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秋祭很快的過去了有大半個月的時間, 一直關注著冀北王府的小九送來了一個消息,說是冀北王溫千凝從外地趕回來了。

溫千凝其實並非是外界百姓以為的普通的異性王,她與當今女帝趙睿安, 本是同母異父的親姐妹。

隻是溫千凝的父親當年不過是宮中伺候的一個小奴, 用了點不光彩的手段爬了當時的女帝的床, 後來又隱瞞身孕,躲開眾人耳目, 偷偷生下了她。本想父憑女貴, 誰知這小奴是個沒福的, 竟然在生下她沒多久就去世了。

女帝被人設計,看到她就覺得反感,長大後又見其生的愚笨, 實在不像自己的種。找了個理由剝奪了姓氏,改從父姓,早早的扔出宮去單過了。

她這冀北王的封號, 還是因為娶了君後的親弟弟肖,與女帝做了連襟之後, 女帝看在肖家的份上,後來封的。

“殿下,王女一回來, 江主君就對著她哭訴了一夜, 您看, 我們是否也要回府?省的江主君添油加醋,說一些對您不利的話?”小九提醒道。

溫折玉長腿交疊, 正在百無聊賴坐在椅子上, 挑玉清軒剛送來的一堆新樣式的珠寶。拿起匣子裏的指環, 一個個套在纖長的手指上試著玩, 隨口回她:“不必。讓他說。總得給他時間讓他一次說個夠才行,再說,就算我捂了他的嘴,難道母親就會不計較我無故失蹤一年多的事不成。任他們編排去吧,等哪天我得閑了,再回去不遲。”

“那……玉清軒的管事問,這批珠寶……”

“讓他們去冀北王府要去,江搖霸占了我爹爹那麽多的嫁妝,合該他們出這筆錢。對了……小挽……”溫折玉纖指敲著桌麵,忽然抬頭朝外麵喊了一聲:“將這盒珠寶拿去給小公子……”

她隻挑了幾個指環帶來玩,其他的,本就是為阿策定製的。

伺候阿策的仆役進來抱起了匣子,溫折玉又喚住了他:“小公子這個時辰,還未醒嗎?”

溫折玉前幾年在肖雲橫府上生活的時候,練出了早起練武的習慣,所以經常不到天亮就起來了。以前在清溪縣的時候,阿策比她起的還要早,伺候她洗漱更衣。後來身份暴露,再相處起來,阿策便不裝了,不到日上三竿決不起床。

“回殿下,還沒醒呢。”

溫折玉抬頭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十分了,早飯的時候,阿策就沒起來,再睡下去,隻怕連午飯都要錯過了。

“算了。”溫折玉站起身來:“我親自去看看去。”

阿策的是個怕冷的體質,就算是炎熱的夏天,身體摸上去還總是冰冰涼涼的,更何況現在天氣已經入了秋,溫折玉早早就吩咐仆役,讓他們給阿策的**鋪了厚厚的毛毯子,又做了嶄新的被子給他換上。

**的人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溫折玉本想喊他,走到近前,又有點遲疑了。

兩個人一起睡的時候,阿策總是不停的往她懷裏鑽,手腳並用跟隻八爪魚似的扒在她的身上,而今她不在身邊,阿策的睡姿總是充斥著不安全感的樣子,微微的弓著身子跟蝦米似的側躺著,手指捉著被子的一角,雙唇緊抿,蹙著好看的眉頭,睫毛時不時的劇烈的抖上幾下。

溫折玉當即泛起一股莫名的心疼感。

她坐在床邊,摸了摸阿策的額頭,本來隻是下意識的舉動,沒想到卻摸到了一點潮氣。

他的額頭很涼,不像是出汗的樣子。

溫折玉心底有點不安,溫聲在他耳邊喚了一句:“阿策……醒醒……”

話音一落,**的人就睜開了眼睛。

棕黑色的眼球像顆漂亮的貓眼石,慵懶的半眯起來,嘴角彎起一抹愉悅的弧度,伸手勾起了她袖子的一角,纏在了手指上:“玉姐姐……”

輕飄飄的聲音像一縷縹緲的青煙。

溫折玉俯身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又用拇指碾了他泛白的唇瓣一下,直到碾起淡淡的紅,方才罷手。

“起來吃飯……”溫折玉覺得他的狀態有些不對,關心的問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怎麽這麽沒有精神?”

阿策的眼睛懶洋洋的闔了回去,腦袋往被子裏縮了縮,說出來的話也是懶洋洋的:“好困……想睡……春困秋乏夏打盹,馬上又是冬眠的好日子,玉姐姐莫要管我……”

“嗬,照你這樣說,豈不是一年四季都要躺在**了。”溫折玉含著笑,無奈的搖搖頭,替他掖好了被角。

她剛要走,就被人拉住了手。

“玉姐姐,陪我躺會兒。”

“你自個兒懶也就罷了,我可不陪你,我讓小挽給你端點吃食過來,你不想起,就在**吃點。”

溫折玉作勢要走,阿策的手卻沒有鬆開,反而握的更緊了。

“玉姐姐,我……嗯……”阿策忽然呼吸一頓,一副很難受的樣子,擰起了眉頭來。

“怎麽了?”溫折玉忙回身擔憂的看著他。

“我……”阿策悶哼一聲,本就淺淡的唇色變得更加蒼白,他努力咽下了喉嚨裏湧出來的一道口申口今,“我好像,小日子來了,肚子有點疼……”

“我去找大夫。”溫折玉急匆匆的往人走。

“玉姐姐……”阿策緊張的拉住她:“讓小挽去,你陪我……”

溫折玉又急又氣,這小白蓮,明明痛的臉都白了,還有心思撒嬌。

溫折玉坐回去:“躺好,我幫你揉揉。”邊說邊高聲喚外間的小挽:“小挽,去找大夫來,趕緊的。”

小挽應聲而去。

溫折玉將雙手對搓了幾下,感覺掌心有了熱度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掀開他的被子,將手伸進他的褻衣底下,覆蓋在冰涼的小腹上。

底下是粘膩濕滑的觸感,溫折玉的瞳孔微微一動,忽然覺得不妙。

她忙伸出手來看,卻發現她的手上,染了半個手掌的血水。

溫折玉猛地掀開了被子,一股強烈的血腥氣撲麵而來。此時的阿策分明是躺在血泊裏,雪白的褻褲被染上了大片的紅,連褥子上都是濕漉漉的,全部都是血色。

誰家的小日子會流這麽多的血……

“怎麽了?”阿策蠕動了幾下嘴唇,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沒……沒事……”溫折玉呼吸急促,緊張的話都說不穩了。

“冷……”阿策輕輕哼哼兩聲。

溫折玉忙把被子給他蓋回去,感覺腦子裏思緒混亂,已經擰成了一團亂麻。她不是沒有經過事的人,大概已經能夠猜到發生了什麽。

可是……她的阿策 ……

能接受嗎?

“阿策,還疼嗎?你乖點兒……如果輕點了的話就先睡會兒好不好,等醒了就沒事了。”

……

“胡鬧,那寧安郡王是什麽人,哪裏配的上我的小意。”

月池延已過花甲之年,雖然滿鬢斑白,但精神仍舊矍鑠,絲毫不見老態。

此時她正端坐在太師椅上,腰板挺得很直,扶著一個龍頭拐杖,目光嚴厲的敲了一下地麵。

月如意被嚇了一跳,忙擰了腰肢柔柔的跪了下來。

“祖母……”

“小意,你過來……”月池延朝著月如意招招手,將他招到膝下,摸著他的頭發,目光壓的很沉:“你記住,你是月家最尊貴的小公子,不是什麽人都能肖想的。那寧安郡王是個什麽人,仗著出身好整日裏遛雞逗鳥,不學無術。我月家雖不是簪纓世家,但也算是書香門第,老祖宗的顏麵不能丟。縱使她地位再高,咱們也不會出賣兒孫的幸福,去結這種親。”

“祖母……”月扶搖一旁越聽越覺得她說的不像話:“寧安郡王畢竟是皇親國戚,祖母慎言……”

她這話在家裏說也就罷了,就怕底下趴著的這個是個單純沒心眼的,若是泄露了一聲半句出去,豈不是有辱罵皇室的嫌疑。

月池延冷冷的哼了一聲,她也知道自己說的太過,失言了,隻是一想起京都對溫折玉的那些傳言,就氣不打一處來。

在她看來,身為女子,武可馳騁疆場,保家衛國。文可執筆如戈,造福百姓。偏她出身這般好,文不成武不就,鎮日裏沉溺美色,混沌度日,算什麽真正的女人。

所以當月如意身邊的小廝多嘴提起來,在一次宴席上,冀北王府的主君曾對月如意表示好感之後,登時就控製不住怒氣了。

“況且祖母,便是冀北王府真的有意,也不一定是她。那江正君有嫡親的女兒,如今也到了適齡的年紀,說不定是想……”

“任誰也不行。”月池延斷然拒絕:“這冀北王府,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冀北王此人,看似精明,但辦的都是蠢事,如今根本不得勝眷,夾縫裏生存罷了。她的女兒,隻怕不是個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就是個跟她似的縮頭烏龜,咱可不沾。”

說著,又關切的拉住了月如意的手:“小意啊,莫聽那些人胡說,祖母不會將你往火坑裏推的,你的親事,祖母一直放在心上。待過兩年新科取試,給你尋一個寒門貴女入贅過來。這樣,你既不用離開祖母,又能當家做主,豈不甚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