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佛堂之火
賀一過道:“這次的事,破壞了他們的春雷計劃,令人後怕的是,聖上的月盈玦令居然為人所盜,恐怕宮內有奸細
。”
陳章道:“不錯,這次的行動,玉郡的隊伍因為離城太遠,沒有來得及攻過來,也是聖上將時間算得精準,若是再晚一至兩天,恐怕事情就難辦了。現在玉郡的隊伍大概已經得到了城內的消息,開始回轉玉郡。”
這些事,慕風都已經想到了,否則也不會輕易就破了這次的行動,唯一讓他擔憂的隻是,國師關尚沒有來向他稟報有關事宜燔。
“賀一過,陳章,你們先回宮裏去,全城的戒嚴可以取消,眾朝臣也恢複日常辦公,平時的事便由你與慕相國一起處理一下。孤要在這裏處理瘟毒的事,你們若是沒有天大的事,也少來這裏,萬一染了毒瘟帶出去,事情則無法控製了。”
“是,聖上,隻是聖上,您要保重貴體呀。”
“放心,我會沒事的。”
想了想,又招賀一過前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賀一過點點頭,“好,微臣明白。”
那日之後不久,靜妃娘娘賀蘭蘭,便找了個理由將徐微言抓了起來。如今皇後不在宮中,後宮之中賀蘭蘭自認為最大,抓了徐微言後便嚴刑拷打,折磨得她半死不活。可是不管賀蘭蘭說什麽,徐微言都不承認,最後竟差點死於暴室中,就算到了生死關頭,徐微言還是咬緊牙關,所有的罪行都被她自己否定。
徐蔚得知後,曾兩次闖入到佛堂中來,求慕風饒命,慕風嘴上答應了,好像並沒有放過徐微言的意思窠。
段櫻離雖然忙碌,卻也關注著他的事情,悄悄地攔住徐蔚問了下,才知道發生什麽事,那日便有意無意地問慕風,“那徐微言到底是徐將軍的女兒,你卻這樣待她,所為何事?”
慕風想了想,道:“當初你跑出宮外,宮內卻死了個宮女,那件事有將你牽扯在內,有人故意引了鳴鳳公主去你住的地方找你,雖然被鳳羽的人攔住,但那日若是沒攔住,你可就凶多吉少。再後來,我得知,原來是你們曾經見過麵,因此她知道你住在哪裏。
還有件事,我的盈月令玦向來隨身佩戴,就算真的有奸細在我的身邊,也沒有辦法把它從我的身邊拿開。唯有一次,我們一起彈神仙曲……”
段櫻離明白了,當下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的,又道:“你打算殺了她嗎?”
慕風搖搖頭,“看在她父親的麵子上,她的命保住了
。”
徐微言被打發回娘家閉門思過。
另一個人的命也暫時保住了。
他結結實實地泡了四十八個小時,用掉的草藥別人一輩子都用不完,他總算醒了過來,始一醒來發現自己被煮在大鍋裏,驚訝錯愕之下,他差點就就淹死在鍋裏,最後被慕風一把提了起來,他的眼晴裏布滿紅血絲,連向來保護的很好的頭發,此時都有些許的糾結,與鳳青鸞剛剛睡醒的精神相比,他倒更像是個病人。
“櫻離說,你可以出來了。”
說著他將他扯起來,同時將一條毯子扔到他的身上。鳳青鸞自覺得精神好極,馬上裹著毯子盡量用一個舒服的姿勢跳出來,“我怎麽會在鍋裏?櫻離呢?”
“她還在忙著研製解藥,你自己去問他吧。”
慕風說著打著哈欠往帳蓬裏走去,身子才剛剛挨到榻上,就立刻陷入到深睡的狀況。鳳青鸞看到灶下的火,聞到房間裏彌漫的藥香,大概也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有點腹誹老天爺的不公平,像他這麽強壯的人,本來是不應該病的啊!
他換上一套精神的衣服,神采奕奕地來到院子裏,就見段櫻離正端著一鍋子藥粉,見到他,鍋子差點掉到地上去,好在鳳青鸞及時地接住。二人目光相對,段櫻離的眸子裏慢慢地溢出了淚霧,“青鸞,你,你醒了。”
鳳青鸞點點頭,“是的,像我這麽強壯的人,自然會挺過來的。”
話還沒有說完,就眼前一黑。他想盡力支持,感覺到段櫻離叫了他一聲,他想答應,卻是軟趴趴地跌倒在段櫻離的身上。段櫻離嚇得哭叫起來,邊給他把脈邊大聲哭泣,慕風從睡夢中被吵醒,走出來看到這情景,知道段櫻離此時大抵已經是崩潰了。
鳳青鸞帶給她的狂喜,還沒有維持幾分鍾,就又讓她陷入絕望……
慕風道:“藥呢?藥呢!”
段櫻離這才想起來,慕風曾給他一顆起死回生丸
。她總覺得這藥丸有什麽不對,裏頭太多大補和稀罕的藥物,其配比方式大異尋常。但這時眼見鳳青鸞麵色蒼白,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她隻好拿出那藥丸,喂進了鳳青鸞的口中。
之後,依舊是慕風將鳳青鸞抱回屋子裏休息,之後便又出來,想要安慰段櫻離,卻見她已經又到了一群死屍的中間,現在研究解藥是頭等大事,諸位太醫此時也都是默默地做手中的事,段櫻離沒時間和慕風說話,慕風找了個太醫問,“這兩日,到底研究的怎麽樣了?”
“回聖上,很困難,
看死去的病人,五髒剖開時完好,但再繼續剖開,卻可以發現肝和心髒深處都有黑色的毒血。這毒與別的似乎不同,倒像是從內從外發散,到發現人已經中了毒瘟的時候,其實病已至後期,很難治療。”
太醫說到這裏,深深地歎了口氣,“我們這些太醫,還有霧姑娘,此時說不定已經中了毒瘟,隻是還沒有發作出來而已。微臣勸聖上,還是盡早離開這裏,剩餘的事交給我們好了,萬一我們都中了毒瘟,聖上便將這裏永遠地封閉起來吧。”
“孤,已經決定與櫻離同生共死,其他的話不必多說,全力配合櫻離研究解藥,是救孤,是救鳳青鸞,也是救你們自己。”
“是,微臣等,會竭盡全力。”
眼見著解藥研究沒有結果,鳳青鸞被“煮”了兩天,依舊沒有治好,段櫻離又入魔了似的研究解藥,慕風覺得自己的傷情似乎有點惡化,他叫太醫替自己換了傷藥,然後主動回帳蓬裏休息,這種關鍵的時候,他要照顧好自己,千萬不能也倒下去。
那粒起生回生丸當真是好,第二日鳳青鸞就醒了,並且就好像從未中過毒一樣,除了麵色有些許蒼白,並沒有其他不適。
唯一一點讓人比較意外的是,他從前都是喜歡坐在院子裏,看著段櫻離忙出忙近,自清醒後卻總是躲在帳蓬裏,對於外麵的事不聞不問。段櫻離隻以為他是病剛剛好,所以精神不好,替他把脈數次,並未發現異常。
不過他醒了,總是好事,也證明那個藥丸的藥效果然厲害,慕風讓人去了國師府,將剩餘的藥丸拿過來。
這時候,京衛同知蔡成的調查也有了答案,除了這個佛堂附近,上京城內至周圍並無人感染異症,而且感染異症的人,此時也都聚集在佛堂內,慕風聽後,好半晌沒言語
。十天後,段櫻離已經瘦了好幾圈,關於那起死回生的藥丸也有仔細的研究,的確就算是有方子,藥材也難以集齊。
這一日,鳳青鸞卻忽然向二人告辭,說來接他的人,此時就在佛堂外兩裏處等待,又叫段櫻離與慕風不要相送。
段櫻離總覺得心中不安,然而自己身處危險之地,現在鳳青鸞的病情好轉,他要走,她是萬萬沒有理由留住他的。但還是叮囑,“你回宮後,一定要讓老太醫天天替你把脈,稍有不適就要好好調理,我記得南詔奉京城內,有一個藏在明陽巷裏的小醫館,裏頭的大夫已經過了百歲,大家都叫他百歲老人,當年卜青牛對他的醫術甚是推崇,回到奉京後,一定要請他為你再診治一下。”
鳳青鸞點點頭,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如果他欺負你,你就去南詔找我,我會給你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住最好的,氣死他。”
段櫻離噗嗤笑了,“看到你還能說笑話,我就放心了。”
慕風亦道:“一路保重。”
卻又道:“六月中旬,東夏會廣邀各國元首,會就未來的發展而舉行一次大朝會,屆時就各往未來的發展有個共識,希望那時候,您能以南詔皇帝的身份參加這次大朝會。”
鳳青鸞想了想道:“無論如何,一定會給你這個麵子,就算報答煮了我兩天兩夜,我還你的恩情。”
慕風道:“也謝謝你及時通知櫻離有關毒瘟的事情,要不然我此時也有很大的麻煩。”
“彼此,彼此。”
鳳青鸞說離開就離開了,離開的讓段櫻離和慕風都意外,覺得他像一陣狂風,忽然吹到這裏來,本來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再與這狂風好好的周~旋一陣子,這陣狂風卻又倏地消失了。而段櫻離也終於這些天的連續運作暈倒在慕風的懷裏,慕風看了眼佛堂,的確是有太醫也染上了瘟毒。
慕風將那些起死回生丸收了起來,並沒有給他們留下一顆,當天就帶著段櫻離回宮了,而所有的太醫及先前染病的人,依舊留在原地
。
傍晚的時候,佛堂起了一場大火。
因為廢棄的佛堂離人群聚集區較遠,所以這場熊熊的大火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也沒有人去救火,隻是有偶爾路過的山民聽到火中淒厲的呼救聲。到第二日清晨,被派去檢視的官兵,腳踩在黑色的殘怛斷壁上,嚓嚓的響聲及偶爾冒出的一點小火花,都已經召示著這場大火後,佛堂的人並沒有生還者。
方魚冷冷地命令官兵,從別處運來黃土,將整個佛堂深埋,成了一個大大的墳塚,但卻並沒有立碑。
但願多年後,這個大墳塚會變成無害的一片沃土。
段櫻離清醒的時候,也是這一日清晨。她發現自己居然在皇宮中,頓時嚇了一大跳,“我怎麽會在這裏?其他人呢?”
慕風的唇緊崩著,背對著她,好半晌才答,“佛堂著火了,他們都死了。”
段櫻離隻覺得眼前一黑,不顧一切地從榻上衝下來,到了他的麵前,與他麵對麵,“佛堂怎麽可能著火?所有人都死了嗎?太醫們呢?”
慕風用平靜的神情,掩去眸子深處的一抹痛色,“全部都死了。”
段櫻離拍拍自己的腦
袋,她已經記不起來自己暈倒時,佛堂裏的其他人在做什麽,她隻知道她送走到鳳青鸞,而其他人肯定都在全力以付的研究解藥,他們跟她一樣,日以繼夜,有三名太醫染上了毒瘟,但他們並沒有放棄,而是眼巴巴地等待著她研出解藥來。她還記起來,昨日慕風將那起死回生丸便問都要走了,明明說好用那藥丸去救染病的三位太醫的,他卻把藥丸都收走了。
這時候,她忽然明白了什麽,“是你對不對?是你殺死了他們!你跟鳳羽一樣,采取了殘酷的封鎖毒源的辦法!是你殺了他們!”
慕風沒承認,也沒否認,隻問,“卞連玉被你帶走後,並沒有死對不對?你把他藏起來了,他在哪裏?”
段櫻離無法掩蓋自己的失望,抹了把淚水道:“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