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渺渺,炊煙陣陣,路邊的景色不知不覺間染上了朦朧,蘆葦枯澀,寒風中搖搖擺擺,一輛馬車緩緩行駛,看上去有些形影孤單,駕車的是個清秀的小年,約莫十七八歲,目不斜視,專心趕車。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兩側的景色在寒風的吹拂下抑製不住的的來回擺動,發出“嗚嗚”的嗚咽聲,遠遠聽去,恍若夜鶯啼哭,令人毛骨悚然,膽小者,誤以為鬼哭狼嚎,嚇得夜夜噩夢不斷,精神失常,此夜是奉風高殺人夜,注定不會平靜。
駕車的小廝俊秀的小臉垮了下來,手中的鞭子舉起來不知又畏於什麽最終軟綿綿的落下,打在皮糙肉厚的馬屁股上還不夠撓癢癢的,馬兒不慌不忙的走著,隻是誰都沒有發現,拉車的駿馬走得越來越慢,鼻尖的呼吸也漸漸粗重起來,顯然是有些氣喘,那俊秀小廝很是不解,平日裏這馬雖談不上千裏馬,但是卻也不失為一匹良駒,再說今日從王府出來隻走了平時的一半都不到怎麽看上去倒像是累級,不由凝眉,疑惑的摸了摸後腦勺,正欲與車中的公子說些什麽,隻覺“碰”的一聲,高處墜入雲端的感覺霎時間襲來,那小廝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身子已經被慣性遠遠甩開,狠狠的砸在馬車的前麵,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與此同時,“轟”的一聲,那剛剛被摔的七葷八素還沒轉過彎來的小廝隻覺耳朵嗡嗡作響,雲裏霧裏的,眼前一片碎屑散開,朦朧中似乎一襲青影一閃,他便不省人事。
那匹馬此時口吐白沫,雙眼直往上翻,四蹄如**一般使勁抽著,顯然是被人下了藥活不成了。
青衫男子低低咳嗽兩聲,從袖中拿出一塊雪白的絲帕,仔細的擦去嘴角滲出的血跡,眸光暗沉,他討厭麻煩,但不意味著他害怕麻煩,但是麻煩似乎長了腿自己勞找他,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從容秀雅的擦去嘴角殘留的血跡,雪白的絲帕沾染了一抹暗紅,恍若瑩白的雪山上,忽然開出幾朵暗紅色的梅花一般豔麗無雙。手臂垂下,那快絲帕隨風而去,男子這才抬起頭來,夜色如常,兩旁的景色恍若張開的大口,中間的大路似乎正是果腹的容器,而他正好站在容器裏。
空氣中淡淡的殺氣環繞,青衫男子恍若未覺,低頭沉思,看著倒在地上死去多時的馬兒和被震暈過去的小廝,低低一笑,左手無意識的撚著自己右手食指,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沒死,你們很失望?”這句話像是自問又像是在問其他人,隻是此處明顯隻有他一人,莫非他是嚇怕了自言自語。
說來也怪,本來空曠的大路,兩旁周圍的景致似乎搖曳的更加厲害,接著兩旁蘆葦叢中魚貫而出,為數眾多,大約四五十人左右,各各身寬,滿身肌肉一塊一塊凸起,好像蘊含無數的力量,隻是雙眸冷漠,沒有一絲感情,他們將青衫男子圍在中央,雖然知道他逃不了,隻是恪守本分而已。
青衫男子麵無懼色,蒼白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悲涼,眼睛卻看向這些人中間的一人,那人身形修長,不似其他人的爆發,反而有些清瘦,同樣一襲夜行人卻擋不住他身上的陰冷和狠毒,容貌清雅,四十多年的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滄桑,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沉澱,如美酒一般,放的越久味道越醇,一雙杏眼閃著幽幽的寒光,好像看向獵物的眼神,勢在必得。
見青衫男子看他,眉宇一凝,沉聲道“擎天,你這又是何苦?”
原來這青衫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獨孤王府的獨孤世子獨孤擎天。而剛剛說話的男人正是獨孤擎天的二叔獨孤嘯,他父親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低低咳嗽幾聲,嘴角抑製不住又有鮮血溢出,隻是此時他卻沒有在用絲帕擦去,緩緩抬頭,蒼白的臉色在月色中顯得有幾分透明,欣長的身子越加單薄,聲音卻依舊清冷,若是仔細聽了便會發現其中的不同,淡淡的悲涼和心力交瘁,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最不該的是在我的膳食中下藥,你可知,我大病多年,很多藥我一聞就知道,怎麽還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獨孤嘯冷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你若是答應從此不問王府事我便可以做主讓你一生無憂。”畢竟獨孤擎天也算自己看著長大的,看他從小被病痛折磨,但他卻始終不曾抱怨一聲,他也是愛及,這孩子性子太薄涼,又太固執,什麽事都看得極淡,若是王府在他手中必定會遭人排擠,隻要他識大體,自己大可不必趕盡殺絕。
獨孤擎天微微勾唇,淡淡的譏諷掠過“我放手你便不再為難我?”
獨孤嘯聞言一喜,忙道“不錯,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要不是被逼我是不會對你下手的,隻要你不再過問王府之事,我自由辦法護你周全。”
獨孤擎天冷笑“那我父母呢?你當如何?”
獨孤嘯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被惱怒代替“擎天,我說過,隻要你不過問王府之事我自由辦法保你周全,你父母也算我大哥大嫂,隻要他們識時務我自然不會為難。”
獨孤擎天譏諷道“識時務跟著你狼狽為奸?”
獨孤嘯麵上戾氣閃過,說了半天感覺自己被耍了,不由大怒“獨孤擎天,你不要得寸進尺。”
獨孤擎天冷笑“一條命罷了,許多年前就該死了,能活到現在我還是夠本,倒是你二叔,誰給你的權利讓你以下犯上,想要取代父親呢?”
獨孤嘯被說中心事,也不裝了,冷笑道“是又如何,本來看在自小看你長大的份上繞了你,不想你不知好歹,那麽便怪不得二叔了,放心吧!你死後你父母會來陪你的。”說這話時滿是猙獰,身子緩緩後退,長袖一揮,低聲道“殺了他。”
五十餘人即可黑壓壓的撲上前去,他們人數眾多,獨孤擎天身中劇毒,雖然功力深厚暫時壓下去了,隻是不敢妄動,否則毒氣攻入肺腑,即使不被他們殺了也活不了了。身形暴退,低聲道“二叔,你太自大了。”
“影衛,都出來吧!”獨孤擎天發號施令,身形勉強淩空而起,落在包圍圈之後,嘴角忍不住又是一口鮮血。
在聽到獨孤擎天發號施令的時候獨孤嘯就感覺到了不對,神色一變,他剛來這裏的時候已經叫人查看過了,除了他們的人沒有其餘人,怎麽還會有人。心下疑惑,以為獨孤擎天故弄玄虛,卻見不知從何處湧出十幾個人影,所謂影衛當真如影子一半,一出現便於自己帶來的死士戰做一團。
獨孤嘯臉色微變,卻很快冷靜下來,嘲諷道“就憑他們你以為你逃了了嗎?”說話間一步步朝獨孤擎天走去,他知道獨孤擎天身中劇毒不宜動用內力,但是他就是要逼他動武。
俊顏蒼白,卻看不出任何畏懼,如他所說這麽多年夠了,隻是實在心有不甘,就此死了豈不如了他的願,苦澀一笑,低聲道“二叔,可以告訴我是誰下的藥嗎?”
獨孤嘯步履微頓,看不出獨孤擎天這是玩的那出,不由冷笑“死到臨頭問這些做什麽?”
獨孤擎天仰頭長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就讓我死個明白又何妨?”
獨孤嘯一窒,他最看不慣的就是他的生命的這種漠視,心底微微泛起一絲漣漪“擎天,隻要你….”還待勸說。
獨孤擎天笑著搖頭“如今還可能化幹戈為玉帛嗎?”
“隻要你收手。”
“收手的是你不是我。”獨孤擎天聲音猛然尖銳起來。“事到如今你還會放過我的父母嗎?不要白費力氣了。”
獨孤嘯惱羞成怒“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你機會,可惜你不珍惜,那麽你就去死吧!”眉宇間狠戾閃過,也不見獨孤嘯有任何動作,獨孤擎天隻覺眼前一花,整個人被生生提起,喉嚨裏火辣辣的疼痛,胸口窒息般的厚重感時刻襲擊著他的感官,嘴角控製不住的血絲再一次滑落,隻是他的臉上依舊不見半點驚慌,隻是因為缺氧蒼白的俊顏有些不正常的潮紅,一抹驚悸閃過“你…..”獨孤擎天想說什麽。
獨孤嘯滿意的看著一向淡薄人性的侄子恒久不變的臉上閃過的驚訝,便知道他想說什麽,眉宇間的狠戾尚在來不及退下,另一莫驚喜填滿了整張臉,使他本身就不俗的容顏更是吸引人。
獨孤擎天眼前一陣發黑,臉色漲紅到發紫,身子離地三尺,搖搖晃晃,意識一陣萎靡,雙眸的驚色退去,淡淡的漠然,或許死了也好,不必算計,不必痛苦,不必相思,腦海中一抹清麗的容顏滑過,快如驚鴻,卻偏偏駐足,可笑,自己從不曾表達過什麽。
獨孤嘯看著獨孤擎天在他手中漸漸無力,淡漠無雙的眸子漸漸渙散,他的心微微一疼,他太聰明,太執著,一切看得太透,所以非死不可。
緩緩鬆手,讓獨孤擎天沉重的身子倒地,砸起一片塵土,目光一斂,高聲道“你們的主子已經死了還不束手就擒。”
此時他帶來的黑衣死士已經死了大半,還有一半在繼續,反觀獨孤擎天帶來的影衛卻隻倒下幾人,還有十人繼續酣戰,聽聞獨孤嘯高喊,不由凝目看去,自家主子倒在大路中央,隔著月色如同酣睡,當然除卻他嘴角的血跡。
幾人相識一眼,竟然做了個驚人的舉動,手下攻勢越夢,卻是邊打邊退,獨孤嘯很快發現他們的意圖,冷聲道“擋住他們,不留活口。”
黑衣死士更加賣力,有幾個甚至不惜自曝。
誰也沒發現,原先躺在地上的獨孤擎天不見了蹤跡,若不是地上還殘留著血跡,任何人都以為那隻是一場夢而已。
獨孤嘯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麵色難看的堪比豬肝色,想著他功暴漲,起源能有幾人在他眼皮底下行事,心悸之餘,趕緊吆喝自己帶來的人,也顧不上攔截那些個影衛了,唯恐遲則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