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跟依書商量完畢,便出了去。

趙立還在外麵忙活手上的東西,林母一臉大有深意的笑容,趨前問道:“建之,你莫不是在忙著幫依書做什麽東西呢吧?”

趙立手上動作不停,隻點了點頭,悶聲說了個嗯字。

林母眼珠轉了轉,依書的意思她是明白了,但萬事沒有一成不變的道理,隻看想做那件事的人怎麽辦了。既然不能直截了當的明著來,那就讓他們兩個年輕人自己決斷好了。她作為一個過來人,深刻明白感情這種東西在人生命中的分量,別看依書現在說的是斬釘截鐵,但到時候可又是另一碼子事情了。

再說了,反正他們家建之的性子擺在這裏呢,不管如何,權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了,總比真個的看他一輩子打光棍的好。

林母心中計定,便壓低聲音,歎道:“建之啊,你也別怪娘囉嗦,我剛才已經跟依書商討過了,暫且就讓她在這裏養傷。但男女授受不親,既然她無意入我們林家門,那你也不能再這般的貼身照顧於她了,以前的我可以當做不知道,以後這種事卻是絕對不能再發生。”

林母一邊說,一麵注意著趙立的神色變化,在她說到依書無意於進林家門的時候,趙立手上的動作很是明顯的頓了一下。

林母很是高興看到她兒子能有這樣的反應,至少她兒子不是一顆和尚心,還是想娶媳婦的嘛。

林母母心甚慰的點了點頭,續道:“所以,這年你還是要回去過的,剛好你那間屋子騰出來,我從府裏遣兩個丫鬟婆子過來,有她們在,也無虞無人照顧依書的傷勢。你看如何?”

趙立麵上無什表情,看不清他現在到底是怎麽想的。

過了會子,方才悶聲道:“這邊有我照顧就可以了,而且這邊諸般事情甚多,我也不可能在府裏常住。我的屋子也不喜歡讓旁人進來,那丫鬟婆子來了,也沒有地方予她們住。”

林母聞言,不僅不生氣,心裏更是樂得不行,隻要她兒子願意爭取,這事兒就有轉圜的餘地。

林母假意歎息一聲,“建之啊,娘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跟依書畢竟沒有絲毫關係,前些日子娘不知道你獨自照顧她便罷了,可是現在既然知道了,你想讓娘怎麽辦?想讓娘被別人罵,沒有教出一個守禮的兒子嗎?再者說了,依書到底是個姑娘家,你倒是無妨了,難道依書以後不要嫁人嗎?你這般耽誤她,到底是何居心?”

說到最後,林母已是聲色俱厲,好似她才是依書的生母一般。

趙立被他娘這話給問住了,刻意回避的現實擺在眼前,他也確實不能再悶頭裝作什麽都不曉得了。

靜默了會子,趙立手上的動作頓了一瞬,複又繼續忙活起來,悶聲道:“孩兒知道了,不消娘擔心,等孩兒將雜物間拾掇一下,安下一張床來,娘再遣人過來吧。”

林母繼續追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回府裏住一段時間?”

趙立道:“還需得兩日功夫,等我手上的東西做好,再去收拾雜物間,總得要一個過程。”

林母哪裏能依他,這後天就是三十晚上了,若是他不回去過年,這還叫一家團圓嗎?

林母立刻搖了搖頭,駁道:“這個不成,最遲最遲,你後日上午就得回去,不然年都過完了,我還要你回去做什?”

趙立眉頭微蹙,思忖一番,又道:“那娘就後日上午再派人來吧,我剛好那時候回去。”

說服趙立回去過年,林母心裏就開心了一大半,臉上也是笑容滿麵,樂道:“那好,你先忙著,回頭我再派人來接你。”

事情安排妥當,林母就回了去。

趙立卻是一直在外麵忙到傍晚時分,而後回去收拾了一番,煮了晚飯喂依書吃了。

以往吃飯的時候,二人還會說一些閑話,今天卻是都沒有吭聲,屋子裏一時靜得可怕。

依書偷偷覷了趙立幾眼,以往他嘴角總是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淺笑,可是今日卻是雙唇緊抿,好似心情極度的不悅一般,但喂她吃飯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依書沒敢開口說些什麽,也沒有勇氣說些什麽。

明明二人相處的時間不長,即使這幾日他一直貼身照顧她,即使他對她的照顧一直是溫柔細致的,即使在二人的言談中發現他們很是聊得來。

難道是這種平淡如相依為命的感覺打動了她?

所謂婚姻,在她眼裏,不過就是相濡以沫,相依為命,她原以為以她現在的身份,能找一個真心實意一心一意對她的人已然是難如登天,未曾料想到自己會有一日遇到趙立。

心中那種渴盼和不舍再再說明她已然傾心的事實。

以往在他們的閑聊中,一頓飯總是能吃小半個時辰,可是今日一刻鍾就完事了。

看著趙立在那邊默不吭聲的收拾碗筷,依書終於憋不住道:“趙立,謝謝你。”

趙立頭也不抬的冷聲道:“無妨,我隻是做我該做的事。”

依書微微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以前從來沒有用過這麽冷的口氣與她說話,“等我傷好回去以後,我一定會讓我爹娘好好答謝你的。”

她不知道怎麽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讓蔡氏好好感謝他一番吧。

趙立卻是自嘲的冷哼了一聲,搖了搖頭,低沉著聲道:“答謝我?拿什麽答謝我?你覺得有什麽東西是我林家沒有,而又是我稀罕的嗎?”

依書聽他冷哼一聲,不由心中一痛。不,她不希望他們就此鬧僵,至少做不成夫妻,也不能做成仇人。

依書眼眶微紅,諾諾道:“趙立,我請求你別這樣。”

看著她紅著眼眶,不知為何,他心裏揪緊般的疼。即使如此,他依舊是挑了挑眉,眸光冷冷的注視著她,冷聲道:“我哪樣了?”

驀地,他又垂下了頭,兀自輕不可聞的低歎了一聲,沉聲道:“對不起。”

說完,他雙手飛快的端起矮桌上的碗筷,也不等依書答話,就快步奔了出去,好似逃離什麽追逐一般。

依書淚眼婆娑的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門口,心中惶然覺得這就是二人的最終結局一般,不可更改。

趙立一出了東間的門,就好似脫力一般的倚在了一旁的牆上,口中喃喃的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想這樣對你的,我隻是……隻是……”

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再再泄露他此時複雜的心情。

隻是陡然聽到你急切想離開我的事實,難以接受而已。

趙立倚在那兒,喘息了好一會子,方才平定下煩亂的思緒。隻是眉頭依舊緊緊的蹙著,腦中不停的在想,他剛才那麽冷酷,一定傷了她的心吧?

他低著頭站在那兒許久,方才端著那些碗筷去了灶間,打算將那些碗筷都清洗了。隻是走到灶間門口的時候,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竟連自個兒的晚飯都忘了吃。

輕歎一聲,他又將兩盤小菜端去了堂屋,順便盛了碗粥,也該是他吃晚飯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