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報恩

葉繁錦認為,讓鍾雪恩在自家鋪子花銀子買東西,是件很沒有禮貌的事。

鍾雪恩輕笑,“不過是個瑪瑙,能值多少銀子,至於嗎?”她說著,支使身邊丫環說:“你去問問這個多少銀子?”

丫環飛雙忙捧了那瑪瑙玉佩,過去問掌櫃,掌櫃正在向剛進來的一位小姐推薦玉鐲,見是一個丫環來問,便隨口說:“一百兩!”

葉繁錦與鍾雪恩都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麽個東西,一百兩?

哪知正在看玉鐲的那位小姐抬頭看了一眼,說道:“喲,這個瑪瑙顏色真漂亮!”

掌櫃的一聽,馬上從小丫環手裏拿過玉佩,遞給那位小姐說:“這個雖然是瑪瑙,但難得的透亮的紅,非常漂亮。”

他剛才打量了這個丫環,穿著普通,不像是官家的丫環。今日鍾雪恩是來逛集市的,不想惹事,所以不論是自己還是丫環,都沒有刻意打扮。

葉繁錦微微皺眉,想要過去理論,鍾雪恩一把拉住她,輕聲道:“不過是個瑪瑙,不是非要不可,你且看這裏麵貓膩。”

“嗯,我要了!”兩人耳語之時,剛才那位小姐將玉佩買了下來。

葉繁錦這才去看那位小姐,蔥黃的坎肩裏麵配了條柳綠的裙子,看上去鮮豔出挑,越發襯得那膚色白皙眉眼如畫,豔紅小唇,鮮豔欲滴,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正是女子妙齡之時。如此美貌的女子,葉繁錦卻沒有見過。

鍾雪恩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出去。葉繁錦並沒打算打草驚蛇,所以走了出去,一出門,她就小聲問:“剛才那個女子,你知道是誰嗎?出手真叫大方!”

“那是陽寧侯府的三小姐,也是嫡女,據說侯爺對她寵愛異常,如此看來,可見名不虛傳。”鍾雪恩說完,問她:“我看你那鋪子賺錢真是輕輕巧巧,怎麽會收入平平呢?”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其中不定有什麽事兒呢!”葉繁錦心想這事兒回去要好好查查。

“今日咱們也別影響心情,難得出來一趟,我還等著你請我用午膳呢!”鍾雪恩歡快地說。

葉繁錦轉過頭問艾草:“離酒樓還有多遠?”

“不遠了,隻不過集市人較多,可能走過去要費些時候!”艾草答道。

葉繁錦轉頭看向鍾雪恩說:“我看咱們還是邊逛邊走,到了那裏也差不多午時了!”

“行,聽你的!”鍾雪恩爽快地說。

兩人又湧入人群當中,邊走邊看小東西,其中不乏一些精美小趣兒卻很便宜的物品。葉繁錦不由想起前世,別說到集市買東西了,連飯都吃不飽,果真有些東西還是要自己來爭的,光想著不受欺負,越是閃躲越無法翻身。

隨著人群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酒樓,艾草已經讓人預訂好房間,就是靠窗能直接看下麵集市最好的位置。

鍾雪恩坐到水曲柳木椅子上,呼了口氣說:“原來人多的滋味兒也不好啊!”

葉繁錦也用帕子拭了拭額上的汗說:“哎,頭一次見著這陣勢,真是進去出不來!”

“不過今日收獲還是不錯的!”鍾雪恩想起自己買的那些小物件,心情很不錯。

葉繁錦也買了些,在集市上買東西不在貴,隻覺得有趣兒,圖個新鮮。

鍾雪恩向外看去,嘖嘖稱讚道:“你還別說,這位置真不錯,坐在二樓看下麵人擠人,有一種優越感!”

兩人所坐的窗其實坐下到手臂處,上麵根本沒有窗棱與窗紙,平日裏就是這樣露著,但是因為屋中是女客,所以掛了白紗帳,薄薄的一層,裏麵看外麵很清楚,但是若從外麵看裏麵,就不那麽清楚了。

送菜的小廝也是將菜傳到外麵,由丫環端進來,怕唐突了嬌客。

今日陽光很好,擠了半天未免覺得口幹舌燥,葉繁錦端起茶杯將杯中水一飲而盡,代桃知道她渴極了,忙又給她倒了杯茶。

幾道菜都已經端上來,因為兩人胃口都不大,所以沒有要多少,菜品也多以清淡素菜為主。鍾雪恩仍舊饒有興趣地看著外麵,葉繁錦平日裏沒有這麽大的活動量,今日出來走了這麽長的路,早已餓了,她先執筷,自己挾菜吃。

“咦,你瞧,有賊!”鍾雪恩突然說。

葉繁錦向外一瞧,果真,這賊居然是個中年婦女,穿著雖然樸素可也不是貧苦人家,她趁著人多正用壯碩的胸脯擠前麵的秀才,那秀才被擠的直躲,臉紅的已經不知所措,然後她趁對方慌亂的時候下手。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賊!”葉繁錦印象中,賊應當都是那種長相奸滑的年輕男子。

“我也隻是聽說,沒有見過!”鍾雪恩說道。

突然,一聲高喝蓋過了人聲,“有賊!”說著,一個白衫年輕男子抓住那名胖女人的手,不讓她走。

“柳鴻軒?”葉繁錦想要看清楚有沒有認錯人,忍不住將白紗掀開一角,想看得更清晰一些。

萬沒有想到對麵一位綠衫男子也正往下看,他無意抬頭,就看到那麽一位眉若遠黛、眼似秋水、唇似櫻桃的嬌滴滴小姐,她掀開的簾不大,勉強看到桃紅色外衫還有頭上部分華貴珠釵,一看就是有品級的官家小姐。說實話在這集市上能看到一位大家閨秀,還是不那麽容易的,通常沒有婚配的小姐都是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少出門,更不會來這人多嘈雜之地。

綠衫男子其實平日裏也沒見過多少大家小姐,如今猛得一見,不由一怔,眼睛再也無暇去看熱鬧,粘在她臉上再也移不開。

“咦,我怎麽瞧著這位柳公子要吃虧?”鍾雪恩說道。

葉繁錦也覺得柳鴻軒手抓著女人,總歸不太好,剛聽了鍾雪恩的話,便看到那位女子的手向後一伸,一個錢袋便滑了下來,落入一個中年男人的手中。顯然兩人是一夥兒的,中年男人身穿綿袍,麵色富態,頭戴高冠,一看就是有錢人家,這樣的偽裝,真是極好。

這位中年男人拿到錢袋後根本就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居然站在那裏跟旁人一樣看起了熱鬧,讓鍾雪恩忍不住說:“光天化日之下,真是太猖狂了!”

丟錢的秀才此時摸了身上,才發現錢袋沒了,他大呼道:“我的錢袋沒了,那可是我會試的銀子啊!”顯然有一種要崩潰的意思。

葉繁錦此時已經將簾子放下,她不解地問:“會試在即,還有興致逛集市?”現在參加會試的難道不應該苦讀準備嗎?

鍾雪恩嗤道,“這也怨不得別人,活該他丟銀子!”

對麵的綠衫男子見白紗帳重新落下,眼裏閃過一絲失落,他的目光仍舊盯著紗帳,他隻能隱約看到紗帳後是兩個女人,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被抓的中年婦女已經叫開了,“這位小哥兒,你說我偷了錢袋,可是冤枉啊,不然你搜身,搜我,雖然我一把年紀了,你這麽抓著我,我是不是也能喊個非禮?”

鍾雪恩忍不住撲哧笑了,“瞧瞧,這就是準備撒潑來的,我看柳公子遇到潑婦有什麽辦法?”

柳鴻軒雖然為人剛直不阿,可畢竟是未婚男子,對這個還是有些羞澀的,那婦女一說,他就不自然起來,手也跟著放下,但是嘴上還說:“我剛才明明看到你偷了這位秀才的銀子!”

那秀才也說:“你剛才一直擠我,我還躲你,原來是為了偷我的銀子!”

“呀,你們是不是合夥來欺負我這女人的?我一個女人能有本事偷銀子麽?”婦女大叫起來。

本來這裏人就多,此刻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連遠處看雜耍的都被吸引過來,看著集市上時常發生的一幕。

葉繁錦側頭叫道:“代桃,你叫個小廝,幫柳公子一下,他這樣會吃虧的!”

鍾雪恩忍不住提醒道:“你瘋啦,這柳鴻軒此次也參加會試,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去,那怎麽辦?”

葉繁錦想了一想,說道:“柳公子幫過我,再說咱們看到這種情況,也不能不管吧!我就當還他當初幫我之恩了!”說罷,她轉過頭說:“代桃,去吧!”

“你是指那次你大姐誣陷你那次?”鍾雪恩問。

葉繁錦點點頭,其實像柳鴻軒這樣的人,不隻皇上欣賞,她也欣賞,她不想讓這樣的人越來越少,如果這次沒有人幫他,他被這名婦女倒打一耙,那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可能就不會出手相幫了。

鍾雪恩非常豪爽地說:“沒關係,要是到時候有麻煩,我來幫你作證!”

“嗯,謝謝!”葉繁錦心裏有些感動,要是普通人,遇到這種事肯定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你又跟我客氣,別忘了你跟我也算一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鍾雪恩說道。

葉繁錦便沒有再客氣,轉頭看下麵的情況。由於人太多,代桃帶著小廝沒能及時趕到柳鴻軒身邊,而此時那名中年婦女已經叫嚷起來,“你搜吧,有本事你來摸摸,看我有沒有偷東西!”她說著還把柳鴻軒的手往自己身上拽。

柳鴻軒哪裏見過這種陣勢?趕緊縮自己的手,整個人也已經慌亂了起來。

中年婦女可不會輕易罷手,仍舊叫著:“你找個女人來搜!”

旁邊有個圍觀的大嫂說:“我來吧!”

這位大嫂約三十多歲,她瞧著這個公子不像壞人,所以也是出於好心,幫他。

柳鴻軒立刻伸手作揖,“謝謝這位嫂嫂!”

大嫂往那名中年婦女身上摸去,中年婦女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不但沒有反對,還抬起手配合。

柳鴻軒對這個賊的行為有些納悶了,但是他分明看到她偷東西的,可惜人多,他手慢,沒能及時人贓並獲。他還是十分篤定自己看到的。

大嫂摸得很仔細,但最後仍舊什麽都沒有,她隻能搖了搖頭,心裏也有些疑惑,莫非真是這位小哥誣賴了人家?

這下旁邊那個錦袍胖男人開口說話了,“好歹人家也那麽大歲數了,還是個女人,我瞧著她不像賊。”

眼下沒搜出東西,四周的人也都開始懷疑起來。

“這位公子,你是不是賊喊捉賊啊!”胖男人懷疑地問。

“怎麽會?我分明看到她拽了這位公子的錢袋!”柳鴻軒也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他一個公子哥,哪裏懂得市井之徒的手段?

如果今日不是葉繁錦看到這一幕,也不會想到現在的賊都這樣偷了。

旁邊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質疑是不是這位公子才是賊,柳鴻軒此時有點撐不住了,都說捉賊要捉贓,沒有贓,你說出花來也沒人信你。

此時中年婦女已經開始哭了起來,“哎喲我一把年紀,又是被誣陷,又是被毀了清白,我這輩子可都沒讓老頭子以外的男人摸過手啊!我的晚節不保了啊,以後可怎麽活呀,我老頭子要是因此休了我,我隻能跳河去了啊!”

柳鴻軒滿臉脹紅,不知所措起來,他臉皮薄,哪裏是潑婦的對手?

代桃跟小廝好不容易擠了進來,那小廝先抓住錦袍胖男人叫:“錢袋在他這裏,他跟那女人是一夥兒的!”

大家的視線都轉過去,胖男人沒有想到突然有人跑自己身邊喊這麽一句,頓時慌亂起來,嘴裏喊道:“你胡說!”

但是手快的小廝已經將他腰裏的錢袋拽了出來,那丟錢的秀才馬上跑過來說:“這就是我的錢袋!”

婦女一看詭計被拆穿,想跑,剛才搜身的大嫂一直盯著呢,此時也喊了一聲:“你休想跑!”

人們擋住婦女的路,不讓她跑。

這時候官差來了,剛才就有人報了官,說這邊有秀才丟了錢袋。

官差一看被拿住的兩人,叫道:“又是你們倆,怎麽剛放出來沒幾天又來犯案了?押走!”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是慣犯,此時再看那白衫公子,便善意了很多。

柳鴻軒本想謝剛才拆穿胖男人的年輕人,可是卻看到他走了,跟他在一起的,很眼熟,那不就是丞相府葉四小姐身邊的丫頭嗎?她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