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策,毒後歸來

赫連勃勃忽然想到什麽,“容清?你沒死?!”

那人微怔一下,卻還是不說話。

赫連勃勃卻收了匕首,“既然你沒死,那也沒什麽,你繼續護好你的主子吧,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說完,向鳳羽道:“看來你想付出自己的生命,人家卻未必領情,我們還是走吧。”

施此術需要安靜的環境,既然段櫻離的護衛來了,的確也無法施此術了,鳳羽隻能向黑衣人微施一禮,便走了出來。

黑衣人扯下麵巾,卻原來是方魚鈐。

“櫻離姐姐,你醒醒!”

見她還是昏睡,他幹脆坐在旁邊等她醒來。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段櫻離就醒了,見到方魚頂著黑眼圈在旁邊守著,驀然想起曾經慕風也這樣守過她,這個念頭似乎是忽然冒出來,然後勾得她的心酸澀無比。

她還記得自己在昏迷之前的那一刻,不用問詳情也知道是方魚救了自己,於是道:“方魚,謝謝你。”

方魚揉了下眼睛,見她好好的,笑了起來……

“不用謝我,我是必須要保護你的,如果少主記憶恢複,必然不會讓你受這樣的委屈,我是害怕有朝一日他真的恢複記憶,我要無法交待,也因為,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害死。”

“你真是傻,我雖然是段櫻離,但也算是大曆的太子妃了,我遭遇到什麽,都是命運使然,你又能護我到幾時?”

“反正我不管,昨晚我看到鳳羽進來,若不是我,真不知道他會對你做什麽。”

“鳳羽?”段櫻離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問細節。

方魚便把自己所見說了一遍,又道:“那鳳羽手段向來邪門,亦不知道他是否真心想要救你還是要給你種什麽邪門的蠱,聽到他說什麽血脈相連就覺得不是什麽好事,馬上便跳出來與他們對打,但是後來那個赫連勃勃說什麽容清……之後就走了。”

段櫻離聽聞,笑了笑道:“他以為你是容清?這樣來看的話,容清必是還活著逃走了。

不過估計他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來了,他的任務早已經完成,現在的一切不是他能夠控製的,他應該去找他喜歡的人了。”

原來容清自段櫻離被雅兒公主叫去的那日,就不見了。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段櫻離也猜到容清必然是被赫連勃勃或者是海東王抓去,因為容清是她身邊唯一頂事兒的侍衛,隻要他不在,對付她就容易多了。其實現在的情形,就算容清在,也改變不了什麽。

這時,方魚又道:“你中毒了?”

段櫻離點點頭,“是的,七蟲七花毒,沒有解釋。”

“啊!”方魚驚得頭腦嗡地一聲。

“不行,我們立刻就走!你知道嗎,在東夏國有位關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醫理星相就沒有他不通的,他一定會配製出七蟲七花的解藥。”

段櫻離聽聞,眼眸倒是微微一亮,卻又問,“此去,到見到關先生,需要多久?”

“三天!”

段櫻離不由歎了聲,苦笑道:“我隻餘兩天的性命而已。”

“不,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段櫻離又道:“方魚,你若真是想幫我,便幫我辦一件事。”

方魚自然是立刻就答應了,便聽得段櫻離道:“我要寫封信,送到——玉銘的手中,讓她知道我已經死了,讓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吧,不必再守著我們主仆間的承諾。”

事到如今,方魚非常明白,段櫻離的生命其實隻是在旦夕之間,他心裏雖然焦急,但也不敢過於隨便做決定,免得什麽都沒辦成,也沒救得了段櫻離,反而使她沒有時間安排身後事,留下更多的遺撼。

當下含淚點頭。

段櫻離於是伏案寫好一封信,自從鳳青鸞登上帝位,段櫻離便從來再沒有去過鹽村,害怕村子被誰人盯上。雖然她知道鳳青鸞是一定會站在她的這邊,絕不會害她,但她還是決定隱瞞這件事。以玉銘的忠誠,想必鹽村一切都如預想中的一樣。

他們定是過著普通百姓過的生活,隻是如今要死了,想給自己的親人留下幾句話,卻不知道該留什麽。

段擎蒼定是恨她的,應該直到現在還在詛咒自己的這個附逆的女兒,害得段家這麽一個名門貴族流落到小山村裏。

而梅氏見段擎蒼不順心,自然也不順心,她一直不喜歡段櫻離這個女兒,想必也不是很想見她。

倒是段鴻,離開前,曾經說過那麽貼心窩的話,他說:“姐,我已經長大了,以後我來保護姐姐!”

想到這裏,她終於下筆,在上麵寫上,“鴻兒,姐姐死於自主意願,不必尋仇。朝堂多波瀾,人心詭詐,爾可當百姓為衣食愁,爾可當小兵戰場奔波,爾不可輕入朝堂。”

寫完後,總覺得字太少,不像是封家書。

於是又在下麵添了句,“玉銘是個好女孩,望安排照顧,不可視為奴婢。”

便這樣,這封信便是寫完了。

方魚看著這封信,終是忍不住歎了聲,“櫻離姐姐,你太苦了。”

方魚又道:“皇宮裏的那位,你不留話給他嗎?”

段櫻離愣了很久,終是搖搖頭。

卻又道:“方魚,我也有話告訴你,你且要照顧好你的主子,那千年不死蟲不知對人身體有害否?然總覺得用此手段強行壓抑人的感情,有違天理,恐怕於人不利。

你要時刻關注尋訪名醫,想辦法將他體內的千年不死蟲弄出來,我死了後,宣帝不會為難小霧,她醫術雖然比不上卜青牛,但到底是他的徒弟,你便帶著她在身邊吧,否則她孤苦無依,我於心何忍?”

方魚點點頭道:“好。”

段櫻離說到這裏,便把那封信塞在他的懷裏,“你走吧。”

“櫻離姐姐!”

“既然赫連勃勃發現太子宮裏有人,必不會那麽輕易的離開,他輕易離開隻是因為萬一你們的打鬥聲驚動了旁人,被人們發現堂堂榮王爺攜其門客夜入太子宮,他自己難以解釋。不過明日這太子宮必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的,你現在不走,明日就走不了了。”

“可是櫻離姐姐!我怎麽能將你丟下?”

“你若不將我丟下,便是連我最後一封信也無法送到玉銘手中,我更要遺撼。”

方魚還要再說什麽,段櫻離又道:“若你還是執意如此,你便把我的最後一封遺信交還給我吧,免得它落入歹人之手,反而要牽累了在我心裏重要的人。”她向方魚伸出了纖纖素手,目光冷清,一幅要把信要過來的樣子。

方魚無奈,終是顫聲道:“櫻離姐姐,你保重!”

說完,已經從窗口飛躍而出。

第二日,赫連勃勃果然找了雅兒郡主幫忙,說什麽在太子宮裏散步時將手串落在園中,於是派著奴才四處搜宮,最後卻一無所得略過不表。

隻說時間匆匆,又到了當日傍晚。

按照海東王所說,明日,便是段櫻離的死期。

這日上午,宣帝已經在海東王的逼迫及赫連勃勃的推波助瀾下,公布了太子妃的真實身份及幾宗罪,並派八百裏急信送往車師國,將此間實情向車師國做了說明,隨後派使者前往車師國繼續修兩國之盟。

而太子妃則在明日午時,明正典刑。

得到消息的段櫻離很冷靜,本來這些就是即定的程序,理該如此。

隻是花輕霧無法接受事實,一直哭求著段櫻離想辦法自救。事實上,若是能活,誰願意選擇死?隻是她身入虎穴,除了太子處還能尋求些許庇護,周圍之人皆是想讓她死的人,做為異國皇後,她闖入此間已經是凶險,如今事實真相大白,如何能保命?

斜陽隻剩餘一縷,宣帝終於來了。

二人對視,發現彼此眸中都隻有冷靜。

最後還是宣帝先說話了,“這幾天,辛苦你了。”

“能放過小霧嗎?”段櫻離問。

“生死有命,她的命運由她自己選擇。”

段櫻離微微一笑,她剛才已經叮囑小霧,隻要能出宮去,便去東夏尋找方魚,希望方魚能夠照顧於她。

之前花輕霧還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卻忽然激動地比劃道:“狗皇帝,你要真是有心放我,現在便讓我走,否則誰知道太子妃死去後,你會不會真的放了我!”

宣帝見她如此,茫然問道:“阿翹,她在說什麽?”

他叫習慣了阿翹,段櫻離竟也不反駁,道:“她說,你若真有心踐諾,便請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放她出去,讓我親眼看到她出宮。”

宣帝不禁愕然,“沒想到你這個婢子還有些急智。”

段櫻離又道:“你一定不會答應的吧?”

宣帝笑而不語。

他自然不會答應,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隻求能穩定朝臣的心,一個丫頭的命算什麽?

宣帝叫人上了酒菜,道:“你我二人雖沒有夫妻之實,但總算也是拜過堂的,這桌酒菜便當是我送你的。”說著親自斟滿酒,與段櫻離的酒杯輕輕一碰。

段櫻離沒有拒絕,仰首將酒喝盡。

宣帝道:“阿翹,還記得當初你我二人暢談時,你已經猜到孤執意娶你之目的……如今尚未達成目的,孤真是舍不得你。”

段櫻離一笑,“無防。現在你已經是王,旁人耐何不得你。”

宣帝笑道:“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段櫻離忽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接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宣帝眉頭緊皺,手捂著胸口不由自主地咳了幾聲,花輕霧連忙蹲下,可惜她喊不出來,隻是急忙搖著段櫻離的身體,見她無反應,花輕霧便想衝出門去,被宣帝一把扯住,“小霧,你不是很想幫你的主子嗎?你瞧著你這幾日,日日夜夜的熬製解藥,雖是沒有成功,此情卻是感天動地。”

花輕霧憤怒地看著宣帝,眼眸裏仿佛流出火來。

宣帝又問道:“你別急,孤且問你,你現在是否仍然想要救你的主子?”

花輕霧狠狠地點頭。

宣帝又道:“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花輕霧再笨,這時也聽出弦外之音,猶豫了下,終是又點了點頭。

“如此便最好了。孤便也是要找一個心甘情願代她而死的人才行,行刑之前,海東王必然要親自驗檢,不會讓替死之事發生。隻有心甘情願代她死的人,才能通過他的驗檢,你明白孤的意思了嗎?”

花輕霧明白了,這是要她替段櫻離去死。

刹那間她流出眼淚來,她是忠心的,但是螻蟻尚且貪生,又何必是人呢?她腿一軟,跪在段櫻離的身邊默默地哭了起來。

“小霧,你願意嗎?”

小霧抬手比劃著,“我願意不願意又有什麽關係?你要救段櫻離,必是執意要犧牲我的性命,我會有選擇的餘地嗎?”

宣帝看不懂小霧的手勢,又繼續道:“孤是不會逼你的,你若是不願意,肯定瞞不過海東王與赫連勃勃的眼睛,到時候若發現有人替死,反而事情更壞。”

小霧這時候認定宣帝要她替死,哪裏聽得進去宣帝的話,隻比劃道:“主子要奴婢死,奴婢不得不死,卻也是應該的。隻是當年我師傅卜青牛原本便是為了主子而死,現在我亦是要替她死,我雖可以為了她而死,心裏始終不甘,你與主子欠小霧一條命,你且記得今日之債。”

可惜宣帝根本就看不懂小霧的手勢,最後見她低垂著頭,放棄再比劃,便以為她同意了,拍了拍手,便從陰影處出來一年青男子,這人卻是坐在輪椅之上,大約二十四五歲年級,容貌卻是極其俊美邪豔,唇色發紫,麵色卻如白紙。

細長的眼睛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陰聿。

宣帝將段櫻離抱起來,放在椅子上,隻見這人自己撐燈,細細地將段櫻離打量了一番,向太子點了點頭。

花輕霧是第一次見這個人,尚不明白他要做什麽,隻見他袖袍在她麵前輕輕一揮,整個人已然暈倒。

元豐四年,初春。

二月上旬。

上京南門刑場周圍已經圍繞了數千名百姓,大家都伸長頸子向刑台上看去。有人在悄聲地議論這女子的一切,告示上說,此女乃是南詔國派來的奸細,並是南詔國的皇後,卻巧借大曆與車師國和親之事而替嫁成為太子妃,其用心險惡人神共憤,其行當誅。

百姓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竟然是南詔國的皇後?此事當真是有趣得很,皇後不好好的當怎地來做臥底?”

“那誰能知道呢?隻是南詔國與我大曆國素來不睦,當年大曆與西淩國大戰,若不是南詔國的那位段將軍,大曆不至於落敗,不管怎麽樣他們都是我們的仇人!”

“對對對!是仇人!”

“你們還不知道吧,這位皇後正是姓段名櫻離,乃是當年那位段大將軍的女兒,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父親造的孽債,現在由她來償還,正是天理循環的結果。”

“哦,哦……原來如此……”

有那關心家國大事的人,對此做出如此討論,多數百姓不過是隨聲附和而已,即使如此,也已經引得群情激憤,開始有人將雞蛋菜葉什麽的向刑台扔去,惹得監刑官海東王極是惱怒,“住手!”

他發起怒來甚是嚇人,百姓到底是百姓,頓時安靜了不少。

此時已經近午時,海東王赫連虎讓人把人犯押上來,便見一個女子被押上刑台,雖然麵額上有幾縷亂發,卻依舊讓人眼前一亮,原來這女子麵容極是清麗,隻是眼眸中忽閃的複雜與痛苦,有點點破壞這張原本很是淡然的臉。

這女子正是化妝成段櫻離的花輕霧,隻是如今,除了她自己,又有誰知道她是花輕霧呢?

“將她帶到近前來!”海東王命令道。

他一直知道,宣帝想讓段櫻離活。

而替死之事也時常有發生,海東王不得不檢視清楚。

“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