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緋殊。

阿策的耳尖動了動, 繼續聽了下去,結果隔壁卻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跟巴掌甩到臉頰上清脆的聲音。

阿策眉頭一皺, 當即就要站起來, 溫折玉拉住了他的手, 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即使不知道另外兩個人的具體身份,通過對話也大概能夠聽得出來, 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 他們不好管, 再說這樣盲目的衝上去,柳緋殊該如何自處。

阿策看出溫折玉的意思,冷著臉做了回去, 眸子沉的嚇人。

溫折玉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兩個人繼續聽了下去。

“混賬東西,別以為你攀了高枝, 我就奈何不了你,別忘了你爹爹還在家裏臥病不起呢。如今月扶搖位及禦史一職, 你一個庶子怎麽配得上人家?”一個尖銳刻薄的男聲道。

柳緋殊的回應一如既往的溫軟,隻是其中蘊含著明顯的委屈:“主君爹爹,我是庶子, 可兄長當初逃婚另嫁, 妻主沒有遷怒於我, 已是萬幸,如何還能再收下兄長呢。”

“你是她的正君, 後院的事情, 還不是你說了算。”

“我……”柳緋殊遲疑了好一會兒:“不……不行……”

“我打死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眼看著隔壁又要動手, 阿策情急之下突然將茶杯摔在了地上, 啞著嗓子變換了音色揚聲罵道:“呸,這上的是什麽茶,難喝死了。”

溫折玉驚詫的看著他,沒料到他的嗓子裏竟然還會發出粗獷的男子聲。

阿策臉色微紅,目光有一瞬間的閃躲,而隔壁也立刻停下了接下來的舉動。良久,就聽到那個中年的男子壓低了嗓音道:“這什麽酒樓,隔音也太差了。先不說了,吃完飯你帶我們先住進月府再說。”

柳緋殊還是沒有回應。

那人又道:“怎麽,還不允許我們做親家的走動走動了?”

……

“玉姐姐,你說,姐夫他會讓那些人進府嗎?”

出了酒樓許久,阿策都在悶悶不樂。就連溫折玉給他買了糖人都沒能讓人露個笑臉出來。

“估計會,他們依禮拜訪,柳緋殊沒有理由阻攔。”溫折玉回道。

“我讓蝶殺將他們扔出京都。”阿策怒氣衝衝的道。

溫折玉捏了一把他鼓成包子似的,已經有了不少肉的白嫩的臉蛋:“先別輕舉妄動,你姐姐可不是個任人擺弄的主。放心,她會解決好這件事的。”

月扶搖在阿策麵前總是裝出一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樣子來,但溫折玉對於她的本性看的卻是十分透徹,那人處事果斷,也是個腹黑的主。

不然也不會在知道阿策身份的第一時間封鎖消息,囚禁月如意,斷了月池延的管家權,將計就計,將阿策嫁了過來。幸虧這人是阿策的姐姐,對阿策存在著一份補償的心理,如今已經在背地裏偏向了趙雲寰這一派,否則,此人必是她們奪權路上的一個勁敵。

阿策聞言仍舊擔憂不已,溫折玉提醒他:“你若是真的想做點什麽,不如偷偷派手下將柳緋殊的父親從府裏弄出來,否則,在別人的地盤上,終究是有些不安全。”

以往她混跡花樓,跟狐朋狗友玩耍時聽說過不少豪門大家後院裏的醃臢事,主君想要對底下的夫侍做點什麽,簡直是太容易了。人命輕薄如紙,不值錢。這也是溫折玉當初喜歡小白蓮卻不敢讓他進府的原因之一,就是怕他在江搖的手底下沒有自保之力。

而她作為女子,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人身邊,終究是鞭長莫及。

阿策點點頭,回去就派鉤吻去了柳緋殊的家鄉。

而第二日,他也得到消息,跟柳緋殊在酒樓裏說話的一個是柳家主君,一個是如今守了寡的柳家嫡子,如今俱已住進了月府。

阿策一直關注著月府的消息,時不時的還要往那邊跑上兩趟,過了好久,才猛然發覺很長時間沒有看見溫折玉了。

不,確切的說,是溫折玉特意在躲著他。

阿策終於將心思收攏了回來,喚來小八:“郡王最近在做什麽呢,怎麽許久不來後院了?”

小八是個男暗衛,平常會守在他身邊保護,之所以問他,是因為他跟隨侍在溫折玉身邊的小九是一對。

“這,屬下不知。”說完似有哀怨的補充了一句:“屬下已許久不見小九的蹤跡了。”

阿策抿唇:“這主仆二人,在搞什麽鬼。”

“屬下聽說。”小八吞吞吐吐的看了阿策一眼,“聽說郡王殿下前兩日在外昏厥過一次,清醒後便去找了談神醫,直到第二日很晚才回來。”

“什麽?!這種事怎麽才說?”阿策大為火光,抬步就往溫折玉的書房走。

小八緊隨其後,緊張的喊:“是郡王殿下不讓說,怕您擔心。”

阿策很快到了書房,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蹤影,又轉去門房,得知一大早溫折玉便又出了門。

以前溫折玉時長去三皇女府上商議正事,但都是喬裝打扮,從不會從正門走。這是去哪兒了,阿策擔憂不已。

他尋不到人,又不甘心回去,便想著在門口等著。站了不多會兒,便見王府裏一陣陣**,屬於王府的私兵身穿甲胄,各個神色嚴肅,從門口魚貫而出。

阿策拉著小八避開了,攔住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頭的人:“這是要做什麽?”

“王女有令,命我們速速敢去青石巷。”

說完迅速回到了隊列之中。

青石巷?

阿策回眸對小八對視,想起一件事來:“談神醫,是不是就住在青石巷?”

之前談神醫一家住在溫折玉買給他的別院,後來兩人大婚之時,他們搬了出去。小八點點頭,附和了他的疑問。

阿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對談神醫一家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情,非是親人,卻又親人無異。不說談神醫救過他幾次性命,當初在清溪縣,他身受重傷期間,就住在談家。談家夫郎待他如同親子,絲毫沒有在意他囚過談嗅嗅的事。就連談嗅嗅這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也總是阿策哥哥的叫著,心裏對他一點芥蒂都沒有。

再說冀北王,自從江搖死後,她看起來蒼老了不少,有種心灰意冷不問世事的意思。對於溫折玉,也親近許多,噓寒問暖,極盡安心。

隻是溫折玉時常不在家,阿策是個男子,作為婆母她不好有過多的關心,這才讓他逃過一劫。

阿策最不耐煩的就是應付虛情假意的關注。

一個整天忙於跟女兒聯係感情的人,突然調動起這麽多的私兵,怎能不令人生疑。

“去看看。”阿策暗示小八,兩個人出了府門,立刻旋身上了高牆,一路沿著翹起的屋簷向著談府飛掠而去。

直到到了談府門口才停下來。

阿策定睛一看,果然見一對對人馬正往這邊趕來。而談府裏,兵器交接的打鬥聲已經到了尾聲,很快幾不可聞,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厲喝聲。

阿策跟小八跳到了院子裏。

“溫折玉,你他爹的姓溫,不姓談!!你居然眼睜睜看著這個奸婦對我動手?!”

溫折玉這三個字一出現,阿策心下便鬆了一口長氣,連忙向出聲的地方看去。

果然那熟悉的聲音正是冀北王發出的,含著洶湧的怒氣。此時她正與談神醫在激烈的交手,隻是明顯的不敵,手裏的兵器,那把鋒利的長劍已經被打落在地。

溫折玉的身體有意無意的擋在談家夫郎的前麵,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她的身後,談家夫郎已是麵色慘白,懷裏摟著同樣嚇得縮成一團的談嗅嗅。

“娘親還是莫要在別人家裏發瘋的好,我這就帶你回府。”

“什麽別人,你瞎嗎?他可是你爹,你就讓他這樣跟奸婦勾搭在一起?他不要臉,你也不要?”冀北王的話音剛落,隻聽哢嚓一聲脆響,她的一隻胳膊被談神醫給冷著臉折斷了。

談神醫一腳踹向她的膝蓋,冀北王單膝跪在了地上,頓時目眥欲裂,恥辱的看著她。

“大膽,你想死?”

“王女一張口就要毀我家夫郎清白,哪裏有這個道理?”談神醫目光幽深難辨,語帶嘲諷。

“他是我的主君。”冀北王還要分辨。

“他不是……”

“我不是……”溫折玉與談家夫郎異口同聲。

阿策沒料到會聽到這麽隱秘的劇情,一時間進退維穀。他本來是打算直接現身的,可一聽到這段,便打了退堂鼓。他是小輩,如今是長輩們的私事,他怎好參與進來。

且先按捺一下,若是談家或者溫折玉有危險,他再出麵不遲。

“放屁,肖縉,你就算是化成灰本王都能夠認出你來。你這麽多年,故意躲著我,就是跟這女人逍遙快活去了,是不是?”

談家夫郎眸中悲痛之色頓現,並未回答她的質問。

冀北王太陽穴兩側的血管被頂的一股一股的,看起來有想要崩裂的趨勢,看著他咬牙切齒的道:“你也敢背叛我?你好大的膽子。”

就在這時,外麵腳步聲密集了起來,冀北王府的私兵推開了談府的大門。

冀北王冷酷的看著談家人:“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捉了。反抗……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