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慘烈離別

大夫人隻覺得腿腳發軟,眼前發黑,這一生,便要敗在此刻了……

然而,她還在掙紮著,幹澀地說:“你們又是如何確定,這針法便是陸家針法呢?你們誰又真正的見過陸家針法?”

刑婆婆複又站了出來,“回大夫人,當年有幸得大夫人照顧,從您那裏得到過一幅娟帕,正是陸氏針法,因娟帕上有個小小的陸字

。”

刑婆婆將自己身上的帕子取了出來,雖然經年累月,已經有點兒掉色,但還是能夠看出來,針法極為出色,那個隱隱的陸字,便被繡在一朵花中靨。

想來那位奶奶,雖然偷學了陸家針法被休離,後來亦將陸家針法傳給了自己的後人,但她也與陸家人一樣,在繡品中隱含姓氏。

就算是不懂針法的人,此時看到這兩件繡品,也會覺得針法的確是一樣的。

大夫人向段擎蒼看去,發現他也正看著她,目光冷漠。

大夫人隻覺得自己的心,驟然停跳般,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仿。

似乎是見到大勢已去,那個花臉道士忽然又跳了出來,“回段將軍,我實在忍耐不住了,其實我們根本就不是這玉冠道人的徒弟,隻是被他臨時叫來充數的罷了,是他說有大錢賺,所以我們當然要來了!不過他說的那些都是狗屁話都是假的,我們全部都知道,他不過是奉京一座破廟裏的廟祝而已,而且那座廟已經荒廢多時,他一直以騙人為生。”

劉半仙這時也道:“沒錯沒錯,我也認得他,他不就是何癩子嗎!段將軍,我們這七個人,可個個本事都比他高,他根本就是個騙子,若信了他,定會出大事。”

同行相輕,在坐的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經過花臉道士和劉半仙的引導,剩餘的人都紛紛開始說:“沒錯沒錯,我們是聽說,能夠為大將軍效勞,所以才來的。但是也實在看不下去這廝的胡說!”

玉冠見這些人紛紛站出來說話,知道自己完蛋了,也不分辯,趁著亂就想要溜。

卻被段擎蒼使個眼色,有待衛立刻過去將他抓住,扭送到段擎蒼的麵前,玉冠哭嚎道:“大將軍饒命啊,這不能怪我啊,這都是大夫人與——”

他的話尚沒有說完,大夫人已經冷冷地喝了聲,“沒錯!是我讓他來到府裏演場戲,老爺,這全部都是你逼的

!”

她忽然指著梅氏,惡狠狠地說:“自從她回來後,這府裏就沒有一日的安寧,她們母女,將這府裏搞到天翻地覆,我們的玉容,可憐的玉容……被送到拜城,一年到頭難得到她的消息,我的芙蓉,原來是被你捧在手心裏的嬌女,現在卻時時要小心做人,你甚至都不想見她!試問,這樣的情況,我怎麽能容忍?!”

段擎蒼的目光冷漠,讓大夫人漸漸地感到了徹骨的冰涼,向段芙蓉看去,隻見她滿目絕望,臉上卻尤有不甘。

大夫人心痛如絞,想到自己的兩個嬌嬌女,如今都落到這樣的地步……她實在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段擎蒼隻冷冷地問:“你不能容忍,又待如何?我隻問你,夕顏變成這樣,是否是你下的毒手?”

大夫人笑了,笑的淒涼。

一子錯,全盤皆落索,當初便應該繼續追殺梅氏,天涯海角的殺死她才對!當初,便該讓段櫻離死在仆人院,為什麽會讓她有機會出來?

這神情落在段擎蒼的眼裏,卻再無讓人憐惜的地方,而是重加語氣道:“我在問你話。”

大夫人這才緩緩回神,滿頭的珠翠在陽光裏,顯得耀目淩亂,還有身上這華貴的衣裳,至今還有誰能欣賞它的美?

半晌,她才答:“夏氏,非我所害!”

她一步步地向梅氏走去,緊盯著她的眼睛,“梅妹妹,當初將你趕出府外,是我的錯,可是身為女子,又如何能真正做到大度地與別的女子分享相公的愛,我想有些事你是可以理解的。

我這生唯有這件事對不住你,向你道歉。不過有些話,我還是想要告訴你,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女兒對自己的親人尚且能下狠手,你也要小心,有一天,你若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你也逃不過我今日的命運。”

梅氏愣愣地聽完,尚沒有反應過來,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大夫人已經猛地向廊柱衝去,刹那間便見血花四濺,大夫人的頭上已經出現了一個血洞,身體順著廊柱緩緩地倒下來,段芙蓉啊地尖叫了聲,跑過去抱著她,“娘,娘

!你怎麽這麽傻?!”

眾人也都沒想到,向來強勢的大夫人,會忽然選擇自殺。

隻有段擎蒼還穩坐泰山,便是大夫人現在不死,過後還是難逃一死。段擎蒼無論如何,不允許這樣惡毒的大夫人,再留在府內。

自古壓勝之術,害人良多,凡是沾染上這個的,又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大夫人便是太了解段擎蒼,也太了解他的想法,才會選擇如此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

在段芙蓉的連聲呼喚下,她悠悠轉醒,額上的血跡,

tang順著麵頰流淌,“芙蓉,芙蓉別哭……”

段芙蓉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臉上,“娘,娘,怎麽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這樣就丟下我?”

“芙蓉,你還有玉容,你們姐妹,要相互扶持,照顧……”

這時,她忽然向顧采芹招了招手,顧采芹隻好俯低身子,將耳貼在大夫人唇邊,“姨母,有什麽事您說吧?采芹聽著呢。”

大夫人此時聲氣兒極低,便是段芙蓉離她如此近,也聽不到她說了什麽。隻是顧采芹聽到她的話後,眸中卻閃過極其複雜的光芒,也隻是刹那間而已,她便又恢複了平靜,“姨母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芙蓉的,定不讓你擔心。”

大夫人似是非常欣賞地看著顧采芹,之後,眸光便忽然有些黯淡。

“娘,娘……”段芙蓉還是哭泣不止。

幾個姨娘還有梅氏等人,也都圍到了她的跟前。雖然說她平日裏強勢慣了,這些人的心裏都恨著她,但見她此時奄奄一息,便有唇亡齒寒之感,也都抹起了眼淚。然而這時,大夫人的目光卻是透過人群,看向淡漠地站在一邊兒,隻望著遠方白雲的段櫻離……

大夫人的唇角,浮起一抹笑容,她知道,段櫻離的弱點在哪裏。

然而,段芙蓉哭泣的聲音越來越遠……她的眼前,漸漸地出現了一個破敗的院落,院子裏有一棵很大的櫻花樹……

樹下,似乎有個纖細瘦弱的女子,她的目光似乎穿越時光,看到了大夫人的眼睛深處,許多早已經被遺忘的畫麵,從腦海裏一一閃過,那仿佛是她的另一個人生,在那個人生裏,她風光無限,然而她卻知道,她所有的一切,來自於她那麽肆無忌憚地踐踏過,櫻花樹下這個女子的人生……她的目光正在穿過宮牆,像利刃般,直刺她的心髒……

她嗓子裏咯咯地響,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從仆人院出來的段櫻離,會這樣的無情無心了,隻是如今,卻已經晚了,顫顫指著段櫻離的手指,驀然垂下來,眸子裏全部都是震驚與不甘,就這樣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娘!娘!——”段芙蓉悲慟而哭。

忽然爬起來,像頭憤怒的豹子,向著段櫻離撲去,麵目猙獰地大喊,“是你,是你害死我娘!段櫻離,你等著,這輩子我絕不會放過你!——”

她咬牙切齒地喊出這句話,忽然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她隻覺得口中腥甜,人也被扇的倒在地上,抬眸看時,卻是段擎蒼,冷冷地說:“你娘是糾由自取,怨不得別人,雖你娘承擔了一切,可是我知道你定也有參與,不過既然你娘已經死了,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你給我回你的房間去好好思過。”

“爹,爹,你就這麽看著娘死了?你不給她報仇?”

“哼!那被她害死的人,是不是又要找你,找你爹來報仇?”

“爹!”段芙蓉絕望地看著自己的爹,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的絕情。可是在她的心裏,他從來都是寵愛著她的呀,就算她做錯了多少事,他也會原諒她!難道一直以來,是她想錯了嗎?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段芙蓉被拖進了東廂,而大夫人的屍體,被送到一個剛剛騰出來的柴房。

段擎蒼不打算大操大辦,打算停屍兩日,便送出門去吧。

而那玉冠道士當場被殺死,頭顱轆轤地滾到另外那些道士的腳下,段擎蒼看向他們的目光,就如同看著一群死人。

段櫻離忽然道:“爹,段府被壓勝之術影響,如今已經是陰氣大勝。不如便當給段府累積服氣,放這些人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