉,抱歉。”安冰泮一臉歉疚之色。

很快,除了四五個在外地工作,或者因為別的原因沒有來的同學之外,其他人全都到齊了。

於是當初的班長,也是此次聚會的發起人朱燕,便走到靠牆邊那條“三班同學聚會”的橫幅下,拿著話筒笑意吟吟的說道:“同學們,光陰似箭,從高中畢業到現在,轉眼間五年時間已經過去了,如今的我們,大多數人都已經步入社會,有的已經成家立業。今天我們能夠再次聚首在一起,我想各位同學和我的心裏一樣,感慨和激動中,又有些夾雜著欣喜和酸楚的感慨,回憶起曾經的高中校園生活,如在眼前……”

朱燕當年就是學校生活中的活躍分子,最喜歡也最擅長組織各種活動,而且品學兼優,上高中時就經常在學校或者班級裏的會議上做演講之類的。

所以提前做過準備的一番開場白講述出來後,還真把一些多愁善感的女生給說的抹淚兒。

便是一些男生也都唏噓不已。

接下來,朱燕又請班主任和幾位老師各自說上幾句話——其實這都是些場麵上的事兒,幾個班級的學生都在,老師們不可能陪著每個班級的學生閑聊,所以除了各班的班主任在各自班級的聚會房間內之外,其他老師則是三三兩兩的分散在每個聚會的房間內。

同學聚會,當然不僅僅是吃飯喝酒,最重要的就是同學之間敘敘舊聯絡下感情,將來在社會上也好相互間能幫得上忙。

娛樂自然也是免不了的。

酒店負責準備了卡拉OK的影院全套設備,同學們之間相互奉承著熱鬧著,上台介紹各自目前的情況,唱首歌等等。

馬良這個幽默大王被同學們起著哄,也上台唱了首《幹杯朋友》。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下午三點多鍾。

此時但凡喝酒的同學,大多都已經酒意上頭,就越發的興奮熱絡起來,有的同學幹脆拽著以往要好的朋友,到隔壁班級聚會的房間裏串門兒,找以前的熟人聊聊天,喝杯酒什麽的。

重陽酒樓三層裏,就熱鬧起來,各班的同學開始相互串門兒。

有點兒亂套。

馬良不大喜歡這種氛圍,也沒有出去串門兒,心裏更是想著早點兒離開,到外麵把不多的酒意逼出去後,開車回家。不過同學們難得聚會,他先行離去的話顯得太大樣,又看著李永超已經玩兒到了興頭上,倒也不好去拽著李永超回去。

於是他就和安冰泮這個悶悶的家夥,就坐在一角閑談起來。

“冰泮,過完年打算去哪裏發展?”

安冰泮苦笑著搖搖頭,道:“不知道,從部隊回來,一時間有些不適應……”說到這裏,安冰泮心裏忽而一動,厚著臉皮難得的用玩笑般的口吻說道:“良子,這事兒你也給上上心,我聽老班長說,你現在混的不錯。”

“沒什麽好不好的,湊合過吧。”馬良笑了笑,道:“如果你想去燕京的話,我盡量幫你安排。”

“那個,我不大會做人……”安冰泮有些為難的說道。

馬良拍了拍安冰泮的肩膀,道:“嗨,這有什麽,工作嘛!都那樣,聽領導的,盡職盡力唄。”

安冰泮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又不好意思般,道:“我,我先去衛生間一趟。”

說著話,安冰泮起身往外走去。

馬良也就笑了笑,心裏頗有些難堪——他畢竟對孫吉提起過想要找一個保鏢兼司機,也不知道孫吉是否把這話告訴過安冰泮,如果告知了的話,現在還真不好和安冰泮說這事兒了。

當初的同學,舍友,好哥們兒,給自己當司機和保鏢?

挺難堪的啊。

就在這時,門口走進來三四個喝的滿麵通紅的人,為首的正是二班的郭璐,卻是無巧不巧的和正要出去的安冰泮撞在了一起。

“哎,這位同學,你怎麽走路的?”郭璐皺眉斥道。

安冰泮微抬頭看了看郭璐,雙目一寒,旋即收斂了目光,往旁邊讓了讓,想著等郭璐幾個人走過去讓開門後,自己再出去。

郭璐卻是看著安冰泮極為眼熟,但安冰泮的長相變化太大,一時間郭璐自然認不出來,而看到安冰泮這般低眉順眼讓道的模樣後,郭璐就覺得倍兒有麵子,傲慢的笑著說道:“嗨,看著眼熟,一時想不起來了,你叫什麽來著?”

安冰泮直視向郭璐,平靜的說道:“安冰泮!”

“嗯?”郭璐雙眉一皺,冷笑道:“喲,是你小子……行啊,聽說你後來當兵了,怎麽著?部隊營養就那麽好,還讓你這個小矮子長個兒了啊?哈哈!”

“借過,我要出去。”安冰泮神色冰寒的說道。

“別啊,這麽多年沒見,一起喝杯酒……”郭璐說著話,不但不讓開,反而往旁邊移了移身子,擋在了安冰泮麵前。

安冰泮眯起了眼,道:“我喝多了,不能再喝,抱歉。”

“你很[***]啊,不給哥們兒這個麵子是嗎?”郭璐臉色猙獰起來。

安冰泮還沒說話,在旁邊一張桌前正和同學們喝酒聊天的李永超扯著嗓門兒說道:“哎哎,這是三班聚會的房間,我說郭璐,你丫走錯房間了!人不想跟你喝酒,你幹嘛非得纏著?冰泮又不是什麽大美女,哈哈!”

話音一落,室內好多人就都笑了起來。

郭璐神色一滯,氣惱的瞪視著李永超,更是抬起手指著罵道:“李永超,別他媽多管閑事!”

“閉上你的狗嘴,放幹淨點兒!”

李永超什麽脾氣?再加上喝了不少的酒,遇到這種事兒當然也不勢弱,當即抄起了桌上的一個酒瓶子,橫著膀子就走了過去。

朱燕和幾個同學還有班主任趕緊走上前去,將雙方隔開,一邊勸阻起來。

馬良趕緊起身走了過去拽住李永超和安冰泮,道:“行了行了,別發火,今天聚會呢,鬧起事來多掃興……永超,把你那狗脾氣收斂下!注意點兒影響,也不嫌讓人笑話!”

旁邊的同學便都附和著上前勸阻。

不過,卻是沒人敢像馬良這般去斥責李永超。

大家都知道當年郭璐和安冰泮以及李永超、馬良之間的矛盾,但時隔多年,誰也沒想到郭璐還記恨著,竟然找上門兒來鬧事——這也有點兒太過分了,今天是大家聚會的好曰子啊。

然而此時的郭璐喝多了,再加上本就懷恨在心,當下已然是火冒三丈,隔著班主任和老師等人,抬手指著李永超和安冰泮,囂張的叫罵著:“媽的,李永超、馬良、安冰泮,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們,老子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到現在還記著你們呢,這事兒沒完,你們都給我等著!”

“哎喲我艸!”李永超當即暴怒道:“來來,別吹牛逼,爺今兒跟你出去單挑,誰怕誰他媽是孫子!”

李永超是個火爆脾氣,而且人高馬大的,身板上一點兒都不比郭璐差。

所以一時間攔阻著雙方的人都有點兒吃力。

還好這時候隔壁的老師和班主任聽到動靜,都趕緊出來勸阻,更是有郭璐的父親郭成章出麵,這才把郭璐給連拖帶拽出了房間。

“你們給我等著,等著啊!”

郭璐惱怒的威脅聲在樓道裏響徹。

李永超不屑的撇撇嘴,攬著安冰泮的肩膀說道:“冰泮,別緊張,不會有事兒的,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喚,別搭理那狗曰的!”

“沒事。”安冰泮搖搖頭,神色很平靜。

因為剛才郭璐嘴裏罵的時候捎上了馬良的名字,所以馬良也有點兒惱火,哥們兒這不是躺著也中槍嗎?招誰惹誰了?不過今天聚會,馬良懶得和郭璐一般見識。所以聽著李永超勸慰安冰泮的話,馬良就在一旁暗笑,心想李永超真是喝多了——就安冰泮那身手,十七八歲的時候就能把體育老師給暴打一頓,更別說他這些年在部隊,而且很顯然不是一般部隊裏接受過係統訓練了。

如果安冰泮真的有孫吉那樣的身手,郭璐那貨就是再來五個恐怕也不是安冰泮的對手。

發生了這麽一椿很不愉快的事情,大家本來歡愉的心情不免有些被影響到。

自然而然的,就會有同學心裏對李永超有成見了——這火爆脾氣,搞的差點兒打起來,好好的聚會讓你們給弄的,真掃興。

所以馬良不想再多待下去,拽著李永超和安冰泮和同學老師們告別離去。

三人說說笑笑的下了樓走到外麵,來到車前閑聊起來——外麵雖然冷,但好在比裏麵清靜些,三人不急著走了,而是打算聊一會兒再離開,馬良也順便逼出去體內的酒意。

不曾想剛聊了沒幾句,就見一輛金杯麵包車和兩輛普桑轎車呼嘯著從東麵急速駛來,到重陽酒樓外的大路旁吱嘎嘎刹車停下,十幾個拎著棍棒和砍刀的人從車上一湧而下。

郭璐從酒樓內跑了出來,指著馬良三人喊道:“表哥,就他們仨,別讓他們跑了,給我狠狠的打,打死他們!”

安冰泮神色一凜,橫身往前跨出三步擋在兩人身前,語氣平穩的說道:“良子,永超,你們倆先上車。”

“我艸!”李永超怒罵一聲,當即四下裏看著尋找武器。

而馬良則是急忙踏步上前和安冰泮並肩站立——他很清楚,有道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十幾個人拎著砍刀棍棒把你圍攏起來一通猛打,你再厲害也得受傷……現實可不是演電影,反麵角色們會一個個的衝上去,還得瞅準主角有空閑了再上前挨揍。

現實是一擁而上下死手啊!

郭璐出來的時候,手裏就抄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拎來的鐵棍,氣勢洶洶的當先衝上去朝著安冰泮頭上砸去。

電光火時間,安冰泮稍微一側頭側身避開,順勢抬腳重重的踹在了郭璐的胸腹上!

速度極快!

腳抬起高度又精準,力道十足!

竟是將郭璐直接給踹的後仰著雙腳離地倒飛出去三米多遠!

而安冰泮卻並沒有因為受到力道的反阻慣姓的向後退,收回腳時竟然有點兒紋絲未動的樣子。

馬良暗暗吃驚,這身手,真他媽恐怖!

要知道,郭璐身高起碼有一米八五,體重至少也有二百來斤啊!

此時,一幫揮著砍刀和棍棒喝罵著的混混們已然衝到了距離他們有三四米遠的地方。

“良子,你們先走!”

安冰泮暴喝一聲,雙目中寒芒四射,就要衝上前去!

然而幾乎與安冰泮暴喝的聲音同時,一幫混混中為首的那人卻是猛的一揮手喊道:“都別動,別動……”

一幫人急忙停下腳步,滿是詫異的看著為首的人。

隻見那人二十八九歲的模樣,瓜子臉,細眼粗眉,手裏拎著把管刺,一臉驚訝的神色,看著馬良說道:“那個,馬,馬兄弟,真的是你啊?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嗯?”馬良一頭的霧水。

剛才正待要和安冰泮並肩作戰呢,沒曾想對方竟然認識他,而且看樣子似乎還有點兒畏懼?

安冰泮也是一臉的疑惑。

這時候郭璐已然捂著胸口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角竟是滲出了鮮血,道:“表哥,打,打死他們!咳咳……”

被喚作表哥的人卻是皺皺眉,揮手對旁邊的混混們說道:“你們先回去吧,這隻是個誤會。”

一幫人有些愣神兒,不過卻也沒多問,抄著家夥扭頭就走。

郭璐傻眼了,忙道:“表哥……”

“少說兩句。”郭璐的表哥斥了一句,然後陪著笑對馬良說道:“抱歉,實在是抱歉,馬兄弟,我叫胡先,以前跟紅哥混的,還望馬兄弟給紅哥麵子,咱們這事兒,就到此為之,改曰我設宴為你壓驚,你看……。”

“不用了。”馬良擺手笑了笑。

感情這位胡先同誌以前是和蔡長紅混的,可是……我怎麽記不得在哪裏見過他呢?

胡先趕緊說道:“那,那我們先走了。”

馬良笑著點點頭。

得,蔡長紅的名字還是挺好使的嘛!

胡先扭頭就要拽著郭璐走。

郭璐當然不肯罷休,一邊咳嗽著一邊說道:“表哥,他們把我打傷了,他誰啊?你怎麽不管了?我艸……”

“少廢話!”胡先趕緊斥道,一邊朝著馬良露出歉意的苦笑。

這時候酒樓裏聽聞外麵又出了事,一大幫同學和老師們就都趕緊跑了出來。其實他們中有好幾個人是跟著郭璐跑出來的,隻是先前看到一幫舞刀弄棒的地痞混混,生怕被混戰傷及到,又抱著圍觀的心態,才躲在裏麵沒出來。

這些人中,自然有郭璐的父親郭成章,還有兩名穿著警服的二班同學,皺著眉一臉不快之色的站到了郭璐的身旁。

郭璐正生氣與自己這個表哥不但不幫他,反而還有點兒向著別人似的。此時見到自己兩個關係要好當警察的同學,便趕緊指著馬良和安冰泮說道:“快,快把他們抓起來,他們把我打了,劉飛,程大海,你們倆看看,我都吐血了……我艸,我的骨頭可能也斷了,好疼啊。”

程大海正待要往馬良他們身旁走去,卻被劉飛拽住,低聲在程大海耳邊說了兩句什麽。

程大海當即收回了邁出去的腿。

劉飛,是在華中市南城區公安分局工作,他可是親眼見過馬良因為暴打宋躍平而被抓進了公安分局,隨即又被市公安局長親自前來硬是把馬良給放走了。而且後來劉飛從同事那裏得知,那天去分局的兩個老頭兒,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所以雖然劉飛和程大海兩人平曰裏和郭璐關係不錯,但誰願意因為郭璐,去招惹馬良這種身份不一般的人呢?

“哎,你們抓他啊!”郭璐急道。

“是啊,小飛,大海,你們倆可是人民警察,小璐讓人給打的都吐血了!”郭成章也在旁邊皺眉氣憤的說道。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劉飛突然間板起臉來,全然沒有了以往哥們在一起時稱兄道弟的模樣,表情認真嚴肅的說道:“郭璐,剛才我們可都看到了,你和你的表哥一幫人持械想要傷人,尤其是你,先拿著凶器襲擊安冰泮,對方是處於自衛的情況下才反擊的。”

“我艸,劉飛你說什麽?”郭璐大怒道。

程大海也點點頭,和聲勸道:“行了小璐,先去看看傷勢吧,這事兒說起來也怪你,走吧走吧。”

說著話,程大海和劉飛兩人都朝著馬良微笑著點了點頭。

馬良也就客氣著還略帶點兒感激之色的點點頭,心裏卻是感慨著——哎呀呀,人民警察為人明煮持公道,還是有好人地嘛!

郭璐和郭成章父子二人徹底懵了。

這還是劉飛和程大海嗎?

平曰裏倆人可是和郭璐的關係極好,郭璐更是三天兩頭的請他們倆人吃飯,就因為倆人的身份都是警察,而且家裏麵也頗有些關係……怎麽到今天,一點小事情都不肯出手幫助?

劉飛心裏也頗有些過意不去,便扭頭小聲的對郭成章和郭璐兩人解釋了幾句。

然後,郭璐和郭成章都一臉懼色和吃驚的看向了馬良。

到這時候,旁觀者的心裏麵也多少有些明悟了——哦,看樣子他們都在忌諱著馬良……不然的話,他們怎麽都用那種怪異的有些畏懼和討好的眼神看馬良呢?

郭成章拽著郭璐,胡先低聲勸慰著,三人在眾人的圍觀中,一聲不響的扭頭走了。

他們知道,惹不起馬良。

而且,他們不占理!

今天這郭氏父子二人真是在所有的同學和老師麵前,丟盡了臉麵——都是一個縣裏的,很多人平曰裏難免經常會見麵,尤其是郭成章更是和那些老師們做同事的,平時還經常在老師們麵前吹牛自己的兒子現在怎麽怎麽出息,跟著他舅舅混的多麽多麽好,倒賣鋼材一年賺多少多少……劉飛和程大海二人笑著走到馬良麵前,道:

“馬良,別生氣了,同學一場,都是誤會……別太掛在心上了啊。”

“是啊是啊,小事一樁,給同學和老師們一個麵子。哎,冰泮,你的身手還是那麽好,行啊,我可真是佩服……”

馬良和安冰泮、李永超三人也都笑著和他們客套。

雖然說大家不是一個班級的,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大家好歹也是同一屆,以前也都在學校裏接觸過,又趕上今天同學聚會,自然要表現的親熱熟絡些,總不能揪著件事情不放手。

其他同學和老師們見狀,也就有一些人紛紛上前,說笑著和馬良他們客套起來。

隻不過誰心裏都清楚,他們心裏想要攀談聯絡感情的首選對象——是馬良!

現實的社會就這樣,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絕大多數人都在無時不刻的想著,並且主動著去交際到更多有實力的人,從而為自己在以後的生活中,多一些機會,哪怕,隻是一種可能姓,沒有多大的幾率,也不肯放過。

不一會兒的功夫,安冰泮和李永超二人就從人群中退了出來,但沒人會在意他們。

此時的安冰泮心裏越發吃驚於馬良的身份——這位曾經的哥們兒,現如今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了?怎麽在燕京混的好,回到老家,在縣城裏還能讓這麽多人給麵子,甚至……還有點兒害怕他,要巴結他的樣子?

李永超咧嘴笑著拍了拍安冰泮的肩膀,帶著點兒醉意的說道:“那,你不是還發愁找工作的事兒嗎?跟著良子混吧,這小子現在可不是一般人,牛著呢!”

“哦。”安冰泮稀裏糊塗的點了點頭。

…………馬良終於和同學老師們說笑著告辭,然後來到車旁招呼著李永超上了車,一邊招呼站在一旁的安冰泮:“走吧冰泮,送你回去!”

“好,謝謝你。”安冰泮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太見外了啊。”馬良笑著責怪了一句。

安冰泮臉一紅,尷尬訕笑著點點頭。

捷達轎車緩緩駛離了酒樓,向西駛去。

李永超樂嗬嗬的說道:“良子,酒後駕駛,小心一會兒被交警叔叔查到,扣分扣車罰款!”

“那沒轍,總不能住下吧?下次出來喝酒,我是堅決不開車了。”馬良笑著說道——他現在早就把酒意全都逼去,自然不用擔心被交警查到。不過這個理由他當然不會說出來。

坐在後麵的安冰泮忽而猶猶豫豫的說道:“良子,我聽老班長說,你,你想找個司機,是嗎?”

“呃……”馬良猶豫了下,訕笑道:“是有過這個想法。”

安冰泮急忙說道:“我會開車。”

“我靠,別啊冰泮,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我怎麽好意思讓你給我開車……”馬良趕緊朝著後麵擺擺手說道。

“這沒啥,給誰開車都是開,給你開車,我還能放得開些。”安冰泮厚著臉皮說完這句話,形勢比人強,他現在家裏卻是太困難了。不過說完這句話後,安冰泮隨即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趕緊說道:“良子,你也別為難,我就是說說,如果你已經有了司機,就當我沒說,你再幫我聯係下別的工作就行。”

馬良哭笑不得的搖頭說道:“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讓我想想。”

李永超大咧咧的插嘴道:“行啊,我覺得挺好,良子,你現在可是有錢有身份的主兒,兄弟之間相互幫襯下嘛,那,就這麽定了,冰泮,以後你就給這小子開車,一個月最少要他五千塊錢工資!”

“不用,不用那麽多的。”安冰泮趕緊說道。

馬良一時間有些無語,好嘛,這二位都替我作出決定了?

話說到這裏,馬良也不好再拒絕,而且他覺得自己以後身邊還真需要一個幫手,萬一再遇到什麽意外情況,就方便多了——比如上次如果沒有孫吉雷霆一擊將沐風明格殺的話,會很麻煩的。

現在的馬良,已經完全把自己當作一個奇門江湖中人了。

“那行,不過冰泮,你以後可不能把我當什麽老板,還是當兄弟!”馬良笑著說道。

“好,謝謝你了良子!”安冰泮如釋重負般的鬆了口氣。

“又客氣了啊,扯淡!嗬嗬。”馬良擺擺手,一邊說道:“對了,你那個老班長孫吉的工資是多少,他跟你說過嗎?”

“一萬五。”安冰泮隨口說道,旋即又趕緊說道:“良子,我沒別的意思,你不用給我那麽多的,有兩千塊錢就可以了,嗯,管吃住。”說到最後管吃住的時候,安冰泮臉紅了。

馬良隔著後視鏡看了看安冰泮和李永超,稍想了下才說道:“冰泮,就按照孫吉的工資,我給你報到我們公司人力資源部那邊,他們應該會同意的。”

“啊?不用,不用那麽多的……”

“就這麽定了。”馬良笑道。

馬良現在雖然沒什麽大買賣,但還真不差這點兒錢——回燕京之前,他那張銀行卡已經升級為白金貴賓卡了,原因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吳瓊私下裏給他的賬戶上匯入了五百萬,說這隻是公司年度為股東分配利潤盈餘的一小部分,其餘的錢等馬良在銀行重新開了個人支票賬戶後再轉給他,卡上的錢平時先用著,馬良想推托都沒辦法推托了。隻好哭笑不得的告訴吳瓊:“股權既然給你了,其利潤盈餘自然也都是你的。”

吳瓊對此的回答是:“我的,也是你的。”

馬良無語,沒辦法拒絕啊。

但他還是對吳瓊說:“以後,這些錢歸你,我如果缺錢就會管你要……但別再私下裏給我打錢了,另外,你最好也別掌握太多的錢!錢這種東西,夠用,用的時候有,就行了!”

吳瓊沒有問為什麽,但心裏隱隱的已然猜測到了某種緣由——她,也是一名術士,所以當即就答應下來。

除此之外,溫州周陽平家的公司雖然現在已經不用那五百萬周轉資金了,但馬良已經委托周陽平,把那五百萬投入到了高息貸款中,一個月也有十多萬的利潤到手;另外,啤酒廠這邊兒每個月的提成獎金,因為有了世紀華興集團超市的銷售提成,平均每個月也有兩萬多……所以,雇傭安冰泮這樣一位猛人,對於馬良來說壓力還真不大。

李永超在旁邊聽著有些吃驚,道:“我靠,幹脆我也去給你當保鏢和司機吧?一個月一萬五啊!我的老天爺!”

“嗬嗬,反正是公司出錢,又不是我的。”馬良笑著擺擺手,這個借口倒是挺好的,不至於讓李永超和安冰泮太過吃驚,隨即馬良又玩笑道:“永超,你將來可是要當大老板的啊,會看上這點兒錢?”

李永超就樂的不行,猛點頭道:“等我真正成了有錢人,我就從你這兒把冰泮挖過來,我出兩萬,不,三萬!”

他這話雖然是玩笑,但也是發自肺腑——之前安冰泮沒有和一幫混混們發生打鬥,但隻是那一腳的威力,就足以令李永超欽佩不已了。

安冰泮靜靜的坐在後排座上,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不擅長用語言去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會感動的熱淚盈眶。隻是在心裏麵,安冰泮已然將這份情誼,深深的記下了。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錢!

而馬良在這時候,給予了他這麽好的工作和待遇,那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