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芙心頭一沉,本隻想拉蘇念惜下水,叫她嚐嚐身敗名裂的滋味,沒想到這個聖人跟前的大紅人竟突然出現。
聽那話裏的意思,分明是向著蘇念惜。
強自鎮定,道:“夏日祭那日,在宮中……”
“宮中何處?”紀瀾依舊笑吟吟的。
周雅芙臉色一變,道:“天太黑了,我不大記得,隱約是在麟德殿附近……”
“哦?”紀瀾彎唇,又問:“撞破他二人做甚?”
他分明話語悠悠,卻半分不給周雅芙思考的機會。
周雅芙已快繃不住,聲音低了幾分,似是羞惱,道:“她與攝政王衣衫不整……”
“砰!”
長公主又一掌拍在桌子上。
紀瀾又笑了起來,“平安郡主膽子倒是不小,敢在宮中行這種事,那周娘子是如何撞破的?”
周雅芙臉色隱隱發白,“此事紀學士去問郡主便知。”
紀瀾挑眉,“眼下是你告平安郡主私行有虧,你不舉證?莫不是要長公主殿下與在場的諸位夫人聽信你一麵之詞?”
周雅芙猛地抬頭,對上紀瀾的眼,僵了片刻後,道:“我無意撞見……”
“無意撞見,卻被郡主發現?”紀瀾看著她。
句句追問,已叫周雅芙心神大亂,下意識點頭。
“哦?”紀瀾抱住胳膊,笑了,“平安郡主敢在麟德殿附近與攝政王不清不楚,想必也是無所顧忌了。緣何當時卻不對周娘子動手,偏要等到今日,還交由長公主殿下這般公開處置?”
這話一問,被繞暈了幾人也反應過來。
長公主更是麵沉如水,看著周雅芙。
周雅芙也明白過來自己落進了這位狀元郎的言語圈套裏頭!
雙手攥得死緊,隻道:“我不知曉……”
不想,卻聽旁邊定遠侯夫人與津南伯爵夫人笑道:“方才我聽說了件奇事,本是想來與長公主殿下說個趣兒,沒想到遇見了您。”
津南伯爵夫人因為最疼愛的小兒子被人算計了,正惱火著,聞言勉力笑道,“不知夫人所說何事?”
定遠侯夫人笑了笑,將手中一物遞給津南伯爵夫人,“你瞧瞧這個,可眼熟?”
那是一枚翠色平安扣,用金銀線打了平安絡子,一瞧便知是極富貴之物。
津南伯爵夫人一驚,“這不是我兒的?隻是這絡子……”
屋內幾人都看過來。
長公主意識到此物怕是不尋常,問道:“四郎的東西,怎會在你手裏?”
定遠侯夫人一笑,搖了搖頭:“是我這侄兒。”
她掃了眼紀瀾,掩了掩唇,又道:“他無意撿到此物,一打聽才知是有位娘子特意為心上人準備的禮物,小六正好見過這平安扣,知曉這是貴府的小郎君之物,便托我送來。”
紀瀾在家中行六,親近之人都喚其小六。
而定遠侯夫人,就是他的姨母。
紀瀾微微一笑。
周雅芙隻覺不對。
可不輪到她開口,定遠侯夫人又笑著對津南伯爵夫人道:“貴府這瞧著也是喜事在即,到時可要去討一杯喜酒沾沾喜氣才是。”
津南伯爵夫人愣住,她那小兒子,其實她知曉,是個不學無術橫行霸道還貪好女色的紈絝東西,外頭的風評很不好,所以都已過了二十卻始終說不著親事。
她在家都快愁白了頭發,沒想到這天降的喜事就砸了下來。
愣愣看著那平安扣上的絡子,忽而望向紀瀾,“紀學士,不知這位娘子是?”
紀瀾笑了笑,卻沒開口。
眼神……卻掃向了旁邊的周雅芙。
津南伯爵夫人一怔。
定遠侯夫人掩嘴笑道:“聽說你家小郎君將一個宮女誤認成了心上人?也難怪了,人家小娘子這般氣惱,不肯承認主動約了小郎君。連這定情之物都扔了……”
這話說得,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周雅芙頓時臉色發青,一直強自鎮定的臉上終於露出驚懼,“不是,這不是我的,我沒有……”
可津南伯爵夫人卻是心頭一亮!
不管事兒是不是真的,她隻要兒子能成親,生下個能傳承香火的孩子就成!更何況,這周雅芙還是太常寺卿府上的嫡女!
說給他家,正是門當戶對!
今兒個無論如何,也要將此事坐實!
登時笑開,上前一把握住周雅芙的手,打斷了她的話,“我的好孩子,怎麽你先前也不說?害得長公主與我等都誤會了你?這回是四郎喝多了酒,犯了糊塗!是他不對!你放心,我回去定然重重罰他!”
周雅芙臉色煞白,一把甩開津南伯爵夫人的手,“不是!這不是我的東西!你們不能這般汙蔑我!我要見我爹!”
她除非瘋了,才會看得上津南伯爵家這個廢物!
又醜又胖,跋扈蠻橫還極其好色!偏偏家裏還護得跟眼珠子似的!聽說通房都打死了兩個,家裏隻拿銀子給擺平,根本不接約束!京城的世家誰都不願意將閨女嫁過去!
她爹絕對不會同意的!
津南伯爵夫人被她甩開手,卻也不惱,反而笑著對長公主說道:“殿下,您瞧,都是一場誤會。請您看在臣婦的麵上,饒過我家四郎未來的媳婦兒一回吧!那宮女的家中,我也定會安置妥帖,絕不讓殿下費心。”
長公主也沒想到,事兒居然還能這麽峰回路轉一把。
她本就對周雅芙極其厭惡,如今瞧見津南伯爵夫人願意將事兒攬過去,自然點頭答應。
“既是你的家務事,本宮也不便再好插手。隻是……”她略一遲疑後,掃了眼周雅芙,又道:“娶妻娶賢,你可要慎重。”
周雅芙如被當頭棒喝,長公主一句話,便錘死了她與津南伯爵府的關係!
立馬要開口。
卻聽津南伯爵夫人又笑道:“多謝殿下提點,臣婦明白。”
長公主暗暗搖頭,不再多言,領著定遠侯夫人與紀瀾離開。
就聽一眾人在後頭恭喜津南伯爵夫人喜事臨門。
她朝後瞥了眼,問:“誰出的餿主意?”
定遠侯夫人一笑。
紀瀾插手,“讓殿下見笑了。”
長公主殿下搖搖頭,“此女雖心思不良,可婚姻到底是一輩子,怎好這般算計?”
紀瀾恭謙俯身,“殿下教訓得是。晚生想著周大人定然不會輕易答應津南伯爵府的求親,這才用了這法子,以牙還牙,也叫這周娘子知曉,被汙蔑清白是何滋味。今後以此警醒,良善做人。”
長公主一聽也有道理,點頭,“你倒是考慮周全。罷了,今日倒是要多虧你幫忙,本宮會讓平安與你道謝。”
這話裏話外,已是將蘇念惜做自家人。
紀瀾一笑,“不敢叫殿下費心,能為殿下分憂,是晚生的榮幸。”
長公主笑著搖搖頭,又問無雙蘇念惜何在,便自行離去。
紀瀾行禮過後,轉臉就見定遠侯夫人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神很有些意味深長。
他朝她眨眨眼,“姨母這是又打什麽算計呢?”
“臭小子!又渾說!”定遠侯夫人拍了他一下,又笑:“平安郡主那婢女本是尋我來幫忙,你這麽主動跳出來,還不惜得罪太常寺卿,難不成……”
她聲音壓低了幾分,湊過去,低聲問:“是動了紅鸞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