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弱點,他的交易

候申所說的每個字,都像冰珠子,狠狠地砸在荷花的心髒上。荷花見無可狡賴,竟然一下子撲到大夫人的腳邊,“大夫人,救我,不是我啊!救救我啊!”

大夫人冷硬著臉,咬牙道:“你這賤婢,居然敢毒害老夫人!我如何能救你!”

荷花哭喊道:“大夫人,您一定要救我,否則……”

大夫人忽然打斷她的話,向候申道:“沒想到此婢如此心毒,恐怕是因為早前,老夫人曾為瑣事而責怪過她,所以她記恨在心頭,殺人並要嫁禍於我。但是請大人看在她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姐妹,饒她一命,略做懲罰,便將她送回家裏去吧,我看在她從小在段府長大的份上,也會好好看顧她父母兄弟。”

聽似求情,卻將父母及兄弟姐妹幾個字,說得很重。荷花聽到此處,一句話便噎在嗓子裏說不出來鈳。

候申道:“大夫人不必求情,膽敢毒殺告命,就算告命現在沒事,這荷花也難逃一死!”

候申又道:“荷花,你說,為何要毒殺老夫人,為何要嫁禍大夫人,把細節和經過都給本官一一道來!”

可憐的女子荷花,隻是機械地搖著頭,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作答。回眸間又看到大夫人那警告暗含狠毒的目光,想到她的話,想到她的父母及兄弟姐妹,終是咬唇痛哭出聲。候申不耐煩了,道:“來人呀,把她給我帶回去,好好審問。閩”

進入了府衙,免不了上刑,到時候要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荷花忽然撲到候申麵前,一把抓在砒霜藥粉上,不顧一切地將那些藥粉塞在嘴裏,圍觀女眷都驚叫起來,候申一把抓住她,把藥粉從她嘴裏摳出來,可惜也已經晚了,荷花驀然倒在地上抽蓄,手腳劇顫,眼耳口鼻都流出鮮血來。

過了會兒,她就安靜了,不動了,眼眸還有些不甘心地瞪著大夫人。候申身邊的仵作過去試了試鼻息,然後報告,“大人,此女已死亡。”

荷花暴斃當場,候申漠然地向眾人看著。

大夫人此時中氣卻又足了,“候大人,此婢作繭自縛,終落得這樣的下場。原也是我這個主母管教下人無方,還請候大人替老夫人處置我吧。”

這話也得也很有趣,大夫人把這命案,一句話說成了府內之事。府內之事,向來由主母自理,而主母犯錯,當然也應該由告命老夫人處理。況且,她現在沒有殺人放火,隻是管教下人無方而已。

候申向鳳青鸞看了眼,見他自始至終,隻是安穩地喝茶,對於場中之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此時卻微微地點了點頭。

候申威嚴的目光掃過眾人,“好了,此事已經很明白,是婢女荷花,攜私怨報複,至老夫人中毒,此時真相大白,荷花已死,老夫人身體亦在恢複健康中,如此,便就此了結此事了。三小姐含冤在府內坐客幾日,在此,候申給三小姐道歉。”

說著,竟真的走到段櫻離麵前,鄭重其事地彎腰道歉,“三小姐,這幾日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段櫻離微微一笑,“無防,雖然我是個很記仇的人,但是候大人雷厲風行,使真相水落石出,還我清白,應當是我需感謝候大人。”

“不敢,不敢。”

二人客氣了幾句,候申就向眾人一抱拳,“本官告辭!”

至此,大夫人才悄悄地抹抹額上的汗珠,好險,好險……

指揮丫頭們把荷花的屍體從後門抬出府,交由她的家人處理,大夫人考慮了很久,最後給了荷花家人三十兩銀子。

一條命,三十兩銀子。

……玉銘悲哀地歎道:“三小姐,婢子們的命果然好卑賤。”

“玉銘,如果以後你死了,我會給你家人三萬金。”

玉銘微怔了下,接著卻有眼淚緩緩地溢出眼眶。她是明白這位三小姐的,她說的話或許過於殘忍,但卻是最誠懇的,一定會兌現的。雖然三萬金,不一定就證明她這條賤命就此值錢了,但至少那對她的家人是莫大的一筆財富,她會因此而在死後有人長年供奉香火,被家族的人記住名字,已經是萬幸了。

玉銘鄭重跪下,向段櫻離嗑了個響頭,“玉銘,謝主子大恩!”

段櫻離將她扶起來,“可是,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不讓你再為我而死。”

她用了個“再”字,玉銘有些茫然。

但見她目光澄明堅定,又不由自主地加倍感動起來。

二人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玉銘反而提起了鳳青鸞,“三小姐,這段日子,婢子怎麽覺得,二殿下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呢?你看今日,事情一完,他便走了,和小姐雖然也道了別,但卻是那種客客氣氣,根本就不是朋友間的道別啊!”

段櫻離淡然地道:“或許我們,一直就不是朋友。”

其實,鳳青鸞又何嚐不失落?

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打破這種局麵。

從段府出來,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落起了雪。

雪片很稀疏,卻又很大,世界忽然變得很靜謐,鳳青鸞站在段府門前,突如其來的孤寂感,使他茫然地看著天空好半晌。

直到身邊的隨從提醒道:“二殿下,今日是鶯鶯姑娘跳舞的日子。”

“哦……我竟差點忘了。”

鶯鶯,本名不祥。勾欄名妓,在最大的青~樓“忘情樓”掛牌。

忘情樓此名,也是在鶯鶯到來後才改的名字,隻因自從此樓有了鶯鶯,便有了“一入此樓皆忘情,莫道有情勝無情”之句。意思是說,眾生入此樓,見了鶯鶯跳舞,便都要迷戀鶯鶯,而打破自己與所愛之人的誓言,隻想從此與鶯鶯在一起。

不是眾生無情對家妻,隻是鶯鶯太勾人。

一見鶯鶯皆傾情,世間再無有情人。

鳳青鸞進入忘情樓的時候,眾人的目光已經全部都在台上。台上的女子眼眸如水,臉龐如玉,兩彎似月非月眉,一雙柔情似水眸,唇似櫻顆,耳垂如珠,身材纖纖如弱柳扶風,舞姿翩翩如仙子下凡,紅衣如火,恰似紅楓鋪天落地。

鳳青鸞自去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靜靜地坐下欣賞。

一曲末了,台下眾生皆沸騰,“鶯鶯姑娘,再來一個!”

“是啊,再來一個!”

鶯鶯淺笑,眾生皆愣住,都呆呆地看著她。

“鶯鶯今日身子不適,隻能舞這一曲,請諸位見諒。”

台下眾生雖然也頗為可惜,卻都沒有勉強,反而爭先恐後地安慰,“鶯鶯姑娘,沒有關係,你不舒服便早些去竭息吧!”

“是啊是啊,我家中有千年老參,可以奉來給鶯鶯姑娘養身子。”

“我家也有,我家也有,我家有萬年龜殼可入藥!”

“你們這些東西,我都買了,我願意把這些都送給鶯鶯姑娘……”

眾人爭先恐後,為恐別人搶了先,不一會兒,台下的桌子上已經擺了許多的禮物,除了財帛等,當然少不了剛才他們喊出來的千年人參及上好龜殼等藥材,全部都是價值千金,有些東西甚至已經不能用金錢來衡量。

果然,鶯鶯每月初十,隻出台一日。

這一日所賺的,超過奉京全部勾欄院,一月的財帛還要多。這看似誇張的說法,在眾人見了今日恩客的賞賜之後,也都信了。

鶯鶯今夜,隻跳了一曲舞而已。

鶯鶯退入後台,任前台依舊熱鬧非凡。

過了片刻,一個俏丫頭到了鳳青鸞麵前,“鳳公子,我家小姐請您一見。”

說完卻遞上一隻用紅淩紙剪成的牡丹花。

鳳青鸞嗯了聲,便隨著俏丫頭一起順梯而上。

到了一間裝飾清雅卻又不乏貴氣的房裏,俏丫頭便回頭,關上門走了出去。此房布局大氣,用花間四君子屏風隔出一個隱秘的所在,透過光影,勉強能夠看得出屏風那邊,坐著個正在梳妝的美人兒,另一邊的掐絲鶴銅爐,飄起嫋嫋香霧。

鳳青鸞便隨意地坐在桌旁的寬大椅子上,笑道:“鶯鶯,你桌子上這花瓶,可是幾百年前宮中才有的青花瓷瓶,你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邊問邊將那瓶子拿在手中仔細打量,瓷質細膩,花紋大氣,顏色端正,絕非贗品。

“也真是的,我房裏向來有了什麽好物件兒,總是瞞不過你的眼睛。”女子說話的聲音略帶嬌嗔,人卻依舊在摒風那邊兒沒出來的意思。

鳳青鸞一笑,卻是放下了瓷瓶,微歎了聲。

女子梳妝的動作停止,問道:“你怎麽了?不開心嗎?”

“嗬……”鳳青鸞不知道怎麽說,隻是往後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不一會兒,那女子已經帶著一身的淡淡馨香,走到了他的麵前,長裙拖萎在地的窸窸窣窣聲,也沒有使鳳青鸞稍有動作。女子眉目如畫,眸光如水,輕輕地俯下身,將自己的臉貼在鳳青鸞的胸口,“二郎,你為情所困了?”

鳳青鸞睜開了眼睛,鼻端是這女子頭上發的味道,她一直在洗發的時候喜歡用桂花瓣,所以發上有桂花的清香。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

“二郎,告訴我,那是怎樣一個女子。”

說著,又起身,握住鳳青鸞的手,將他輕輕地拉起來,“別這麽無精打采的吧,你上個月,和上上個月都沒有來,我這麽久沒有見你,真是想得心上都生了個洞,你今日來了,卻又這般模樣,你讓我怎麽辦呢?”

鳳青鸞被她說得無奈,隻得起身隨她一起坐到了桌前的矮幾前,香茶早就已經烹上,糕點也已經擺好,連棋局也都已經擺好。

“這棋局,上你我二人上次下棋沒有完成的局,我每月初十都會擺上等你來,說起來這是第三個月了。”

“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

“沒關係,隻要你來了就好。”

鶯鶯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反而繼續問道:“隻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能夠打動我家二郎如鐵般堅硬的心?”

她的話,終於引得鳳青鸞噗嗤笑了出來。

“你呀……就知道尋我開心。”

鶯鶯依舊溫柔地笑,“你不也是,尋我開心?”

“那可沒有,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

“哦,可惜也隻是朋友。”

鶯鶯把茶斟好,雙手捧給他。

他接了,聞了聞,又放下,“鶯鶯,我去告訴我父皇,赦免了你的罪,以後你都不要再來這種地方了吧。”

“千萬別,我願意來。”

“為什麽?”這種問題他問了不止一次,但鶯鶯每次都含糊過去。

“難道,這樣眾星捧月的場景,真的能夠讓你開心嗎?”

“你覺得呢?”

鳳青鸞隻能搖頭,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鶯鶯的臉上,終於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苦澀,口中卻隻道:“其實沒有什麽難以理解的,我喜歡這裏,每次看到他們癡狂的眼神,我就覺得自已活得很好。天下間有多少女子,能夠被這麽多男子喜歡呢?況且,我在這裏,每月終是有機會與你見麵,若我回了家,便被束足閨閣之中,再也無法出來。”

“鶯鶯……我……”

鳳青鸞的話尚沒有說完,已經被鶯鶯的纖纖手指壓住了唇,“什麽都不用說,我即知你身份,你亦知我身份,我們這生,即便是兩情相悅,也不可能有結果。況且向來隻是儂家單相思,愛上二郎玉麵朱唇,才情無雙?隻消得能夠做二郎的紅顏知已,也是這生莫大的幸運了。”

鳳青鸞終是沒有再說什麽。

多年來,他遇到過不少的女子,懷著各種的目的向他靠近,然而他隻是不將她們看在眼裏,撥動他心弦的段櫻離,卻又拒絕了他。

唯有眼前的女子,她對他沒有任何目的,隻是這樣愛著他。

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口,他說:“我累了。”

“那便在這裏休息吧。”

鳳青鸞順勢躺在矮幾旁,鶯鶯已及時塞了隻枕頭在他頭下,又起身從床上取來薄毯,蓋在他的身上。吹熄了燈,她便靠坐在矮幾的另一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對麵紅樓的一縷燈光,透過重重雪霧,正好照在他的臉上,他離她,那麽近,又那麽遠……

這棋,終究還是得等到下次再繼續了。

……

這一場大雪,下了整夜,又一整個白天,又一整夜……

等到天放晴時,都過了好幾天,大清早的,玉銘從外麵進來,滿身的寒意,搓著手道:“三小姐,老天肯定傻了,這場大雪,簡直太嚇人了,要把人活埋了嗎?”

玉瑤正在給段櫻離梳頭,聽到這話,不由地笑了起來,“三小姐你聽玉銘胡說的什麽,哪有雪還能把人給活埋的。”

段櫻離竟是難得的支持玉銘的胡說八道,淡然地道:“那可不一定。”

有時候,大雪,是最厲害的武器。

段擎蒼所去的地方,亦是苦寒之地,天氣惡劣比之奉京更甚。此次戰役,真個是勝負難料。

玉銘和玉瑤沒有想到段櫻離的思緒竟飄到了別處,玉銘隻得意地說:“看吧,三小姐都說,大雪也可活埋人的。”

過了會兒,仆人院的刑婆婆求見。

段櫻離早就準備好了禮物,一件冬日裏穿著最是暖和的秋板貂皮衣,刑婆婆一進來,就由玉銘替她披在身上比劃,高興地說:“三小姐,您的眼力果然好,刑婆婆穿上,可是剛好呢!”

刑婆婆有點不好意思,“這,這太貴重了,三小姐,老婆子我不能收啊。”

“有什麽不能收的,上次若不是你發現那劉媽媽鬼鬼祟祟的去埋那包砒霜,我也不能把這證據回奉給我的母親。”

刑婆婆每每想起這件事,也覺得很是得意,大夫人吃憋的模樣,在仆人院早就傳遍了,想一次就笑一次。

刑婆婆對這件秋板貂皮衣也很是愛不釋手,聽段櫻離如此說,便也不好拒絕了,玉銘又端了個盤子出來,裏頭竟然是一百兩碎銀顆子,“刑婆婆,這些銀兩你可以給仆人院的人各自賞下去,也可以備點好吃好喝的,大家一起吃。就說是三小姐我的一片心意,冬日來臨,給大家進補過冬。”

“謝謝三小姐!”刑婆婆接受了這些禮物。

“三小姐,整個段府裏,也隻有您,才拿我們仆人院的這些人當人。老奴主管仆人院多年,從未有人像三小姐這樣,逢年過節的總記掛著仆人院。”

“那有什麽,莫忘記我可是在仆人院長大的,若沒有大家的照應,我不一定能活著出來,錢財身外物,沒什麽的。”

“三小姐果然豁達,良心好。”

段櫻離隻是淡淡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下兩個字,“良心……”

刑婆婆卻又道:“三小姐,老奴今日來此,是另有一事要告訴三小姐。”

“請說。”

“這幾日,我無意間得知,大小姐似乎在尋找一個人,家丁們很多都被她派出去打聽此人,此人的名字似乎是叫鶯鶯。”

段櫻離麵色微微一凝,“鶯鶯……是了,她是一定會打聽這個女子的。”

“老奴覺得,大小姐為人奸詐,她要做的所有事,恐怕都會對三小姐您不利,所以才趕緊前來稟報。”

“謝謝刑婆婆,請您讓他們繼續關注這件事,有什麽情況就叫人過來告訴我一聲。”

“好的。一定。”

刑婆婆拿了禮物就離開了。

她掌管仆人院多年,可惜向來隻能以嚴製服人,導致下麵的人對她怨聲載道的不少。可是自從段櫻離出了仆人院,時不時的給她銀兩讓她打賞下人,恩威並施間,她已經成為仆人院裏最權威最有地位的人,這才是實打實的,奴才有奴才的過法,若有段櫻離這麽罩著,她當然便也過得更開心些。

其實,段芙蓉尋找鶯鶯的事兒,大夫人也知道了。

自從老夫人由卜青牛親自醫治之後,已經好了許多了。反而大夫人經此一役,臥病在床,再加上天降大雪,一時間便覺得清冷無比。每日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府裏到因此而平靜了幾天,這一日,段芙蓉被她早早地叫到了房裏。

“芙蓉,聽說這段時間,你在找一個叫鶯鶯的姑娘?”

“嗯。”

“你找她做什麽?”

“我想看看,二殿下所愛的女子,是不是比我還要漂亮。”

“你與二殿下反正是不可能了,你沒聽他們說嗎,下雪前,三殿下就已經順利回到宮裏,雖然受了重傷,但是有宮裏的禦醫醫治,據說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那又怎樣?”

“那就是說,這幾天,皇後娘娘給你們二人賜婚的懿旨就會來了。你還想著二殿下,這是會出大事的。”

“娘,您就別瞎操心了。那道懿旨是不會下來的,我和三殿下,也不可能成為夫妻,我仍然還是會順利嫁給二殿下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總之,您就好好養病,別管我的事了。”

“芙蓉……咳咳咳……”大夫人忍不住一連串的咳嗽,段芙蓉連忙替她捶捶後背,“娘,您都這麽大歲數了,幹麽總是這麽性急呢?您這樣多傷身體呀!其實上次的事,您也不必怕成那樣,不管怎麽樣,隻要二殿下在場,您就不會有事。您沒看出來嗎?正是二殿下在場,候申才隨便找了個丫頭頂罪,根本就沒打算將您怎麽樣呢。”

“你懂什麽,事情根本沒有這麽簡單!”

“這不是明擺的事嗎?還要多麽複雜?”

“恐怕,正是二殿下的原因,那個賤丫頭才會沒事。他根本不是救你娘,是在救那賤丫頭!”

“我不這麽認為,他那天明明都不怎麽理會櫻離,而且,櫻離沒事又不關他的事,是因為候申找到了證據,這事說到頭,還是您沒把事情做利索,才會露了馬腳。但是候申未開府審理,隻在宅鬥處理了這件事,足見是給了您天大的麵子,拿一個丫頭頂罪,也是二殿下允許的,目的不過是在救你。”

“芙蓉啊芙蓉,你真是太天真了,你道二殿下是什麽人物?就算真的是因為他,你娘我才能逃脫罪責,但他恐怕隻是看在你爹的份上,饒我這一次罷了。”

“那不管怎麽樣,他也得看在我爹的份上呀,娘,你還在擔心什麽呢?其實殿下們也都是普通的人罷了,他們也都有各自的弱點,隻要拿住他們的弱點,便百戰百勝!”

段芙蓉越說越興奮,美眸裏如同閃著點點的星光。

“娘,您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段擎蒼不在府中,段芙蓉便如同獲得了自由,常常擅自溜出府去玩,大夫人想管她卻有心無力。

特別是這段時間,段芙蓉似乎越發不將她這個娘看在眼裏了。

段芙蓉一溜煙地跑出來,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原本以為,皇帝便是天,皇子們是天子的兒子,自然也都很神聖高貴,讓人莫名敬畏,事實上,也不過如此而已。

她又想起那日的事……

那日天降大雪,她正在房裏百無聊賴,便打發丫頭將暖爐燒得熱熱的,然後將丫頭們都打發出去,她自個在暖爐前昏昏欲睡。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覺得眼前似乎多了個人,潛意識對危險的警覺,使她忽然醒來,麵前果然立著一個冷冰冰的蒙麵黑衣人。

她剛要張口叫,便被那人捂住了嘴巴,“想活命就別叫!”

她緊張地點點頭,就聽那人道:“我是三殿下派來的人。”

想到自己對鳳羽所做的事,她更加恐懼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想怎麽樣?”

“三殿下讓我告訴你,他會讓皇後娘娘取消這次賜婚,但是你也得答應他一件事,否則的話,我便立刻殺了你。”

“你,你敢殺我?我可是段大將軍之女,我死了,我爹跟你們沒完!”

“你這個惡毒的女子!竟然用這種手段對待三殿下!三殿下有何對不起你!”這人定是鳳羽的心腹,此時那雙眸光裏滿是憤怒,如同燒灼著熊熊大火,一隻手驀然握住了段芙蓉修長的脖子,“你現在還敢這麽囂張,當真以為三殿下是好欺負的嗎!”

說著話,他的手上已經用力,段芙蓉隻覺得脖頸快要被捏斷,驀然間空氣被阻隔,她喊亦喊不出來,掙紮著想要抓那人的臉,可惜那人手勁兒即大,是身懷武功的,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掙紮得脫?

沒大會兒,一張漂亮的臉便漲成紫紅色,劇烈掙紮的身軀也停止爭紮,隻有漂亮的眼睛還眨啊眨的,其實眼睛已經陣陣發黑,馬上就要完全失去意識……

直到這時,那隻如鐵鉗般的手又驀然鬆開,一股空氣如同利箭般刺進她的肺,她大聲地咳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你,你想殺人嗎!”

蒙麵黑衣人冷笑,“若不是看在你老爹的份上,我一定會殺了你!你應該慶幸自己還有個很有用的老爹!”

段芙蓉卻嗬嗬地笑了起來,“是啊,誰叫我有個有用的老爹,你即不會殺我,又來到這裏做什麽?”

“聽著,不許把三殿下手筋被挑斷的事兒說出去,這是我們最後的底線,若這件事,有半分傳了出去,那麽立刻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噢,隻是這件事嗎?”段芙蓉大難不死,反而更加有恃無恐。

黑衣蒙麵人氣憤地說:“沒錯,隻是這件事。”

“為什麽?他受傷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為什麽要我保秘呢?”

“總之,你不必將這件事說出來,依然可以不必嫁給三殿下。若你說出來,當然也可以達到目的,可是那時候,三殿下必要問你傷人之罪,再怎麽說,他是皇上的兒子,你覺得皇上會饒過你嗎?”

段芙蓉想了想,終是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們一定要守信用。”

“你放心,你這樣的女子,便是三殿下樂意,我們這些追隨著他的人,也不會同意的。”

“嗬,不過是馬前卒,才而已,說的好像多偉大似的。”

“你——”

黑衣蒙麵人似乎懶得再與段芙蓉說什麽,隻道:“我的話已經放在這裏,若你敢隨便亂說,我等必將你碎屍萬段!”

這次再沒有讓段芙蓉有機會說話,就從窗口翻走了。

段芙蓉想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倒是與顧采芹聊天的時候,顧采芹竟然也知道三皇子重傷回宮的事兒,頗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這次是三殿下幸運,沒有傷著手手腳腳,若是傷了這樣的地方,以後便在眾位皇子麵前低一等,是再也不可能問鼎大寶了。”

“什麽意思?”

顧采芹似乎覺得自己說漏嘴,馬上道:“沒什麽,隻不過是南昭一條律法而已,為了保證南昭子民的代代強健,凡是手腳殘疾或者有癆病者,在民間則沒有資格繼承家業的,有些甚至沒有資格娶妻。若是身為皇子,便永遠取消問鼎大寶的機會。而且女子還可以以此理由,離開這男子,另尋夫君,甚至是退婚。”

這一刻,段芙蓉忽然明白,三皇子鳳羽,為什麽願意將這事隱瞞下去,也不問她的罪,原因就是問了她的罪,那麽他的手筋被挑斷的事兒便也瞞不住了。

那麽他將失去繼承大統的資格。

“采芹,你從哪兒知道這些事?”

“隨便聽來的,並沒有誰特意告訴我。”顧采芹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

段芙蓉冷笑,“你倒是會聽。”

不管顧采芹是從哪裏知道的,總之,這個消息讓段芙蓉徹底的放心了,她掌握了三殿下最致命的弱點,這輩子她再也不必怕他了。

你說,她的心情怎能不好呢?

果然,日子過去很久,皇後的懿旨到底是沒下來。

冬日的寒冷,似乎讓所有的一切都變懶了,各人窩在自己的房子裏不願出來,唯有段擎蒼與大曆、西淩的戰事如火如荼,時不時在朝堂引起一陣動蕩。而近小年的時候,從戰場傳出來的消息,更是讓朝堂之上風雲變色。

原本大將軍段擎蒼受西淩與大曆兩國夾擊,雖說不至於落敗,卻也非常艱難了。然而就在關鍵時候,連續幾場大雪,使段擎蒼的大軍驀然變得更加艱難,物資供給匱乏,使大軍險些在風雪中凍餓而死。

這幾場雪,使路途變得異常難走,特別是有些地方,竟然還大雪封山,南昭運送糧草的軍隊被阻隔在半路,時日一久,段擎蒼那裏便斷了糧草,更兼衣裳太薄,很多士兵別說打仗,便是圍坐在一起取暖,也無法抵消寒意侵襲。

在這樣的時候,段擎蒼毅然選擇了與西淩國的蕭東壁合作,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蕭東壁及時提供糧草及衣物給了段擎蒼的軍隊,段擎蒼於是在蒼山大敗西淩楚王蕭琰,至此,蕭琰的軍隊大受創傷,撤離期間,又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軍隊襲擊,蕭琰殘餘部隊幾乎被消滅殆盡。

而段擎蒼因為糧草足了,一舉將大曆五萬大軍打退一百裏。

段擎蒼一鼓作氣,一路向北,大曆死守,僵持之下,大曆終於送來降書。

這場艱難的戰役,到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眾人佩服段擎蒼隨機應變的同時,不免也提出許多疑問,比如與蕭東壁的合作,當初西淩可是堅決與大曆合作,攻打南昭,為什麽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候,蕭東壁竟然甘心與段擎蒼合作?而且合作的如此默契?難道蕭東壁與段擎蒼早有聯絡?

這一切都是策劃好的?可是即有這樣的策劃,明帝卻不知道,這與裏通外國又有什麽區別呢?

趙憲一方,以此莫淩兩可的說法進言,明帝頻得捷報的同時,也不由地眉頭緊鎖,可明帝到底是明帝,隻是壓住趙憲的折子,並不有所動作,還在朝堂之上,說了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段愛卿功在社稷,大家還是想想關於大曆和談的事情吧。”

眾人都認為,這次趙憲是輸了,隻有趙憲不以為然,他知道,有顆足以致命的種子,已經悄悄地埋在了明帝的心中。

最後經過討論,決定讓大曆邊界後退百裏。

這百裏之內,包括兩個郡縣,十六個村鎮,大曆這次倒痛快,很快就與段擎蒼簽囑條約,並且將駐守在這些郡縣和村鎮的官兵全部撤出,南昭的大旗高高掛起,迎風招展。段擎蒼大概會有新年之前,凱旋歸來。

令人頗覺意味深長的是,段擎蒼班師回朝期間,西淩國主蕭東壁親自送行千裏,一路上與段擎蒼把酒言歡,甚是開心。

這一戰,勝利的不但是段擎蒼。

西淩因為楚王蕭琰的大敗,大傷原氣之下,蕭東壁以雷霆手段,終於徹底將政權奪回。

這位四十六歲,才真正掌握政權的新國主,如何能不對段擎蒼感激不已呢?

……段府這個小年,也因為段擎蒼打勝仗的消息,而顯得格外熱鬧。那些有心拍馬屁的小官小史,便趁著小年送來許多的禮物,希望待將軍歸來,能夠多加照拂。作為主母,很理智而大氣地接待並處理了這些禮物,一時間,又沒有時間管著段芙蓉了。

段芙蓉則因為自己的娘親管理府中大小事務,越加不將規矩放在心上,每天都跑出去,打聽有關鶯鶯的事兒。

不知道為什麽,這位鶯鶯姑娘,每月初十才出一次場。

然後呢?她就不見了,她並不住在青~樓,甚至在真正的樓妓名冊上,也沒有鶯鶯這號人物,真是奇了怪了,一個平空冒出來的女子,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甚至找不到她出生何處,又居何地的女子,竟然就是勾欄頭牌!

而段芙蓉卻錯過了上個月初十,可以見到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