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六章 幕後
玉粹軒的名字雖然不錯，可是，身為不得寵的貴人的居處，除了一個小院子外帶著一顆早已經落沒了葉子的海棠樹之外，就隻有“冷清”兩字可以形容了。
可是，今天的玉粹軒注定不會再冷清下去。
不過，盡管如此，清廷《內起居注》裏關於這一天仍然隻是有著這麽一條簡簡單單的記載：敦敏皇貴妃土謝圖·寶日龍梅、多羅郡主覺羅·莫睛、赫舍裏·羅欣偕太醫共視良貴人衛氏於玉粹軒！……
……
“回貴妃娘娘，良貴人所咳血中帶有泡沫，其量較多，而且似乎還兼有心悸不止，氣喘不臥！且良貴人顴紅，嚐感胸中煩悶，咽喉灼熱，舌胎發紅，脈細，所以，小臣斷言，良貴人患的乃是氣陰兩虛之症！”太醫是個胖胖的中年人，一張胖臉就像剛出籠的饅頭，為良貴人診完脈之後，小心翼翼地對坐在屋內的寶日龍梅稟報道。
“別說這些沒用的。該怎麽治？”寶日龍梅問道。
“這事不難！隻須取黑嘴白鴨一隻，取血。加溫酒飲適量。另將鴨去毛，去腸，洗淨，放入大棗肉2升，參苓平胃散1升，紮定，半裝沙鍋中以炭火慢煨。取陳酒1瓶，分3次倒入鍋內。待酒幹後，食鴨及棗。常吃，此病便可漸愈！”白胖太醫擦了擦頭上的汗，輕言輕語地答道。
“不用服藥麽？”莫睛在旁邊問了一聲。
“格格，所謂藥補不如食補，良貴人這病有些久了，用藥雖見效快，可是，難以去根兒，以後複發的可能性也很大。還是慢慢地來好一些。小臣可以保證，隻要良貴人能這麽吃上幾個月，肯定會回複如初！……而且，這裏麵也是有藥的，這大棗、人參、伏苓可都是補身子的好東西啊！”胖太醫小心的陪笑道。
“嗯！那你馬上去辦吧！我們在這兒等著！”羅欣揮了揮手，示意太醫趕緊去置辦這藥膳。
“我？”胖太醫的一張白淨肥臉瞬間憋的通紅。他說的這個藥膳，按理應當交給良貴人的使喚宮女去辦才是，怎麽羅欣反而讓他去做這件事？可是，詫異歸詫異，羅欣的命令很顯然是不容違背的，所以，胖太醫隻好勉為其難的再去置辦藥膳！……這回可非得累個半死不可！禦藥房、禦膳房可都得跑一趟啊！胖太醫邁動著兩條粗腿，在心裏為自己的命運感到陣陣悲哀。
……
“為了奴婢一點微恙，就煩勞貴妃娘娘和二位格格，奴婢實在是罪莫大焉！還請貴妃娘娘和二位格格恕罪！”胖太醫出去準備藥膳之後，良貴人衛氏便在喜心的攙扶下，從床上起來，想向寶日龍梅和莫睛二們叩頭。
“姐姐不必如此！”寶日龍梅走前一步攙住良貴人，看著這個去年還是珠滑圓潤，豔冠六宮的女人，如今卻已經變得憔悴不堪，忍不住一陣同情。雖然經曆不同，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跟她以前孤苦無助的時候是何等相象？隻是，她更加好強，更加不服命，眼前的這個女人卻顯得十分軟弱而已。在這一瞬間，寶日龍梅來玉粹軒之前所帶著的一點點不願也隨著這點同情心而煙消雲散。
“是啊，娘娘，你身子虛，還是先躺著吧！……”莫睛在旁對良貴人說道，同時示意喜心再扶她回到床上去。
“不可不可，奴婢豈能……”對莫睛的話，良貴人連連搖頭，因為出身罪籍，所以，她比旁人更加明白身份的差異。寶日龍梅是皇貴妃，比皇後僅差一級，她哪有那個膽子在寶日龍梅麵前自顧自地躺回床上去？那可是大不敬！
“姐姐不必如此顧忌！你身子不好，我身為妹妹，理當照顧你！……快躺下！”寶日龍梅也扶著良貴人向床上走去，良貴人不敢抗拒，也隻有聽從寶日龍梅的擺布了。
……
把良貴人扶到床上，再蓋上一床被麵已經被先得發白的被子，寶日龍梅歎了一口氣，和莫睛、羅欣坐到桌前的繡墩上，又問起了良貴人是如何“得罪”的太子胤礽。
“奴婢怎麽敢得罪太子殿下？……其實這也隻是一場誤會！當時奴婢閑著無事，在禦花園遊玩，恰好當時太子殿下經過……這也怪奴婢，光顧著遊玩，沒看到太子過來，結果，衝撞了殿下！太子殿下是咱們大清的儲君，訓斥奴婢一下也是應該的！”良貴人緩緩的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臉上全是自責，可是，莫睛三人全都能看得出來，她是怕說錯話惹事。
“禦花園賞花？那最多也就是去年秋天的事吧？怎麽拖到現在？……”羅欣不悅地說道。良貴人的病極有可能是從那個時候犯下的。這女人本來就膽小怕事，太子胤礽的話當時估計說得很重，把這個女人給嚇著了。再加上太醫院的人憚於胤礽的原因，就是不派人來給她看病，這才使得她的病越來越重。
“回格格，我們主子本就有心悸的毛病，那天被太子爺的話一嚇……太醫院的人也不來給看，所以才……”喜心在旁邊嘟嘟囔囔地說道，證實了羅欣心中的想法。
“一群小人！”羅欣恨恨地一拍身旁的桌麵，結果，良貴人的臉色又是一白。
“就你有正義感！”嗔怪的瞪了一眼羅欣，莫睛又微笑著對良貴人說道：“娘娘不必憂心！我想當時太子殿下也隻是心情不好才訓斥你的，未必就把這事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太上心，還是先按太醫說的方子，把身體調養好再說。……”
“是啊！姐姐，等你身子調養好了，要常去永和宮走走！……唉，我這兩位姐姐也不能常常進宮陪我，有時候真是孤單的很，姐姐你來了，咱們姐妹倆正好聊聊天，解解悶兒！”寶日龍梅也接著說道。
“奴婢怎麽好……”良貴人的聲音有些硬咽了。她是膽小，但這卻並不代表著她沒有腦子，在下層呆得久了，她反倒更加了解皇宮裏的黑暗麵。後宮裏的事情向來是人走茶涼，今天，看在寶日龍梅的麵子上，太醫院的人不敢不來給她治病。可是，寶日龍梅是何等身份？怎麽可能長久的照看她？太醫院的那幫人可大多是見風使舵之徒啊。就連那位太子胤礽，如果聽到寶日龍梅今天為她出頭的事情，一向心胸狹小的他，又焉知不會派人來找她的麻煩？當初，某位大臣在朝堂上說了他的一點兒小毛病，結果，胤礽在康熙西征命他監國的時候，把這個大臣召到宮裏來，然後，推到了池塘裏，雖然沒出人命，可是，這個太子的心胸由此可見一般。如此一個報複心強的人，如果向她這個什麽也沒有的小貴人出手，她除了認命之外，可真的是什麽法子也沒有。不過，寶日龍梅的話卻讓她感到了溫暖！……隻要常常出入永和宮，就等於宣告她是寶日龍梅這個皇貴妃的人了，這宮裏不會有誰為了一點點麵子而平白得罪一個有著極高地位、極強後台的皇貴妃的。……除非那是傻子！何況，寶日龍梅還深得康熙寵愛。
“什麽好不好的？就這麽定了！娘娘，以後就煩勞你在我們姐妹倆不在的時候，多多去陪陪寶兒了。她在這宮裏也沒什麽親人，你以後可也就是她的姐姐了！”莫睛當然也聽出了寶日龍梅話裏的意思，心思一動之下，說出了這麽幾句話。
……
*
“胤褆啊，你的這一招真的行麽？那莫睛和羅欣沒那麽膽大吧？”
不提玉粹軒！
康熙另一名皇貴妃的居處延禧宮內！
慧妃那拉氏一邊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兒子喝著自己親手做的冰糖蓮子羹，一邊開口問道。
“額娘您放心，”把放著羹湯的小碗放下，大阿哥胤褆拿過宮女遞過的手巾隨意的擦了擦嘴，自信地說道：“這可是我向舅舅問過好幾遍的計策，保證可以讓咱們那位太子跟莫睛和羅欣這兩個女人起衝突……惹了這兩個女人，也就等於惹了費迪南那三個人。”
“既然你舅舅都這麽說了，我也就放心了！可是，你和你舅舅這麽重視那費迪南三個人，有必要嗎？依我看，你還是得多拉攏一些朝中的人，比如佟國維。以前這人來探視太皇太後的時候，我就見他對胤礽就愛理不理的！又在朝中掌著大權，如果能招到手下，那可是一大臂助啊。”慧妃說道。
“額娘！佟國維是有權有勢，可是，他太明顯了！舅舅說過，這個人表麵很厲害，其實就是個糊塗蟲，早晚得倒黴！拉攏他還不如拉攏高士奇呢！而且，舅舅還說，如今皇阿瑪春秋正盛，我們如果在這個時候拉攏朝中重臣，肯定會犯了皇阿瑪的忌，所以，與其做那無用有害的蠢事，還不如先結交一些不是重臣的重臣！”胤褆又說道。
“不是重臣的重臣？就是費迪南他們幾個？”慧妃狐疑地問道。
“沒錯！額娘，別說費迪南他們三個， 就是羅欣那兩個女人，也不是好惹的！如果我能拉攏了這幾個人，日後肯定是一大臂助！”胤褆答道。
“這幾個人在朝中根本就沒有什麽勢力，我總覺得不太踏實！”
“嗬嗬，額娘您盡管放心！您還不知道吧？馬德就要出任安徽巡撫了，這就是開始！……對了，額娘，老八您派出去了沒有？”胤褆突然問道。
“放心吧，我讓邢年親自帶去的，他肯定能趕上玉粹軒的那場熱鬧。”慧妃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