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醒時
“不要————啊!!”
手在空中亂舞,昏迷的人忽然大叫一聲,跳起身來。他那慌張模樣,倒叫陪在一旁那一直在暗暗打量於他的人稍有吃驚,那一瞬望著地上之人閃過的表情,似乎是驚訝。但那人畢竟是自製力極佳的、喜怒不形於色之人,詫異過後,便又神色如常地開了口:“喂,你醒啦。”
誰?聽到聲音的少年渾身一僵,條件反射地朝聲音處望去——男人?
黑發如墨、肌膚勝雪……山風撩開鬢旁發絲,在那男子稍稍傾身的一刻,波風鳴人瞧見了黑發掩映之下,黑曜石般的瞳仁。
啪!
頃刻間半空似有雷霆劈響。
那雙眼睛?
波風鳴人怔在了那,直直望著男子,身子忽然一陣陣發寒起來……
滴!
紅色的**滴落……
還未及思考,就已經下意識地抬起了手,按上右頰處那假想中因為有血液滴落,而疼得穿心的一點,立刻聞見了鐵鏽味的腥澀——心驟然一縮。
這疼太難得了,蝕骨腐心,也許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一生都無法體會其萬一;這疼卻又太熟悉了,熟悉到能讓遙遠的印象在刹那間拉近!
寫、輪、眼?
腦海早已滕波翻浪,一陣虛空的電閃雷鳴中,另一個自幼熟悉的麵貌突然就同眼前之人重合、重合凸顯出了一處——寫輪眼、“鮮紅”的寫輪眼!
熾白的電光映襯下,那一刻,黑曜石般的瞳仁如鮮血般紅!
夢了那麽多次,一次次得心痛、一次次得尋覓……就在那一刻,腦海中的靈光一現,終於讓他抓住了至關緊要的一點——寫輪眼!對了,那夢中銀白亂舞的襯托中,那紅得快要滴血的不住移動的“兩點”,就是寫輪眼?!
“宇智波……”不知不覺就蹦出了這三個字來,怔怔傻傻地張口而道。
“你說什麽?”對麵人猛然一愣,直起身用古怪的眼神瞅著他問道。
“嗯?”迷糊中的少年思緒被打斷,血紅“褪回”了漆黑,電閃雷鳴恢複到風和日麗。波風鳴人自幻覺般的奇境中清醒過來,湛藍的眼珠緩緩轉動,標示著他的主人某些機能正在努力恢複正常運轉中……金發的少年終是瞧見、瞧清了對麵那人一張冷麵,突如其來地心中一慌,像要急切否定著什麽般,忙忙擺手道:“沒有,我亂說的,你別在意!”
見那人坐回閑散模樣,並沒繼續追問。波風鳴人才莫名地像是如釋重負般稍稍放下心來,輕輕籲出一口氣,但他那眼睛還時不時瞟向身旁男子一兩眼:黑發黑瞳、如玉容顏……怎麽都無法讓他不去在意。
“哼,剛剛那幽靈居然喚你‘水門’……”黑發男子似乎不屑於金發少年的慌亂,不屑地嘖了聲。
“水門?”波風鳴人卻似全無察覺對方那明顯的輕蔑之情,機敏地捕捉到那敏感的詞來,愣愣地複述。
“波風水門,木葉第四代火影,據說是英明神武之輩。”那人“耐心”解釋,上下打量了波風鳴人兩眼,道,“看你的護額,應該也是木葉的忍者吧?隻是這膽量上……”他止話不言,輕視之意早明——這個人,究竟碧她是看重了他哪點好了,難道就因為這同樣的金發藍眼?黑發男子視線朝下移至一翹一翹的六撇小貓胡上,再瞧瞧對方迷蒙的眼神,不覺皺緊了眉頭。
“哈?水門……我?”波風鳴人卻仍對他那輕視態度渾然不覺,隻癡癡地品著對方的話,猛地擺手否認道,“不是不是!怎麽可能呢,我出生的時候四代目早死掉了!我也想見見那個傳說中的四代目啊,就是沒機會罷了。”他歎氣,順帶抬袖揩了揩這一係列“不尋常經曆”後,額角積下的冷汗。
少年的嘟喃,令那黑發男子更形厭惡,眉目間輕視的神情愈重,他眼角朝下瞥著少年:這個人,居然連嘲諷都聽不懂,還那麽一本正經地給著可笑的回答?男子已無心再理會於他,他的任務本來就隻是保障波風鳴人的安全即可,至於留下來的一番試探,那都隻是他個人的意思,既然是如此得無趣失望,而波風鳴人也已經無恙,黑發男子便準備告辭。
然他還未及開口:
“對啦,你是誰?”遲鈍的人兒同個陌生人聊過半日,這會子才記得問起。如此輕率的破綻惹得那黑發男子眉頭又是一蹙。
他還未答——“啊,你說幽靈?那,剛剛那個、那個……幽靈樣的東西呢?這裏又是哪?黑霧、光禿禿的枯樹呢?”終於發現不對了的少年疑問一個接著一個,一下跳起,四下張望個不停,心思不斷變化著,在見到那樹高草長一片明媚春光後更是不覺詫異無比:莫不是就連那枯樹、幽靈,都隻是個夢而已?可是剛才那男人明明有提到“幽靈”啊……
他這番跳脫之舉,竟看得黑發男子因為鬱悶至極而淺笑了出來。慶幸金發少年此刻一副心神在朦朧詫異間徘徊,並未察覺。
波風鳴人很快就明白所謂的黑霧、死地……和幽靈都不是做夢了:
“這裏是山之國同田之國的交界之處……”
難怪一半山嶺一半田野。
“……一個月前,田之國忽然發生了巨大的爆炸,爆炸形成的深坑附近,也不知為何,生命忽然間開始紛紛枯萎……”
波風鳴人想起了一月前的大坑……
“……路過的人和動物,隻要陷入其中,就再沒有回來過……”
啊,剛才那幽靈——十分得令人懷疑啊。
“……而且可怕得是,那片死域的範圍好像還在一天天地擴大。”公式化的簡略陳述,敘述的主人傲然自持,盡快令得波風鳴人明了了現實。
“那這麽說,那個不是做夢?”波風鳴人順著那人示意的方向望去,在望見了遠方隱隱氳氳被一團黑霧籠罩的天空後,心有餘悸地一愣一愣問,“那那個幽靈?也、也是真的咯?!”他湛藍色的雙目炯炯有光,直盯著身前那人,喉口“咕咚”吞咽了下。
“當然。”就是不知那幽靈奇怪的樣貌……還有那幽靈居然叫他“水門”……黑發的男子一想到這,眼神還是忍不住朝波風鳴人那瞟去——金發、藍眼……隻因為這?而且那幽靈說得“水門”真的就隻是“四代目”的意思?幽靈會知道四代目、認識四代目?那片死地又難道同我們木葉的第四代火影有關?……
“咦,這麽說難不成是你救了我?”驚訝的話語拉回黑發男子的思路,波風鳴人遲鈍的腦袋終於悟出了“關鍵”,在對方承認了後不住道謝。
“你真是太厲害了!連幽靈都可以降服呐!怎麽辦到的?”這一天驚詫的時光裏,波風鳴人最開心、也最熱心的就屬此事,當即攔了人,兩眼發光地問道。
黑發男子被某人眼睛中炯炯有神的“閃光”鬱悶到了,一言不答,抬腳就要離開,波風鳴人卻不依不饒攔在前:“等等!你還沒告訴我要怎麽製服幽靈呢,不知道方法得話我要怎麽進去呀?拜托幫幫忙!”
黑發男子頓住了腳。
“怎麽,你還要進去?”他用著沉吟般的眼神望著少年,說起來,原本波風鳴人居然會來這田之國,望那“死地”中闖一事其實從一開始就十分怪好吧。
意識到這點後,黑發男子留了點心,這回他終於發現了某個隱藏的事實:波風鳴人的眼睛中,視線一直不曾聚焦。他驚訝地發現,那些個“魯莽、無厘頭”的話語,原來都是在少年失神的狀況下,隻怕壓根就未經過所謂的邏輯思考就蹦躂而出的!
發現了這一點後,黑發男子心中的鬱悶頃刻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則是饒有興致的心理。帶著趣味目光,他翹著唇角,開始思考波風鳴人的來意。
“嗯。”波風鳴人點了點頭確認。
“你明知道那裏麵十分危險,還一定要進去?為什麽?”
“哦。”波風鳴人還是那般雙目視線有些渙散地答道,“直覺告訴我,裏麵一定有什麽是必須要弄清的,不過我也沒想到才一個月不到,那裏麵就變成了這個樣。”他將一月前至少還是正常風景的事大略陳述了一遍。
“啊,對了,我叫波風鳴人,你叫什麽?”粗心的少年猛然記起自己還不知道對方名字呢,連忙再問。
饒是黑發男子對他時不時便會突然爆出無關之言的驚奇之舉已初有體會,還是不能習慣。
那一瞬,自製力極佳的男子也差點破功,連忙扭轉了頭,盡量用毫不覺奇的聲音道:“我隻不過浪子一個,你不必在意。”
“浪子?”
“天涯流浪、四海為家。踏遍千山萬水,也早就忘了名姓。”
踏遍千山萬水?厲害!波風鳴人聽得神往——而且好稀奇,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若是換做三、四年前的少年郎,此刻定然是禁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至於降服幽靈之法,你就不必問了,就算知道你也定然學不會的。”
“誰說一定學不會?”年少輕狂時常有的那股子抗拒意識立刻就升騰而起,波風鳴人捏著拳,不滿地嘟起嘴抗議,惹來黑發男子暗暗好笑。
“那是我家傳忍術,外族之人絕然不會,即便家族中也隻有我一個人能使用。”
“哎?”既是如此,波風鳴人隻得滿心失望。
“喂,你真是忍者嗎?”那“浪子”忍不住好奇道。
“你沒看見我帶著的護額?”波風鳴人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顯是對對方的質疑十分不滿——即便那也許是救命的恩人。
“今天的事謝謝你,這個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再報答的。再見!”波風鳴人塞給那“浪子”一個卷軸,朝那人鞠了一躬道謝,轉身就要離開。說實在的,他對這人印象很不好,總有股子不舒服的感覺,即便明知對方是救過自己的救命恩人,相對時那隱隱不愉悅的感受還是十分清楚。大概,是因為對方那傲慢、不屑等負麵情緒,他雖然思想上沒意識到,身體卻已經是超前體會到了。
“聽說忍者都是機警之輩。”
停住了腳步,什麽意思?
那“浪子”似乎瞧出了他心底的不滿,此刻正歪歪斜倚在一棵樹上,目光內蓄道:“如此毫不設防地靠近一個陌生人,你難道就不怕我會害你嗎?”
波風鳴人聞言,薄唇一翹,轉回身來,望著那人微微笑道:“不需要,你要害我得話,早前就不必救我。再說了,我能感覺到,你雖然身上有種怪怪的感覺,可是沒有危險。”
咦,怪怪的感覺?
這回輪到黑發男子驚訝了,對這形容自己的詞意明顯理解不能。待他再度回神後,波風鳴人已經不見了蹤影——等等!他忽然悟到,少年離去的方向?他扭頭朝相對的一方,有著隱約黑霧的地方瞧了瞧……相反的方向?秀氣的眉再度蹙了起來,疑雲難排。
波風鳴人,究竟是個怎樣的少年,說他稚氣莽撞、什麽都不懂得話,似乎又不是那樣。最起碼的警覺還是有的,男子想著少年的果斷離開,還有瞥向自己那隱藏得極好,卻明顯不帶多少信任的眼神,勾著唇角打開了卷軸……這個,他有點樂了,是給自己送禮了啊。
深夜,雲之國邊境的旅社內,金發的少年躺在暖和的被子內兩眼望天,腦海中不時浮現出日間見聞:那陰沉沉的密林、幽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不會魯莽地在還不知曉如何對付幽靈的方法之前再趕回去。
左思右想睡不著,波風鳴人起身,找出紙筆,寫下了信條。
“咕嚕,你在嗎?”他召喚道,雪鴿應聲飛出,帶著信重又消失在了黑夜中。
“也許火影爺爺會知道些什麽,關於那幽靈的事。”波風鳴人心想著。那滴血的夢無法令他忽視,從最開始的那次山洞中奇特經曆後,那個夢就一直纏著他,幾年來,每回每回地重複了至少十數遍,可惜每一次總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唯一能肯定的是那腥紅的**一定是血——一個女人的血!
波風鳴人揪上了前襟,雖然看不清究竟發生過什麽,然而夢境中每回來過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卻讓他刻骨銘心、無法或忘!
“究竟是誰?會發生些什麽呢?”他喃喃自語,這些年來,似乎每做一次這個夢,就會發生點事,而且,絕非吉祥之兆。
“難道是小櫻?”金發的少年托著腦袋,正做著他並不擅長的沉思。在那個夢裏,他唯一聽到的叫聲,很像是小櫻的聲音……波風鳴人總在想,如果這僅僅隻是一個預兆,一個對凶事的預知,那麽為什麽會一直重複著做這樣的夢?那夢裏……他有一種預感,總覺著,也許有一天,會告訴他什麽事……
而這一次,不僅僅是那個夢,又多了另一重風景——玫瑰荊棘叢中的少年?那股子遍體鱗傷、滿身疼痛、精疲力竭而又一刻不敢倒下的恐懼,直到夢醒時分的現在,依然噬心般纏繞著他!
兩天後,田之國大蛇丸基地遺址處,有戴著樹葉形護額的忍者們出沒。
“情況怎麽樣?”
新建成的簡陋火影辦公室內,三代火影問話。
輝夜君麻呂冷著張臉站一旁,從他麵部的表情就可斷知一二:三代火影問的事隻怕並不怎麽順利。
“暗部共派出了兩個小隊,回來了七人,他們都說什麽都沒看見。”
“那還有一個人呢?”
“失蹤了。據說是沒有聽從命令深入了事故區。”
三代火影闔上雙目,靠在椅上沉思片刻,才道:“也就是說沒有任何發現?”
“是。”輝夜君麻呂畢恭畢敬道,“沒有看見黑霧,也沒有見著枯木。那七個人看見的隻有綠樹、青草,還有黃土。不過,報告中特別提到,由於任務是要求他們留意一切異常,有人注意到,在那方圓幾裏之地,沒有發現飛禽走獸、甚至連蟲、魚之類都沒有。因為太近了,整個林子給人的感覺十分陰森。”由於水無月白受傷,輝夜君麻呂暫時把包括情報刺探等原屬於前者管束範圍的任務一並攬了過來。
三代火影問:“‘火’那邊怎麽說的?”
“似乎也是第一次才見到,之前那附近並未發現異樣,更加沒見到過幽靈之類。隻是那裏卻是有些異常,凡進入那座山的村民,大多都莫名失蹤了。久而久之,那座山便成了人們談虎色變之地。”
三代火影老臉上帶了愁容,頗為沉重地歎道:“但凡變故生出,必然有其原因,這次的事棘手了。”
“對了,關於鳴人,‘火’卻還說了些話。”輝夜君麻呂道。
“哦,是什麽?”
輝夜君麻呂笑笑,道:“說他是一個‘需要細細品味的人’——乍一看,一無是處,回味起來,卻總有餘韻,不能不讓人覺得有意思。”
三代火影聽了,老臉笑了朵花:“君,鳴人看來還真是個妙人啊?老夫居然見到那個一向嚴謹的他也開起玩笑來了。不過鳴人性子雖跳脫,這‘一無是處’四字,說得卻也過了。”
輝夜君麻呂也莞然一笑道:“火影大人又不是不知道他性子雖嚴謹,說話卻有些誇張。”旋即他神色忽地又一正,嚴肅道:“‘火’還報告了一件事,說是,看見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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