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第一次進這東臨府,禁不住要探頭探腦的左右打量起來。

倒是一旁的太上老君,一路上跟著紅衣女子攀談甚歡。

“請恕小仙之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帝君……”

紅衣女子並不在意,隨意的揮揮衣袖,“這般客氣作甚?我也不知你們就是大名鼎鼎的老君和月老……說到這事。”紅衣女子引了二人來到一處院落,讓二人落了座,喚了那仙婢下去置辦茶水,跟著的黑衣男子倒是身形一閃離開了院子。

“帝君可是有什麽煩心事?不妨說說,我們這倆老骨頭說不定能幫上忙也不一定。”老君和藹笑道。

月老瞥了老君一眼,“誰跟你是那老骨頭?別扯我下水!”

紅衣女子看著滿樹的梅花,聲音仍是平平淡淡,寬大的紅色水袖下,一雙白皙的皓腕輕輕往月老麵前一推,“在下聽說月老的卦術準得很,便想同月老求上一卦,你看如何?”纖纖細掌緩緩打開,桌上赫然靜靜躺著一塊流淌著七彩霞光的紅布,疊得整整齊齊。

月老見著那塊紅霞,即刻眼都綠了,直勾勾的盯著那塊移不開眼神。

太上老君也愣了愣,“赤霞仙子的彩光紅霞緞?!旁人去求這稀罕物什,那赤霞仙子可是連門都不讓進,月老尋思著想要這紅霞攢絲研發那新的紅線,防止簽人姻緣的紅線再次鬆散斷裂,找了那赤霞仙子好多回都碰了個閉門羹,帝君是如何……”

紅衣女子卻是不在意的笑笑,撫了撫懷中睡得舒服的小狼崽,“怎麽來的二位仙友不必問,隻消給我解上一卦就成……無論凶吉。”

月老再也按捺不住,伸開臂膀撈銀子似地一把攬過那紅綢,小心的收進袖中的乾坤袋,這才摸出一個烏龜殼,丟了幾個銅板進去,有模有樣的上下搖了搖,最後從烏龜殼中抖出那些個銅板,有的麵朝上,有的麵朝下,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桌上。

“敢問帝君,所求何事?”

“……”紅衣女子低頭沉思。

眼見對麵的紅衣女子在沉思,月老緩緩抬頭,微微皺著眉,趁機小聲的湊向離自己很近的老君,低聲歎,“怎辦?不管所求為何,她的命數皆是凶卦,我是該誠實些好呢,還是說個善意的謊言哄哄她比較好?”

老君聞言不經一怔,而後沉了臉望著桌上不語。

眼前再次遞來一張紙條,看得二人再次一愣,紅衣女子開口,“你們忘了問生辰八字,替我算算此人的仕途。”

“你不是為自己求的?!”月老不敢置信。

太上老君更是皺眉,“這是東帝的生辰八字吧……你不求姻緣,居然問的是仕途……可惜,可惜……能在月老這算上一卦不算姻緣,不知好歹……”深深的一場歎息。

紅衣女子卻不為所動,“就算此人的仕途,勞煩了。”

月老掐指捏了捏,而後又摸出了個簽筒,順手一甩,一隻細長的簽柄自筒中甩了出來,月老停下動作,極是失望隨意的撚起那枚簽,似是早就料到結果一樣,興趣缺缺的照著簽文念道:

“江上行舟,曆盡千帆隨魚走……”

紅衣女子揚笑打斷,“直說意思可好,在下沒讀過幾年書,聽不懂那些個晦澀難懂的酸詩儒句~”

月老不滿的哼了一聲,“也沒什麽好解釋的,官運亨達,平步青雲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就不知你為何還要白白浪費讓我算卦這樣的大好機會,求著那瞎了眼的人都能猜出來的結果~老頭子這回倒是沒說錯,你是不是缺心眼啊?還是少根筋?”

“不許放肆!”

仙婢取了茶水回來,一進門便聽到月老的不滿,當即橫眉豎目的衝了進來,冷著一張臉將茶連著托盤狠狠的往桌麵上一擲,卻並未動作,看了紅衣女子一眼,而後退到一邊不說話生悶氣。

紅衣女子笑著賠到,“下人頑劣,二位仙友莫要計較才是~”

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月老聳聳肩,徑自收回自己算卦的器具。

老君卻在這個時候開了口,“外頭都在傳,東帝把你看得這般緊,是金屋藏嬌,可……帝君就不想知道他為何會帶你上九重天住下?”

紅衣女子平靜的端起茶壺,替二人斟茶,“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若說他金屋藏嬌,那你們可就失望了,我不是他心底的良人。”

二人再次大驚,不是?那為何連她見一下外人都不讓?

“他以為我的記憶還未恢複,自然是一味的將我禁在這府裏。”紅衣女子臉色依舊平靜,放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我性子也能習慣這府中的幽禁,不過是換個地方罷了,幽不幽禁也無甚區別。”

二人麵色微變,相看一眼,老君有些不敢置信,“帝君莫非連玄左西尊當年的事也……”

紅衣女子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

月老看懂了,而後一歎,了然道,“既然恢複了,為何不同他說?你若還是念著西尊的好,便裝著失憶離開這九重天去找他,未必不可。”

說到這,月老的聲音卻是不自覺的弱了下去,她與西尊的紅線是他親眼看著被青龍無意中弄斷的,那紅線因了命定,數量是記載在冊的,並無多餘,如今她身上卻是粘上了東帝紅線的那頭,已然成了個死結,如何還能對西尊還有那心思?

紅衣女子搖搖頭,“如今我身在這東臨府,已然是天注定,不過我卻不信邪,倒是要看看這所謂的天意,還能把我如何個折騰下去。”

“這話……帝君莫非是想同東帝住下去?”月老試探性的問。

紅衣女子不解的眼神投了過來,“同青龍一起住?”

太上老君也忍不住插了嘴,“難道帝君不知?你已在東帝這府中住了三百年……”

紅衣少女迷惑更甚,“奇怪,我不是才來了幾天?怎會住了三百年?”說著說著,隻見紅衣少女豔紅的右邊袖口一陣耀目的藍光閃過,女子便眼前一暗,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二人正要去扶,一衫青影早已將那紅衣女子抱在了懷中,順勢打橫抱起。

二人身子一僵,月老隻得躲避著青衫男子警告般的視線,盯著腳前的小草找著蹩腳的話頭,“嘿嘿……那什麽,我們正好遇上,她便邀我倆進來喝喝茶~”

“喝茶?”青衫男子冷冷一哼,月老便有些心虛的側過身去假裝看風景,青衫男子的視線便落在一旁的老君身上。

老君眼見躲不過去,隻得歎氣開口,“藍冰仍在耗著她的身子麽?還是早些取出來的好,你別忘了還有個李滄年在暗處對藍冰虎視眈眈。”

青衫男子抱著女子緩緩轉身,“藍冰取出之日,她焉能有性命在?此事無需旁人來插手,來人,送客!”抬腳便往小道盡頭的月門處拐去。

二人跟著小廝往大門離去,月老忽然敲著腦門不解,一把拍上老君的肩膀,“你說,我是不是忘了什麽落在這了沒注意?”

太上老君甚是鬱悶的掃了月老一眼,心底嘀咕:小狼崽好在是說要留在這東臨府上過一夜,不然,還得被這廝摧殘到什麽程度?

當即沒有再說什麽,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

抱著女子的青衫男子這才自角落轉出,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二人離去的方向,這才轉身,往另一處院落走去,身後跟著那團毛茸茸並打著哈欠的小狼崽。

“若是敢碰她一根頭發,就算你是玄狼一族的少主,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青衫男子冷冷的斜了身後跟著的小狼崽一眼,小狼崽微微停下打著哈欠的動作,猛地一矮身,對著青衫男子就是一陣倒豎毛發,如臨大敵的齜牙咧嘴。

青衫男子不再理會,推門進了屋內,反身便將那小狼崽關在了門外。

院內,小狼崽憤怒的犬吠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