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依書領著崔嬤嬤等人回了寶沁樓。
待依書一坐下,崔嬤嬤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伏在地上,感激的道:“老奴多謝三小姐相幫,老奴日後一定盡心盡力服侍三小姐。”
依書不急著叫崔嬤嬤起身,而是朝杯子輕掃了一眼。夏荷會意,便趕忙幫她滿上,待啜飲了一口涼茶,依書方道:“崔嬤嬤,快些起身吧,你年紀也大了,在我這邊沒得那許多規矩,隻要你盡心盡力辦事兒,我這邊也不會克扣你的月錢。我也知你家裏處境困難,若是有什麽過不去的,自管跟我講便是,能幫的,我也不推辭。”
崔嬤嬤聞言,心下滿懷感激,又有些惶恐,“老奴不敢,三小姐能將老奴調到寶沁樓,已經是三小姐給老奴最大的恩德,老奴不敢再多想。”
依書暗歎,這崔嬤嬤倒是個知道進退的人,若是她借著自己幫了她,反而要求更多的話,那就讓她反感了。
“好了,你先起來吧,”又對夏荷道:“夏荷,你去幫崔嬤嬤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浣洗局那邊的東西多嗎?可需要我叫兩個小廝去幫你搬東西?”
後一句卻又是問崔嬤嬤的。
崔嬤嬤起了身,恭敬的答道:“那邊也沒有什麽物件,隻一個包袱皮裹了就成。”
依書點了點頭,為了以防崔嬤嬤收拾東西的時候,林管事再為難於她,便對夏荷道:“夏荷,待會兒你再跟崔嬤嬤跑一趟浣洗局吧,她現在畢竟不是那裏的人,你帶著去要好一些。”
夏荷應了聲是。
崔嬤嬤感激的看著依書,她實是沒想到依書能為她設想的這般周到。雖然她也不想麻煩依書這邊,不過依她對林管事的了解,隻怕她一個人回去,肯定會遭到責難,若是有夏荷跟在身邊,林管事肯定不敢說些什麽。
“老奴多謝三小姐關照。”崔嬤嬤恭敬的又對依書施以一禮。
依書抬手示意她起身,又對夏荷使了個顏色,讓她速度去將事情給辦了。
夏荷點了點頭,走至崔嬤嬤身邊,道:“嬤嬤跟我走吧。”
崔嬤嬤忙跟在夏荷的身後,出了去。
夏荷將崔嬤嬤安置在一樓邊上的一間屋子裏。待推門進去一看,裏麵床鋪衣櫃皆是有的。
崔嬤嬤站在門口瞪大了眼,瞧著那些家什的光澤,便知定都是好木料做的。這樣的屋子哪裏是她一個做粗使活計的婆子住的,當下不敢置信的問著夏荷道:“夏荷姑娘,這個屋子真是給我住的嗎?”
夏荷自是明白崔嬤嬤的意思,笑道:“嬤嬤放心,這個屋子就是給你住的。三小姐是老爺夫人的掌心寶,身邊的東西不管用不用得上,肯定樣樣都是頂好的。”
崔嬤嬤緩步踏進屋裏,睜大了眼東瞅西看,又摸了摸桌子櫃子,實是不敢相信她能住進這樣好的屋子裏來。
末了,崔嬤嬤又哀歎起來,可惜這樣好的地方隻能她一個人住,若是祥儒能有這樣好的地方養病,隻怕好的能更快些呢。
夏荷見她歎氣,挑了挑眉,笑問道:“嬤嬤怎的歎起氣來了?以後可不是大好的日子等著呢嘛。”
崔嬤嬤坐在凳子上,又摸了摸桌子,觸手光滑而有質感,這樣的東西是她這輩子都不敢想象的。“夏荷姑娘,我隻是歎息,這樣好的地方隻能我一人住,我兒祥儒病著,我住著這麽好,心裏難安哪。”
崔嬤嬤這樣說,夏荷卻是幫不了她,畢竟能將她調到寶沁樓來,已經是蔡氏給依書的恩寵,其實寶沁樓哪裏需要什麽粗使嬤嬤。隻不過蔡氏寵著依書,便也由得她去行事。況且崔祥儒又是個男子,自是更不能進寶沁樓了。
崔嬤嬤兀自在那兒歎息了一番,又豁然站了起來,笑著對夏荷道:“剛剛是我不知禮了,還請夏荷姑娘見諒,可勞煩夏荷姑娘現在陪我去浣洗局走一趟?我也好盡快將東西都搬過來。”
夏荷點了點頭,笑道:“自是可以,這可是三小姐吩咐下來的,那我們現在就去?”
崔嬤嬤點了點頭,二人這便去了浣洗局。
林管事先前見崔嬤嬤走的時候,心裏暗恨著。不過想到崔嬤嬤剛才並未將一些東西帶走,肯定是還要回來一趟,便琢磨著等她再回來,肯定要狠狠挖苦一番。隻是她沒有想到,夏荷竟是與崔嬤嬤一起回來了。
林氏雖然是管事的身份,可夏荷是依書身邊的一等丫鬟,林氏自是比她不得,便隻得又裝了回孫子,半句話都不敢多講,還得咬著牙強笑著將她們二人送了出去。
卻說夏荷跟崔嬤嬤還在回去的路上,秦依畫便到了依書那兒。
因著日陽已經升到了半中天,依書今日倒是沒有在園子裏待著,隻在屋裏的榻上躺了看書。
依畫熟門熟路的進了屋子,也不用丫鬟們通報。依書扭頭看去,見她臉上有著些怒氣,眉頭一皺,心道,難不成她是為崔嬤嬤的事情來的?
果然,依畫自顧自坐下後,就冷著聲道:“三姐姐,不是妹妹我愛多管事兒,隻是一個老嬤嬤那般不懂事,洗壞了我姨娘的衣服不提,還對我姨娘不敬,這樣的人,你留在身邊不是賭氣嗎?我看不如交給妹妹我吧,我讓姨娘再幫你挑個好的來。”
依書實是想不明白,崔嬤嬤不過是個老嬤嬤而已。假設就算是她真的洗壞了劉氏的衣服,可劉氏的衣服少說也有百八十件的,至於計較這麽一件嗎?還是計較的是個麵子問題?
如此,依書便也不冷不淡的道:“不用勞煩四妹妹費心了,崔嬤嬤我使著挺得力,若是四妹妹有更好的人選,不如留在自個兒身邊用就是,三姐姐我不想奪人所愛。”
依畫氣結,瞪大眼張著嘴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以前依書很多事都是依她,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呢?
依畫蹙眉想了好一陣子,也沒想到發生過什麽事,索性一甩袖走人了。
先前劉氏與她講過崔嬤嬤的事後,她本也不當這件事是回事。偏劉氏心裏堵的慌,怨依書在這種小事上都抹她麵子,讓她以後在下人麵前如何再立威?因此便讓依畫過來走一遭,最好把崔嬤嬤給領回來。
依畫被她纏的沒有辦法,這才答應劉氏跑一趟。
不過她心裏壓根沒有真將這件事當回事情,因此當依書冷著臉說不答應的時候,依畫也沒有再繼續爭取,回去便又添油加醋了一番,隻跟劉氏說依書死活不答應放走崔嬤嬤。
劉氏聽完依畫的匯報,氣的銀牙暗咬,待得到了晚上,佯裝小病,讓竹桃去將秦子明請了過來。
劉氏一向在秦子明麵前是個撒嬌耍嗲的主,秦子明也極愛她這一點。因此聽竹桃來稟報說劉氏微有小恙,現時就想見見老爺。秦子明望了望大姨娘許氏的院子,琢磨了一番,便讓身邊的小廝去跟許氏說一聲,今日就不去她那兒了。而後就跟著竹桃,去了劉氏那兒。
秦子明今日其實本該在大姨娘許氏那裏過夜。許氏隻一個女兒,還已經出嫁了,平日裏過的不免孤單一些,總希望秦子明能多關心她一二。今日秦子明說要去她那裏過夜,不免讓她心花怒放,忙忙的洗了澡,抹上香脂,等著秦子明去她那兒。
許氏等的望眼欲穿,卻隻等來個小廝,還說秦子明今夜不來她這裏了。
許氏登時怒火狂飆,但還是滿懷著希翼的想,興許秦子明是臨時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也說不定,便冷著臉問那小廝,“老爺可說是為了何事不來這兒了?”
許氏愛妒的性子是全府皆知,小廝一時不敢開口說秦子明實則是去了劉氏那兒,隻囁嚅著小聲道:“先前老爺是打算來您這兒的,都到半路上了,遇到了竹桃,說是二姨娘身子不適,盼著老爺去看看,因此老爺就改了道,隻囑咐小人來通知您一聲。”
小廝膽小,音量低,許氏一時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麽,一巴掌拍將上去,怒道:“說話聲音都這般低,晚上沒吃飯嗎?”
小廝不敢回嘴,忙大著聲兒將剛才嘀咕的一番話又重複了一遍。一說完,也不待許氏說些什麽,忙告罪說是老爺那兒還需要他伺候,就跑出了院子。
許氏一腔怒火沒處撒,又想到竟是劉氏半路截了道兒,心裏愈發不爽,回屋摔了好些個東西,心裏才舒服了一些。
許氏想了想,劉氏既然可以裝病,將秦子明請過去,她還偏不讓她如意了。琢磨了一番,便讓蘭溪去將府裏的大夫請過來。
許氏換了身衣著,領著彩雲往劉氏的院子裏去,剛好在半路上跟蘭溪與周大夫會和。
卻說那廂秦子明到了劉氏那兒,劉氏躺在床上,嘴裏不時哀哀的呻吟著。
秦子明忙快步走了過去,在床沿上坐了,小心的問道:“怎麽了,哪裏不適?怎麽不叫人去將周大夫請過來看看?”
劉氏微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瞅著秦子明,那梨花帶雨的樣兒看的秦子明心裏分外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