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其實……”

“你根本就不是沈窈。”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 事到如今,阿策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是……”進了京都,認識她的人不計其數, 溫折玉根本無法遮掩, 隻能硬著頭皮承認。“阿策……我……我其實是冀北王府的, 溫折玉……”

溫折玉……

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

阿策的臉色微微發白, 似是想到了什麽, 看向溫折玉的目光立刻變得複雜了起來。他嘲弄的笑了一聲, 也不知是在自嘲,還是嘲笑她:“京都紈絝之首,阿策早有耳聞。”

“我竟如此出名?”溫折玉震驚不已, 一抬頭見阿策虎視眈眈的盯著她,不由地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再說!”阿策一時氣血攻心,隨手撿起身側的枕頭朝著溫折玉扔了過來。

風聲隨之而來, 溫折玉耳尖微微一動,潛意識裏想閃身躲過, 但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海裏轉了好幾個念頭,餘光瞄著那枕頭的砸過來的軌跡, 身體短暫的一頓。

“啪……”枕頭的一角直接撞上了她的額頭。

“嘶……”溫折玉緊著眉頭, 一副忍痛的表情, 捂著頭垂下了腦袋。

阿策嚇了一跳,急忙從**跑了下來, 跪在她的身旁檢查她的額角:“你傻了嗎?你怎麽不躲?”

“沒反應過來……況且, 你想打我, 我哪裏敢躲。”溫折玉委屈巴巴揉著額頭, 果然感覺到一陣陣的刺痛,仔細一摸,還有一點點的粘稠。

溫折玉心中生疑,將手指拿到跟前,看到了淡淡的血跡。

“出血了……”阿策緊張的看著她,突然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溫折玉拉住了他:“做什麽去?”

“給你找大夫。”

溫折玉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將人溫柔的拉進懷裏:“怎麽?心疼了?”

阿策身上的暴戾之氣頃刻間收斂的一絲不剩,他這從張牙舞爪的小豹子到人畜無害的小白兔的轉變,讓溫折玉看的嘖嘖稱奇。

隻是她麵上不敢表露出來,怕人一個不小心就炸了毛。畢竟如今的阿策,跟當初軟糯可欺的小白蓮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脾氣大的很,需要人哄著,

但嘴硬心軟,也是有的。溫折玉自覺的也拿捏到了他的軟肋,待人安靜下來之後,不由悠悠的歎了口氣。

“這點傷,你便心疼了。可是又哪裏有我當初看你躺在血泊裏,心痛的萬分之一。”溫折玉摸著阿策腦後的頭發,不停的婆娑著。自從阿策清醒過來時候,溫折玉時不時的就要抱他一會兒。

他重傷的時候,身上的皮膚各處都泛著一絲涼意,後來醒來才慢慢的有了明天的溫度,溫折玉唯有抱著他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我……我當時並非故意讓你心疼,隻是……”阿策被她話裏毫不掩飾的痛楚刺的心裏難受了一下,張口就要解釋,可他剛說了一句,思路立刻就被拉了回來。

“我當時解釋過了,玉姐姐,還是解釋下你身份的事吧。”阿策目光如炬,冷冷的視線壓了回來。

這怎麽就躲不開這個話題了呢?

她這一枕頭算是白挨了。

不過想也知道,想要跟阿策長長久久的,這個身份的問題根本就避不開。

溫折玉在心裏深深地歎了口氣,將人攬在懷裏抱緊了,省的一會兒一言不合又拔腿跑了。

“地上涼,抱你去**說。”

阿策“哼”一聲,不高興的配合了他。

到了**,溫折玉輕咳一聲,又偷瞄了一眼阿策的表情,開始組織語言:“此事說來話長……”

“一輩子夠用嗎?”

“咳咳……”溫折玉被噎的一口氣沒喘上來,無奈的親了他一口:“好好聽我說……”

“假扮身份去清溪縣,要從當今皇家的幾位皇女說起。”

當今女帝趙睿安膝下有十幾位皇女,其中三皇女趙雲寰乃是當今鳳君肖璨所生。而肖璨,正是驃騎將軍肖雲橫的長子,與溫折玉的生父肖縉,亦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於是溫折玉從出生起,就幾乎被劃為了三皇女一脈。

隻是三皇女生性豁達,安於富貴,不爭不搶,經常與她廝混在青樓楚館之中,就是想要避開權力的傾軋。

然而在其位,就算她不爭,也躲不開有人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去年三皇女被人誣陷,直接被女帝以謀反的罪名發配去了皇陵。

大概是一夕從雲端跌落下來,三皇女終於看清了自己的處境,決定參與到奪嫡的鬥爭中來。

“阿姐要爭,我自然也要幫她。清越是她的人,我奉阿姐之命喬裝打扮陪伴在她左右,順便保護她的安危。但我的身份決不可暴露,否則被有心之人查到清越是阿姐的心腹,清越很有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

溫折玉一直在觀察著阿策的神色,見他歪著頭,聽得十分認真,並沒有要再次生氣的跡象,這才略略的放下心來,繼續道:“我入清溪縣入的就是假身份,並非有意隱瞞,阿策,你是不是覺得,你騙了我,我也騙了你,當初便不該對你生那麽大的氣?”

阿策抿了抿唇,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委屈,沒有回答她的話。

“我假借身份,隻為保護清越,並非針對你。我從未掩飾我的本性,坦誠待你。而你呢,阿策,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騙我而來的,身份名字是假的,性情也是假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開始接近我,也是為了利用我,對麽。”

阿策的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圈突然變得紅紅的。

“當然,我也有錯。”溫折玉一見不好,開始懷疑自己的語氣是不是過於嚴肅,又嚇到她了。其實她沒有翻老賬的意思,隻是怕阿策知道他的身份後心裏會對以前的事情有隔閡,實事求是的解釋一下而已。

隻是,這樣聽起來似乎太像開脫之詞了。

溫折玉急忙又道:“阿策,知道你騙了我後,我氣急攻心,做了許多傷你心的事。你昏迷的那段時間,我想了許多,同樣是騙人,誰又比誰高貴了。如今,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盡情的罰我吧,別生氣傷了自己就行。”

阿策偏了偏頭,沒有理她,甚至在她討好的親過來的時候,躲開了她的唇。

溫折玉一驚:“阿策……”

“你說過,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不怪我了的……”阿策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自然如此……”

“我並非因為你瞞了我的身份生氣,我氣的是……你竟是……竟是那出了名的浪□□。”阿策一想起來他聽過的溫折玉的各種風流情史,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京都但凡有點姓名的倌兒,哪個你不是入幕之賓?!”

“我……可我若不好色,當初,也不至於掉進你這朵小白蓮的掌心……”

“你還敢說……”阿策氣憤的瞪大了眼睛,三兩下從溫折玉的懷裏掙脫了出去,怒氣衝衝的去取屏風上的衣服。

其實溫折玉說的沒錯,當初阿策的目標並非是她,而是沈清越。但是沈清越為人正直老派,根本無從下手,阿策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她與溫折玉關係似乎不一般,而這人又是個沉迷美色的主,這才決定接近她的。

但這件事,他絕不會讓溫折玉知曉。

“阿策……我說錯話了,你別氣……要打要罵,都隨你好不好?”溫折玉跟著追下床來。

“郡王殿下,您該走了……”阿策將她的衣服兜頭扔到人身上。

“你別攆我啊,不是……”溫折玉反應過來:“你不走?你要留在這種地方?”

阿策手下的動作頓了一下,沉默了片刻:“玉姐姐,你可知道,海天一色,不過是蝶殺的一部分而已。薑南樓沒死,她逃到了京都。而蝶殺的總部,也在京都……”

“不成……你想將蝶殺連根拔起,可以交給我來做。我不允許你再牽扯到這些事情裏麵,阿策……”溫折玉是一朝被啥咬,十年怕井繩,本來京都的水就深,她根本就不想讓他牽涉其中。

再加上一個神秘莫測的蝶殺,溫折玉更沒法安心了。

“玉姐姐,阿策並非真正的菟絲花,有些事,我想自己親自去做……”

阿策也沒有想到,諾大的海天一色,竟然隻是蝶殺的一個分壇。蝶殺若不全部摧毀,拐賣幼童的事就永遠無法杜絕,隻要他活著一天,就永遠沒有辦法拋下這件事。

“玉姐姐,你有你必須要做的事,阿策也有必須完成的使命,我們兩個……”

溫折玉的心猛地揪緊了,就怕從他嘴裏說出就算了吧幾個字來……

“暫時還是不要見麵了。”

“不成……”溫折玉淺淺鬆了一下,就馬上提了起來:“你要做什麽?”

“我已打入了京都的總部之中,想在這裏收攏一些信息,你在這裏,會妨礙到我。”

溫折玉氣壞了,妨礙到他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想背著自己接客?

說話間,阿策已經走到了房門口,正要推開房門,而溫折玉仍是穿著一身褻衣。

“阿策,別走……你給我說清楚。”

“砰”重重的關門聲將她的話擋了回來,溫折玉聽到阿策出去後不一會兒,對著路過的老鴇說道:“爹爹,郡王殿下說一會兒可以去她府上取一千兩作為阿策的酬勞,您看,阿策是不是可以升階了……”

是的,汀溪閣的小倌分為天階,地階和人階三個等級,身價也是由高到低,接待的客人亦是不同。

阿策拿她做筏子溫折玉並未放在心上,反正又不是真的她花錢。隻是,他要升階,是想接待誰呢……

溫折玉急忙穿上衣裙追了出去,卻被告知,阿策已經出門了。

算了……

隨他去吧。

阿策對於蝶殺的執念,溫折玉最清楚不過了。她擔心他的安危,卻並不會真的去阻止他想去做的事。

況且她又不是無能之輩,暗地裏的保護,幫他收攏線索達成目的,也是可以有的。

說不定,跟阿姐商量的計劃,也該稍微的改一下了。

回去的路上,溫折玉手裏抱著阿策托人送過來的藥膏跟紗布,突然有了個一箭雙雕的主意,不過不急,過兩天正好借這個借口去見他。

溫折玉回到王府,恰巧汀溪閣要賬的人也到了。

溫折玉長眉一挑,語調閑閑的道:“看我做甚?進去唄,冀北王府管錢的人,可不是我……”

而是她那個樣樣滴水不露,裝的賢良大度的好繼父啊。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小白蓮的時間線我會盡量跟小國師保持一致,但是故事細節上可能會有略微的不同。畢竟那本是憑借一個開頭**開文,我沒大綱,想到哪裏寫到哪裏的,邏輯可能沒有那麽嚴謹。

這本幾乎不涉及政鬥,主要圍繞小白蓮的身世展開的。涉及政鬥部分大家看個熱鬧就好,蠢作者腦袋裏沒啥權謀。【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