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負隻在一念間
她明明記得,這位段家的三女兒,一幅平平淡淡的樣子,從來不曾出挑,怎地一段日子沒見,這麽漂亮了?
蘇後到底是過來人,知道段櫻離畢竟是曆練成獨一無二的大美人了據。
因為美人,不但要皮相美,還要有內在的獨特氣質,而這種氣質一般都是後天修練成的。段櫻離的氣質就在於,看似平和淡漠,骨子裏卻有種稟然不可侵犯的東西,但她卻又很好地將這一點隱去,使自己光華內斂,極易令人信任,卻又不敢過於親近。
蘇後笑著說,“女大十八變,果然沒錯,段三小姐如今也是絕色美人了。”
“謝謝您誇獎。”段櫻離有禮貌地回道。
坐下來後,便奉上茶,三個女人聊起天來。
“段小姐最近可有接到家書?段將軍對於這裏發生的一切可清楚?”
“不曾接到家書,我父親向來忠心為國,每次出征,都很少來家書。”
“段小姐可許下過人家?”
“沒有。揆”
蘇後哦了聲,又問了些關於段家的事情,可惜段家如今人丁凋伶,也實在沒有什麽好說的,若說梅氏和段鴻,應該都在蔡美人那裏。不過鳳井月母子與宮中其他各人並不來往,因此知道的人可能還不多,蘇後因此並沒有提起梅氏的去向
。
趙雅卻道:“你大姐,二姐皆是有名的美人兒,卻都沒有落下什麽好結果……難道是因為大夫人早死,家中無主母造成的嗎?”
應該說,段芙蓉與段玉容走到這一步,當然有大夫人早死的原因,隻是大夫人早死,卻也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們。
段櫻離道:“命道如此罷了。”
趙雅忽然道:“如果皇上娶你,你願意嫁給他嗎?”
段櫻離微微一怔,原本想要說不字,但見趙雅盯著她的目光淩厲,她微微一笑道:“自然,天下女子莫不為聖上欲索欲求。”
“你——”趙雅氣結。
蘇後道:“雅兒,你現在是越來越沉不住氣了。”
趙雅被蘇後教訓,這才不出聲了,但看著段櫻離的目光卻是很敵視。段櫻離倒不怕,若她唯唯諾諾說不嫁,反正趙雅也絕不會信的。倒不如承認了,她看在鳳旭的麵子上,總不能立刻就對她動手。
三個女人聊天兒,硬是把黑夜聊成了白天。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裏,蘇後忽然站了起來,有些悲傷地說:“……真是沒有想到,先帝他……”
段櫻離道:“他還會回來的。”
蘇後微微一怔,駭然道:“你說什麽?”
“明帝還活著,馬上就會打回來。”
“你胡說,他明明就在偏殿的靈堂裏,他在棺材裏!”
“那是假的。”
段櫻離接著把自已知道的事情,撿要點向蘇後說了一遍,之後道:“如今,我若是能夠出宮去,定然能夠改變明帝的決定。因為鳳羽才是真正的謀奪者!隻要這次能夠除了鳳羽,剩餘的皇子中,當然隻有大皇子有資格繼承皇位。”
蘇後沉吟了好半晌,忽然笑道:“想殺鳳羽有何難?他再有多大的本事,沒命了他自然什麽都做不了,所謂樹倒猢猻散,正是如此
。”
她的話音剛落,忽然有人回稟,“皇後,不得了!鳳羽不見了!”
蘇後驀然看向段櫻離,眼睛裏如同長了釘子,段櫻離卻隻是笑笑,“鳳羽若是能夠那麽容易被殺死,他又如何能走到這一步?”
二人正在說著話,卻聽得房間外麵喊打喊殺,再一輪的戰爭已然開始。
這時候,段櫻離卻不急了,穩穩地坐在那裏喝茶,而蘇後和趙雅都有些瑟瑟發抖,畢竟深宮女子,哪裏見過這種陣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見鳳旭闖了進來。
麵上滿是惶急,一下子衝到了段櫻離的麵前,“你昨晚說的話可是當真!”
“自然是真的。”段櫻離淡然道。
“為什麽?”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好!我即刻安排人送你出宮,但是你若辦不成這件事,我立刻殺了你的娘親梅氏,還有你的弟弟段鴻!”
段櫻離微微一怔,看向蘇後。
隻見蘇後見了兒子後,神情又變得冰冷,高傲,還隱隱地透著抹得意。顯然她早已經發現梅氏母子是在十一皇子那裏,這時候,她的這個發現似乎要幫自己的兒子大忙了,那自然是得意的。
段櫻離緩緩地道:“好,你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段櫻離又道:“在此之前,我想去見一個人。”
“好,我馬上安排!”
鳳旭惶急之下,也不自稱是朕了。
原來在半個時辰之前,他們發現鳳羽不見了,接著在明帝的居所處,忽然出現了許多士兵,他們的打扮與鳳旭的士兵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隻是,他們的胳膊上都綁著紅色的帶子,
tang而這些士兵源源不斷地從秘道中出來,帶頭之人卻是數名武功高強之人,而指揮者,卻坐在一輛八抬大轎之上
。
轎子修得很是結實,刀砍不透,箭射不穿,偶爾風吹起轎簾,才發現裏頭坐著的竟是一個青年男子,眉目修長清秀,一派書生的模樣。
轎旁站著一個身形特別高大之人,每每他向這人說句什麽,這人就會揮動手中的旗子。
就這樣,在轟亂中,鳳羽的士兵有序地攻擊,竟然將首先占領了皇城的鳳旭,在短短的時間裏就逼得焦頭爛額。
鳳羽這時,卻安安穩穩地在明帝的寢宮裏逛。
他這些年,不知道多少次進出這裏,每次來都細細的觀察,相比明帝,他有可能更熟悉這裏,這裏的一切他都已經爛熟於心。
輕輕地轉動古董架上的一隻花瓶,便見古董架洞開一扇門。
他走進去,便發現一個不算小的秘檔室,四周牆壁上都點著燈,幾排大書櫃立在屋子的中間,整個房間安靜異常,連外麵的打鬥聲都聽不到。他一格一格地看過去,最後在一個雕花盒子前停了下來,這盒子造形不算奇特,隻是一隻普通的漆金盒子而已。
他的唇角掛上一抹微笑,喃喃自語,“慕風,這次你還不在我的手掌心裏?”
他輕輕地打開盒子,然而在這刹那間,一隻小箭從盒子裏飛出,冷不防地便射在他的肩上,他悶哼了聲,靠在書架上,結果架子被靠的跌倒,頓時房間內的所有書架都一個接一個的跌倒,如同玩骨牌。
再看那隻盒子裏,根本沒有小盒子,隻有那隻小箭射出的機關。
他咬唇冷目,忽然明白了什麽。
“父皇,原來你什麽都知道嗎?盒子果然如傳說中的,早就丟了吧?你卻還要放一個假的在這裏,設計害我!父皇,你真是好手段!”
他深吸了口氣,將那隻小箭從肩上拔出來。
發現箭上的血跡發黑,心便微微一沉,這箭有毒!
他掙紮著想要出去,然而眼前一黑,便倒在這些秘檔之中
。
……
另一方麵,段櫻離見到了秦柄玉。
麵前擺放著精美的糕點和熱騰騰的茶水,秦柄玉卻視而不見,隻問她,“你找我做什麽?現在文武大臣們都被關起來,你卻單獨將我叫出來,是為了離間我們嗎?讓他們不在信任我?”
“你本就是鳳羽的爪牙,如今並不會因為鳳羽勝或者是敗,而影響別人對你的看法。你在文武大臣們的眼中不過是個小角色,離間?用不著。”
段櫻離說話便是這樣的殘忍,一語擊破他的尊嚴。
“既然如此,你更不需要在這時候見我。”
“是,我也覺得沒有必要,隻是這時候我也沒有主心骨,我覺得你是個有智慧的人,或許你可以幫幫我。”
“你可以先說說看。”
發現段櫻離拈了盤子裏的糕點吃得很香的樣子,他終於確定這糕點是無毒的,便也拈來吃。
段櫻離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之前在趙氏的院子裏,秦妙梧從鳳羽那裏騙了一個令牌給你,卻是鳳羽的赤陷侍衛令牌,有這隻令牌,你可以指揮鳳羽手下最精銳的死士為你賣命。”
“你是衝著這枚令牌來的?”秦柄玉笑了起來。
這令牌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說來也是僥幸,現在怎麽可能給了段櫻離呢?
段櫻離又喝了口茶。
這糕點真是有點粘,秦柄玉也想喝水,見狀卻不喝自己麵前的茶水,不嫌棄段櫻離,直接拿了她的杯子過來,大大地喝了口茶下去。
他剛把茶咽下去,卻見段櫻離忽然從口中吐出了剛才喝下去的茶水。
原來她一直沒有咽下去。
秦柄玉暗道,糟了,便馬上去摳喉嚨
。
段櫻離笑道:“你放心,你不會死的,我隻是想要令牌,對你的命沒有什麽興趣。”
“你,你這個賤人!”
他說著話,便覺得眼前模糊起來。
段櫻離從他的身上,搜出那枚令牌,放入自己的懷中。
才輕輕地歎息了聲,淡淡地道:“你不是喜歡我嗎,現在又罵我是賤人,你們男人真是善變,不過也沒有關係,我對你們早已經絕望。”
她說著,轉身便要走。
卻覺得秦柄玉猛地扯住她的衣袖,“櫻離,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但請你不要這樣,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段櫻離輕輕地把他推開,“我從沒打算抽身。”
秦柄玉最後的意識是,兩個士兵走了過來,段櫻離冷冷地說:“將他扔到天牢去,讓他好好的在那裏反思一下。”
……
段櫻離帶著鳳旭交待的任務,出了宮。
而這時候,宮內的戰事如火如荼。
段櫻離剛剛到了宮門口,就被一個影子撲過來,
狠狠地摟在懷裏,他的氣息離她那麽近,他的聲音像三月的春風令人心情舒暢,“……壞女人,你竟然有辦法自己出來,你是怎麽做到的,快點告訴我……”
段櫻離沒有掙紮,隻輕輕地道:“我想見明帝。”
“好,我帶你去。”慕風終於放開了她,轉爾走到她的麵前來。
“慕風,宮裏的情景你都知道了吧?”
“嗯,知道一點,本來我在猶豫,要不要現在讓人衝進去,一舉把鳳旭逼得無處躲藏,然後再把你搶出來……”
“現在呢?”
“現在我隻想看好戲
。”
聽他這麽說,看來宮外明帝的勢力尚未啟動,她放心了大半。因為宮外現在都是明帝的人,而明帝已然被慕風關了起來,不知道慕風用了什麽說詞,竟使這些人都聽他的話,所以宮外反而是安全的。
二人手牽著手,在安靜的街道上走著。
“你看,這街道現在隻屬於我們兩個人。”慕風有點感慨地說,“隻是小攤子都倒了,好玩的東西都沒了。”
“慕風,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麽才能出宮的嗎?”
“不想知道,隻要你出來了就好。”慕風說著,從一個跌倒的風車攤子上,撿了隻看起來完好的小風車,狠狠地吹了一口氣使它轉起來,然後遞到段櫻離的手上,“我小時候最喜歡玩風車了,這東西很有趣,你也試試。”
段櫻離接過了風車,卻並沒有吹得它轉起來。
而是怔怔地看著慕風,緩緩道:“我親手殺了我的哥哥段逸,又親手割下了他的頭,向鳳旭投誠,才能取得他的信任。當然他此刻也已經是窮途末路,沒有別的辦法了,宮內這場戰爭,毫無疑問贏的定是鳳羽,趙憲一死,鳳旭已經沒有贏的可能。”
慕風聽完後,神色未變,隻道:“好,我懂了。”
段櫻離這才露齒一笑。
……
這場酣戰,直到傍晚才結束。
各方人馬損失都慘重。
鳳旭這邊,趙相已經死去。
明帝這邊,明帝自己被禁固起來。
鳳羽這邊,段逸死去,更重要的是,鳳羽再次被發現的時候,也是傍晚時分,轎子裏的人久不見鳳羽,最後在秘檔室找到他,卻見他已然雙唇發黑,麵色蒼白。戰事也是因此而停止的,轎中人示意停止攻擊,鳳旭才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
。
但這時候,鳳旭想的不是明天如何勝利,而是與蘇後及趙雅在一起,商量如何能夠逃出宮去的事情。
末了,忽然道:“隻是不知道段櫻離到底會不會請來救兵。”
蘇後道:“那隻是一個女流之輩,再說,她為何幫你?”
這句話將鳳旭問得啞口無言,最後隻得道:“我的真覺告訴我,她會搬來救兵的,父皇不會看著我被鳳羽殺死的。”
蘇後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時候隻能聽天由命。
……這一日本來計劃好的登基大典,被完全破壞,昨日還完全占著上風的鳳旭,如今已經沮喪不堪。
鳳羽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二駙馬李子淩正在自己的身邊,他輕籲了口氣,道:“含山,有你在,我總算能鬆口氣。”
李子淩便是白日裏,坐在轎中指揮大局的人,此時卻隻是微微一歎,“剛才王大夫說,您所中之毒雖然不至於立刻要了你的性命,但是再耽誤下去,卻也有生命危險。”
鳳羽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鳳旭呢?”
“他被我們逼在鳳翔宮內。”
“段櫻離出宮去了。”
“什麽?”鳳羽一急,便覺得胸口痛,李子淩連忙拿出藥丸,給他喂了一顆下去,“你不要急呀,車到山前必有路,況且她一個女流之輩,也做不了什麽的。隻是現在已經得到消息,宮外原來還有三萬多士兵,這些士兵卻是你父皇的親兵,這些人現在是在慕風的手裏,若是……”
“若是他們反~攻進來,最後我還是會失敗!”
鳳羽說到這裏,忽然嘲諷地笑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父皇怎會信了慕風!怎會與慕風一起來算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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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宮變今日就到尾聲,有二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