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過仔細想想,那位內應的手段固然令人欽佩,可被他欺瞞背叛的人想必十分難受吧……冽予也曾有過類似的經驗,至今猶自難以忘懷呢。』
『就盼這位可憐人不至於被憎恨蒙蔽了理智,從而失了本心才好。否則他就算僥幸留下了一命,怕也是極難尋回以往的平靜了。』
這是那一日,他為了試探白冽予而出言相激之時,由對方口中得著的話語。
看似不經意的感歎之詞,卻像是早就洞悉了他的掙紮與弱點般,將言詞化作利刃直刺入心口的傷處。這完全出乎意料的強烈衝擊讓他縱知不該,卻終仍隻能選擇了倉皇逃離。
以他的才智,自然不會單純到為那張過份美麗的麵容所欺,認為這些隻是對方的無心之言。可正是對方有意而為的事實,讓西門曄在冷靜下來後隱隱起了幾分涼意。
他知道白冽予絕不如外界所傳言的那般無能,也從知道李列必與擎雲山莊有所關聯後就開始疑心起兩人會否是同一個人。可他雖未低估對方的才智,卻終究看輕了對方的手段──白冽予能說出那麽番話,就代表他不僅清楚了自個兒在嶺南布局謀畫的細節,甚至連自個兒對冱羽所懷有的心思都十分了解……這些可不是單靠過人的才智分析便能知悉的。白冽予必定有其他的手段及管道可以得知嶺南乃至於他和冱羽之間的種種,才得以在事發後迅速弄清事情的因由。
甚至……讓對方得以明白一切的,可能正是冱羽本人。
思及那個行蹤猶自成謎的青年,西門曄心頭一痛,唇畔卻已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一抹滿載自嘲的苦笑……眼見四下無人,心亂無比的他遂略停下腳步、右掌探入懷中取出那把並非兵器,且單以料子作工而言絕入不了他眼的折扇。
就著月光,他展開扇子深深望了眼上頭繪著的山水,隨之浮現於心底的,卻是那時仍隻是少年的冱羽因受凍又耗力過度而讓自己輕摟著取暖的過往。
那時,他雖已深深在意起那個少年,卻怎麽也想不到那份「在意」竟能發展到如此地步……盡管明知不該,也一直苦苦壓抑著,可由淩冱羽手中接過這把扇子的那一日,卻讓他終還是克製不住地深深擁住了對方。
那天的一切,讓猶豫多時的他終於下定決心保住冱羽,也因而和青年訂下了那份過於諷刺卻又完全發自真心的「約定」……他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必將深深傷害對方,卻又無法因此而放棄原有的計畫,所能做的,自也隻有想辦法護住冱羽的安全、並可笑地盼著對方能在打擊過後繼續保持原有的純粹而已。
可一切終沒能如願。
當那雙向來清亮的眸子用那種交錯的悲憤、質問與傷痛的眼神望向自己時,西門曄第一次那麽樣深刻地明白了「痛徹心扉」是怎麽樣的一種感覺……即便在相隔已有月餘之久的此刻,那份疼痛亦沒有分毫減輕的跡象。心頭從未愈合的傷口日複一日地惡化,所以才讓他在白冽予以言語相激之時那樣輕易地便失去了控製。
望著扇麵上栩栩如生的山林水潭,西門曄有些控製不住地低低喚出了聲,吐息竟也有了短暫的哽咽……物是人非,即便這扇子仍被他小心珍藏著、連一絲刮痕都難以見著,贈扇的人卻已不知所蹤;而彼此之間的關係,也再沒可能恢複成往日的親近。
他知道自己其實是不該留著這扇子的,因為這把折扇本身就透漏了那個「霍景」便是他所扮的事實。如此一來,不論白冽予是否僅是出於試探才有那麽番言詞,都必將因此而得以確信。
可西門曄沒有辦法。
他沒有辦法……舍棄掉這個證明了彼此曾有過時光的信物。
又自深深凝視手中的折扇一陣後,他低低歎息著將之收入懷中,再次邁開腳步往郊外的樹林行去。而思緒,也為他強迫克製著拉回了先前的分析上。
──若非從白冽予身上確實感覺不出半分習武的跡象,西門曄必能肯定地得出「白冽予便是李列」這麽個結論。畢竟,在此前提下,不僅以往的種種懷疑都能有個合理的答案,就連白冽予為何能說出那番直指他痛處的言詞這點也同樣能得到解釋──雖不知原因為何,但李列和冱羽似乎頗有交情,再加上冱羽曾要求柳方宇代為繪扇,以李列的才智,自然能從這點瞧出冱羽和自己扮演的「霍景」之間的情誼。
至於他如何知道霍景便是自己,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由流影穀的行動、甚至是京城方麵的情況反推而出;二是由冱羽口中得知……明白後頭的這個可能性意味著什麽,西門曄心頭一緊,一種莫名的酸意,亦隨之於心頭漫了開。
或許……是因為今後能得到冱羽那般信任倚賴的,再不是自己的緣故吧?
明明是足稱可笑的醋意,卻在意識到的當下越發轉趨強烈。心底足稱失控的情緒讓西門曄忍不住又是自嘲地一陣苦笑,更因刻下已置身於郊外的林中、再無須顧慮他人眼光而放縱著自己有些慘然地笑出了聲……滿腔的鬱鬱、傷痛與不舍亦再無掩飾地表露於外。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心思深沉冷厲的流影穀少穀主,而隻是一個因親手傷了所愛而痛苦,卻又不可免地因失去對方而失落、嫉妒的可憐人罷了。
足過了好半晌,笑聲漸歇,麵上的慘然卻沒有多少褪去的跡象。卸去了平日的所有武裝與防備,西門曄近乎失神地仰望著葉隙間流竄的昏黃月色,破碎的低喃亦隨之取代了笑聲自唇間流瀉。
「也好……這樣……也……」
若冱羽真已和李列、或者擎雲山莊取得了聯係,他就可以不必再擔心冱羽為仇恨所驅使做出什麽衝動的事,從而陷入困境甚至危險之中吧?
所以,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又一次喚出的名,帶著的,卻已是再難壓抑的深深情意與思念。
單手扶著一旁的樹幹,西門曄幾個深呼吸逼著自己平靜下來後,轉而自懷中取出了一個為錦布包裹著的長型物事。
那是一把竹笛。
西門曄出身京中世家,雖是江湖人士,在那些風雅之事上的素養卻比一般文人更來的深湛。尤其那一手為了陶冶心性、排遣煩鬱而習的笛藝,更是得過皇上親口稱讚,連教坊司都甘拜下風的國手級別……之前的兩年多裏,置身嶺南的他為了不露出馬腳而將這個興趣擱置了好一陣;直到眼下已恢複了身分,為和淩冱羽之間的事弄得心煩意亂卻又無從傾訴的他才終於再次拿起笛子,藉由吹奏來抒發心頭的積鬱。
隻是「流影穀少穀主」的身分卻注定了他必須一直在人前維持那樣的冷峻,又如何能這般表現出心頭的軟弱?如此情況讓西門曄終究隻能選擇了在夜半時分獨自出外,這才有了先前不時有人意外瞥見他單獨出外的情況。
此刻,往日的冷峻無情早已半點不剩,充斥於那張俊美麵容之上的,是過於沉重而複雜的哀愁。閉上雙眼稍作預備後,再次睜開雙眸之時,他已然將竹笛送至唇邊、深吸口氣吹奏出了聲。
寒涼夜風之中,自林間響起的,是清澈幽遠的笛音。悠長的氣息、靈巧的指法,過人的技巧讓那笛音流暢地串聯成調,跌宕起伏、高轉低回,進一步將這一段段調子接連成了婉轉優美的笛曲。
隻是曲子雖然動聽,可彌漫其間的哀傷與愁苦,卻讓人一聽著便仿佛為吹奏者心中幽沉陰鬱的情緒所攫獲,深深沉進那難以掙脫的、由情思糾葛所構成的桎梏之中……早已絕望卻仍無從擺脫的情意隨之流瀉,一聲一聲地,將那些始終被他深埋於心底、誰也無從傾訴的思念與掙紮化作曲調、縱情宣泄了出──
聽著這陣陣清幽哀婉、卻又太過懾人心神的笛音,一旁的樹幹後方、一路尾隨西門曄來此的淩冱羽隻覺心髒一陣緊縮、吐息亦因那過於深切而沉重的哀思而不由自主地為之一窒……明明是該出去與對方相見的,可此刻的他卻隻能近乎無助地緊揪著胸口,緊咬著下唇壓抑下那幾欲流瀉的嗚咽與明眸中險些奪眶而出的淚水。
一路跟蹤而來,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的他,再清晰不過地將西門曄的一切反應收入了眼底……盡管因對方背對著而無從看見那張英俊麵容之上的表情,可那壓抑著卻仍難掩在乎的次次低喚,卻仍深深震撼了親耳聽著的青年。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呼喚。
曾經,在他們仍是「知交」的那段日子裏,他的「霍大哥」一直都是這麽喚著他的。那低沉悅耳的嗓音總是帶著一絲無從掩蓋的寵溺,卻又間或摻雜著某種無奈與掙紮,讓他聽得心醉之際,卻又不免為之擔憂掛心。
事情發生後,憎恨於西門曄的欺騙,他一直將過往的種種當成了可笑的幻夢,深深封藏在內心的深處,再不願回想……也因此,到了最後,不斷浮現於腦海之中的便隻剩下那火光中的一切,以及「霍大哥」乃是西門曄所扮的這個事實。
──可仔細回憶起來……當他滿懷怨憤與震驚地瞪視著對方時,那張陌生的俊容之上帶著的,是什麽樣的表情?而當他帶著濃濃恨意狠戾出手之際,功夫遠勝他不止一籌的那個人,又是怎麽樣應對的?
隨著那日的一切再次無比清晰地於腦海中浮現,最終停佇於心頭的,是劍斷之際、他險些受傷,卻給西門曄伸手護住的記憶。
──自始至終,西門曄都沒有發起過任何一次的主動攻擊,而隻是一次又一次退讓、承接著他的出手,直到碧落劍斷,他也終於給陸伯伯說動了離開為止。
他恨西門曄,恨他刻意接近、欺騙自己,恨他獲取了自己的萬般信任,卻讓彼此的情誼迎來了這樣的收場……他更恨自個兒曾深深眷戀的一切原來不過是對方刻意營造出的一場戲,所有的一切,終究隻是枉然。
這樣的恨固然讓他十分痛苦,卻也相對顯得輕鬆,因為他可以藉此逼自己忘卻過往所有的回憶,忘卻彼此曾有過的時光,單純以一個仇人的態度來麵對西門曄……可這樣的想法,卻為楊少祺的分析、乃至於眼前的一切所打破。
若西門曄真如他所「期盼」的那般無情,或許他們兩人都能更輕鬆些,一切也能變得更為簡單──可事實卻非如此。
如果往日的一切全是出於作戲,西門曄又何苦鬱鬱若此?何苦大半夜地連個護衛也不帶便孤身來此,聲聲吹奏出這令人幾欲心碎窒息的曲調?如果往日的一切真是作戲……那麽合該冷酷無情的流影穀少穀主,又因何痛苦如斯?
方瞧著西門曄取出曲笛打算吹奏時,淩冱羽其實是泛著幾分酸意的,因為自己果真未曾真正了解對方這一點……可當笛音在他的吹奏下化為這樣動人心弦的哀傷音調之後,彌漫於青年心底的,便隻餘下了那深切一如曲調所傾訴的掙紮與糾葛。
盡管淩冱羽半點不懂什麽這笛藝如何才算高明,可那入耳的樂音與撼動人心的力量,卻無疑證明了西門曄精湛的功力。望著那個熟悉中卻又帶著點陌生的身影,原有的憎恨交雜之外、那份曾占滿了他心頭的在乎,亦終再難壓抑地於湧現於心……
而隨著那笛音漸歇,心緒過於激蕩的淩冱羽有些恍神地略一踏前,而旋即為足尖落地踩碎枯葉的音聲所驚、匆忙抽回了腳步躲回樹後──也在此際,剛放下曲笛的西門曄同樣聽到了這突如其來的異響,心下一驚匆忙回身,朝著音聲來源處開口朗聲道:
「何方朋友在此,與其鬼鬼祟祟地在旁窺伺,何妨現身同某一見?」
出言警告的同時,西門曄一方麵真氣暗提、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到來的襲擊,一方麵卻也對自己竟心亂到讓敵人靠近至此還全無所覺這點起了幾分警惕。深眸戒備地於四周來回掃視,以期能在第一時間迎擊來襲的敵人。
──可好半晌過去,他卻始終未曾迎來預期中的襲擊。
出乎意料的狀況讓西門曄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頭,對這敵人的能耐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他自信於自己的耳力,自然不會認為方才的一切隻是錯覺。可對方能藏得半點聲息都無,不僅隱蔽的功夫不容小覷,那份以此麻痹對手、等待著他鬆懈的心計更是不容輕忽……不願繼續在此僵持下去,西門曄戒備未鬆,卻已開始動作著將竹笛收入懷中、準備取出他聞名天下的鐵扇來──若對方意在取他性命,自然得選著這一刻動手。否則若等他取出鐵扇,一切隻會變得更為艱難。
可事情卻再一次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一直到他取出了鐵扇、將自身狀態調整到上佳為止,那名理當潛伏於暗處的人都未曾出手,就好像方才的動靜從來不曾發生過一般。反常的狀況讓西門曄心下一凜,戒備未曾鬆懈,思緒卻已回到了先前的狀況上頭。
他這笛也吹了好一段時間有。若對方已近身至此而又心存不軌,怎麽說都該趁著那時候出手才是──就算一時踩出聲音引起了自己的警惕,順勢出手也總好過讓自己反應過來並加以戒備的好。如此推想而下,莫非對方的目的……並不在於刺殺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某個可能性亦隨之於心底浮現,令他先是一顫,而旋即帶著幾分忐忑地功聚雙耳、逼自己找出那個潛藏於輕輕風聲之下的吐息聲……便如他所猜測的,片刻後,他終在前方不遠處捕捉到了那個早已深深刻劃入心底的吐息聲。
「冱羽……是你麽?」
知道心中思念的人眼下便在前方不遠處,饒是西門曄已竭力克製,詢問的音聲卻仍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輕顫……瞬間湧生於心頭的狂喜讓他幾欲衝上前去與對方相見,卻又在思及彼此刻下的狀況後、硬生生逼自己收回了已踏出一半的腳步。
眉宇間的鬱色未曾轉淡,可那深深凝視著青年所在方向的眼眸,卻已帶上了先前所不曾有的深切溫柔……與疼惜。
可麵對著他的探問,樹後的人卻沒有半分回答或出來相見的跡象──淩冱羽隻是將背緊緊靠在枝幹上,雙拳收得死緊,身子更是難掩激動地不住輕顫。他緊咬著下唇以此壓抑下喉頭險些脫出的哽咽,卻終究沒能如最初所計畫著的出去與對方相見。
先前之所以有此安排,隻是為了確認對方的心思、確認當初的一切究竟有幾分真實,以此解開自身的心結而已。可如今答案不問可知,又有何相見的必要?更別提這一番「確認」之後……那占據了心頭的重重矛盾了。
當昔日的那份在乎重新於心頭複蘇……他,又如何能像先前那般單純地憎恨著西門曄,甚至以手刃對方報仇為自己的目的?滿心的迷惘無措讓淩冱羽終究選擇了逃避,即便對方已問出了聲,卻仍是將自己隱藏在樹後,而非探出身子與對方相見。
見青年似乎沒有現身的打算,盡管清楚這麽做或許才是最好的,西門曄心下卻仍不由自主地起了幾分失落……對自己過於矛盾的情緒感到無奈,他低低一歎,強自穩下心境苦澀地開了口:
「離開泉州城吧,冱羽。眼下城裏各方勢力雲集,若讓人發現了你的行蹤,難保不會通報官府甚至我配下之人……一旦這事兒傳了開,不論我再怎麽不願,都沒法再像上次那樣放你離去。我不願傷你,更不想你出事。所以在事情真的進展到難以收拾之前,以保全自身為第一要務就此離開吧。」
聽前方仍沒有任何回應的跡象傳來,西門曄神情間苦澀愈深,又道:「這話由我來說或許十分諷刺……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與其在此枉送性命,何妨暫時偃旗息鼓積蓄實力?你我之間或許終有個了結的日子,可那天,不會是現在。」
「我言盡於此……好好保重自己吧。」
言罷,即便心中仍存著上前相見甚至緊擁住對方的渴望,西門曄卻仍是逼著自己一個旋身、提步離開了林子。
因為他怕。
他怕再那麽繼續待下去,心底強烈的渴盼會驅使著他做出一些不該做的事,他怕自己會就此失控,明知對方憎恨著自己,卻仍……對於淩冱羽的情意太深也太沉,饒是他向來自詡自製力過人,也不願因此冒上這樣的風險。
所以他離開了,即便心頭依舊渴盼,卻還是逼自己不再回頭,循著來時的路一步步遠離了那原已近在咫尺,卻終沒能相見的青年……
耳聽那逐漸遠去的足音,直到確認對方已然離開後,淩冱羽才終於克製不住地滑下了身子跌坐在地……眼圈微紅,他依舊竭力壓抑著心頭過於激動的情緒,卻仍舊難以控製住身子的輕顫。
那一刻,當他聽著那熟悉的音聲喚出自己的名,甚至是交錯著幾分苦澀卻難掩關切地出言勸解自己時,淩冱羽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他仍對「霍大哥」抱持著單純信賴的日子……那種近乎依戀的情緒占滿胸口,卻又因彼此已為仇敵的事實而挑起了某種近乎絕望的哀動。
曾有過的情誼並非虛假,他們也依舊在乎著彼此……可在一切已然無法挽回的此刻,明白這樣的事實,卻隻是更加深了心頭的迷惘與掙紮而已。
──而這樣的心情,西門曄想必早在彼此情誼漸濃之時便已深深體會到了。
所以,他才會日複一日地顯得鬱鬱、才會事前便約定了讓自己不論發生什麽都不忘保持本心。他甚至早已為自己安排了退路,可那日在菊芳樓得到的消息,卻讓所有的一切全都毀於一旦。
淩冱羽無法不恨奪去了自身原有一切的那個人,卻又無法像先前那樣……任由仇恨充斥著內心,而完全忽略了彼此曾有的種種。那不斷於腦海中浮現的過往,讓本以為自己已克服一切的青年痛得幾欲窒息……
而終是,滿懷苦澀地一聲長歎。過於複雜的一喚,亦伴隨著自唇間流瀉:
「西門……曄……」
夜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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