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奔騰,羊腸小道上留下一道縮影,馬兒四蹄有力的奔走,似乎知道主人心急火燎的情緒,皮鞭沒揚起幾聲,卻是跑的格外賣力,隻是好景不長,奔跑中的馬兒似乎受了什麽驚嚇猛然間一聲嘶鳴,慣性中朝前的四蹄驚然踏起,連帶著馬車都搖晃起來,匆忙中隻聞“碰”的一聲,輕微的痛呼傳出,馬車內再次恢複平靜。外麵駕駛位上落座的白衣男子本身冷峻的臉龐瞬間有了凝固,長臂一甩,大開大合之間抓住馬韁,盡管馬兒煩躁,馬車依舊晃動,不過比起之前好上太多。
馬車內外同時沉默,默契的誰也沒有多問一句,冬日裏的小道本就格外蒼涼些,山風吹拂的起勁,枯草未落,蒙頭搖晃,不知方向的搖曳,盡管如此,卻依舊擋不住空氣中異樣的冷冽和殺氣。直到燕山嘲諷的聲音傳出,“碧雲山的馬車你們也敢攔截?”聲音微冷,卻是掩飾不住的嘲諷和鄙視,他燕山,作為毒尊的關門弟子確實有這個資格狂傲。
語音剛落,便被山風吹開,散在幽靜的小路上,空氣再次下降。
陰測測的聲音刺耳異常,恍若來自地底,聞著令人毛骨悚然。“公子客氣,隻要留下馬車內的人,你我互不相幹。”果真是衝著素素而來。
山風肆虐,十幾人恍若幽靈四麵而出,統一裝扮,唯獨露出一雙眼睛,除了答話的那位,其餘都是麵無表情。
燕山冷冷的一瞥,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冷峻的臉龐恍若冰層緩緩裂開一道縫隙,淡漠開口“閣下不會不知馬車內的人是誰,得罪她相當於得罪整個碧雲山,閣下做好準備能承受嗎?”
來人不語,外露的雙眸掠過一絲凝重,沒有想象中的忌憚,隻是一瞬,蒙在男子麵上的黑巾晃動的幅度大了一些,看得出他在笑。“我可以認為閣下是在拖延時間嗎?”
燕山心頭微震,麵上卻不露聲色,不錯,他確實在拖延時間,冥想對策,他知道毒尊不會讓素素出事,所以他在考慮,活路在那,單單這些人他不怕,一個人完全可以勝任,隻是這才是開始,他突然有些明白了,留在身邊最好的辦法就是斷絕一切希望,沒有什麽能比親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消失來的痛苦,也沒有什麽能讓那些阻擋自己的人逍遙下去,他以為毒尊隻是為了延緩素素的腳步,卻不想真正的目的是讓釋王爺死,隻有他死了,素素才能斬斷一切,哪怕是為了報仇,素素肯定會留下。這次毒尊算計了一切,他突然感覺有些心寒。
見被拆穿,燕山也不惱怒,淡淡出聲“你以為你有本事留下我們嗎?”赤裸裸的嘲諷比任何語氣都要來的直接,讓人感覺生氣。
蒙麵人卻並不受他的影響,大手一揮“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語落,身形一點也沒落下,快如狡兔,閃電般襲來,其餘人也形成一個包圍圈將燕山所在的馬車包個嚴嚴實實,典型的車輪戰,一波未平一波又上。隻是燕山豈會怕他們,韁繩一拉,低語“素素,我去引開他們,你小心一點。”身子淩空而起,墨發飛舞,一股淩厲的劍氣鋪天蓋地般席卷而下,半空中隔空打出一掌,清脆的音波聲一響而散,人如劍,俯身如大鵬展翅,腰間軟劍一揮,垂直如峰,寒芒點點,卻殺機乍現。
一切不過電石火花之間,燕山四兩撥千斤,巧妙的引開為首蒙麵人衝勢而上的掌力,並且快速的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一絲都不拉的打在蒙麵人身後,明顯身後的人腳步一頓,單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絲黑血,看樣子早已命歸西天。離他就近的幾人入目驚恐,紛紛避開,好不容易打開的缺口又有人重新補上,那先前死去的同伴屍體如被厭惡的東西遠遠踢開,眾人再次戰道一起。
為首的蒙麵人眼底寒意閃過,驚訝於燕山武功的修為,更惱怒燕山一出手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手下折死,卻忘了自己的初衷。咒罵一聲“蠢貨”這才想起燕山乃毒尊弟子,自然已毒為長,以自之短對付他人之長,那是蠢人幹的事情,佯怒揮出幾掌,身子卻飛速的往後退去,另一隻手卻快速的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看也不看丟在口中,冷笑“這才是開始,你們慢慢享受吧!”說罷飛速離去。
燕山冷笑,絲毫不介意蒙麵人逃走,再說走了蒙麵人,其餘人都是小蝦米,他幾掌打出,便一命嗚呼,修長的手隨意的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望著蒙麵人逃走的方向微微迷眼,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如是那麽容易,那麽我不如一頭撞死得了。
側身,卻見素素不知何時從馬車內走出,看著眼前橫七豎八的屍體,血腥衝天,聞之欲嘔,而她除了微微不適凝眉,臉色蒼白外,看不出任何驚恐之意,若是他沒記錯,素素應該是第一次接觸這種場景吧!
無奈一笑,歎息道“上車吧!”
素素點頭,轉身乖巧的上了馬車,連燕山都震驚她的冷靜,張嘴想說些什麽,卻什麽都沒說。
利落的跳上馬車,拉起馬韁,準備欲走,素素冷靜的聲音卻傳了出來“二師兄,逃走的人你有辦法追回來的,是吧!”不是問句,而是堅定的陳述句,顯然她已經知道,同時告訴燕山她已經知道了,所以沒必要隱瞞。
燕山拉馬韁的手一滯,本想說沒有,素素卻堵住了他想說的話道“我不相信他會從你手中逃走。”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燕山再次一愣,隻好點頭道“不錯。”心底莫名的泛起一絲疼惜,他不仁慈,可以說手上沾染的血腥沒有不計其數,也有萬千,可是他認為那是男人之間的事情,女人就應該呆在房中等待男人歸來。隻是偏偏是她,本無垢清雅如蓮,如偏偏要淤泥雲集,是墨染風采還是依舊獨留一線,莫名悵然。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望,隻是瞬間,便停頓下來。她的意思已經很明了,殺人者,人恒殺之,一路上凡是追殺過她的,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再說這本來就是一條無法平淡的路,置身事外,談何容易。
歡喜被陰霾籠罩,自信被沉重代替,素素感覺釋王府從來沒有離自己這麽遠過,遠到明明近在咫尺,轉眼卻咫尺天涯,半椅在馬車的軟榻上,半眯著雙眸,秀眉惆悵的凝結,本是蒼白的俏臉經過白色輕衣的包裹越發蒼白,看上去有些無力,頹廢二字形容此時很是貼切。耳旁唯有馬車車軸壓出來的軲轆聲,連呼吸都清淺不聞,不知都的人以為驚嚇過度已然熟睡,隻是燕山向來冷清的眉宇間帶上一抹煞氣。隻是片刻,馬車內熟睡的雙眸猛然睜開,嘴角揚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如水墨畫緩緩展開,霎時間色彩繽紛,美輪美奐,馬車內的空氣似乎都隨著這一笑生動起來。“二師兄,你怕嗎?”清淺的聲音,好似隨意的突兀問出。恰恰是這一聲無緣無故的問話,使的本來有些沉重的氣流再次活躍起來。
莫名煩悶的燕山正飛快的揚起皮鞭馬屁股上狠狠抽著,許是惱怒發了狠勁,馬屁股棕色馬尾處,殷紅的血跡順著馬屁股留下,弄出點點梅紅,馬鞭在空中猛然一頓,如泄氣一般的丟了下來,緩緩開口“素素,那個男人值得嗎?”這已經是燕山第二次問了。釋王爺他見過,一個起源口中的人紈絝而已,即使有些本事,也不會太強,真不懂為何素素情深與他。
馬車內的素素一怔,淡淡笑道“你知道了?”莫名的回答,卻使的燕山垂落的兩條眉毛更加糾結,看上去幾乎打成了一個結。
燕山不語,是無話可說,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恨意。
素素卻開口道“碧雲山,師傅天下,誰敢爭鋒,即使真的有什麽心思也不敢太過明顯,可以說在碧雲山我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燕山俊臉一冷,剛硬的側臉微微有些愕然。
素素繼續道“反之,除了碧雲山,想要殺了我的人大有人在,師傅再厲害他也隻是人,而不是神,所以很多時間沒法預計,包括死亡。”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燕山卻在聽到“死亡”兩個字眼的時候,心中莫名一抽,緊張開口“素素…”
素素輕笑“師傅想要我死心,想讓這些人拖住我的腳步,所以我會受傷,但是應該不會死,但是師傅那裏想到,其實我不是真的要去見他。”燕山臉色一緊,一緊猜到素素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果然素素稍微停頓一會兒,道“天毒之體的出現遠遠要比釋王爺毒發的事情來得突然,隻要毀了天毒之體,釋王爺必死,起源必亂,所以有時候攔住天毒之體要比守在釋王爺府邸更加容易達到目地,也就是說釋王爺至少是安全的。”
說道這裏燕山再不明白這些年就白混了,雖然早就知道,但忍不住苦澀道“你這是在自殺。”
素素輕笑“不會,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不是還有你嗎?”欠了他那麽多,權當是在還債。
燕山無奈,自己能說不嗎?兩句話就被她繞進去了。他肯定是瘋魔了才會跟著她胡鬧,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和他毫無關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