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時入八月,遠安城內秋意正濃,各家酒樓食鋪也都配合著推出了些當令的菜肴。天候雖透著幾分涼意,可街市卻熱鬧更勝夏季,瞧不出半點蕭瑟。

結束了今日的事務,東方煜饒有興致地沿街逛了一圈,才揀間鋪子買了份桂花糕準備回去同青年一道享用──記得冽前幾天才拿了罐桂花金萱回來,兩樣搭配著享用,想必十分愜意了──。

隻是他想的美好,回到居處後,望見的卻是白冽予正將歸雲鞭纏上腰際、明顯正打算外出的情景。東方煜心下微愕,本來滿是期盼的神情亦隨之垮了下:

「冽,你要出去?」

「嗯。朱雀遣人相約,我想天方也快有大動作了,正好趁此探他口風,便允過了。」

近月來,青年同朱雀見麵往還不下五次,頻繁程度令東方煜光聽到這名字便忍不住蹙眉──雖知二人相見也是因為計畫之所需,可一想到冽要舍下自己出去同他人品茗言歡,心下卻仍不免鬱鬱。

白冽予方才正忙著整理裝束,一時沒察覺他的異樣。眼下聽他語氣隱帶不快,這才抬眸問:「怎麽了?」

「……方才在路上買了份桂花糕,本想同你一道享用的……不能換個時間約麽?」

「最近同朱雀見得這麽勤,讓我都有些……」

未出口的話語,自不外乎「吃味」、「嫉妒」之類的了。

自那日二度相吻後,二人雖仍未將話說白,相處間卻已再無了那層「友情」的束縛──這對以往多有顧慮的東方煜無疑是一大解放,本就深摯的情意自也從各方麵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來。

知道他的意思,白冽予心下莞爾,道:

「你我朝夕相對、同吃同住,難道還差那一時半刻麽?回來再一道享用不就得了?」

「可放久的桂花糕沒有現做的好吃……不然,至少先吃一塊再出門吧?」

見他一臉可憐兮兮企盼著的模樣,青年心下一軟,終還是允過了他的要求。

得其應允,東方煜當即打開紙包拈了塊桂花糕送到他麵前。青年探首張唇將之含入口中細細咀嚼品味,卻方咽了下、還來不及說上什麽感想,便給前方的男人先一步封住了雙唇。

熟悉的溫軟讓青年很快便理解了事情的進展。可這同樣由貼合而始的一吻,卻在短暫的停滯後便轉為摩娑淺吮。感覺到自身唇瓣為他輕含了住,白冽予微微一顫,方始的輕喚立時化作低吟:

含吮著的力道並不重,可搭上那不時舔劃著唇沿的舌,如此親昵而帶著幾分□□的舉動卻讓青年少有的慌了神,腰間亦不由自主地為之一軟,全仗著男人及時攬上的臂膀才不至於癱倒。隻覺得那唇舌撩撥間,絲絲熱度自周身竄起,心下雖隱隱察覺了什麽,昏沉的腦袋卻已無力分辨。他隻能無措地靠在對方懷裏任憑采擷,直到後者醒覺般放開他雙唇為止。

環抱青年背脊的臂膀未鬆,東方煜移開雙唇,輕聲問:

雖無前言後語,可話中所指為何,自是不言而喻了。

白冽予本還有些昏沉,聽他這麽問,雙頰立時一紅、不答反問道:

「為什麽……突然……」

「……見你探首含住糕點,一時衝動便……」

如果不是怕他嚇到噎著,東方煜早在青年張唇輕含的時候便「動口」了──便連此刻,瞧青年麵帶紅霞略帶羞澀的模樣,某種名為欲望的物事亦在蠢蠢欲動,足費了男人好大的功夫才能勉強隱忍。可饒是如此,微暗雙眸卻仍流露了少許熾熱,環抱著的臂膀亦隨之緊了一緊。

「……隻是覺得有些突然,沒想到還有這種……吻的方式。」

青年此時已「平靜」許多,語調也恢複了慣常的淡然。隻是這麽句話聽在東方煜耳裏,卻不免勾起許多心思了。

他早就覺得冽對這等□□的反應生澀得不像個成年男子,本想說是冽經驗不多、對象又換成了男人,自然不大習慣。可眼下聽著此言,倒像冽真的全無經驗了──但這可能嗎?雖說冽多年來一直專注於報仇而無意於兒女情長,可一個年過弱冠、出身世家的翩翩公子是個連女人都沒碰過的雛兒,怎麽想都……

隻是這些念頭轉歸轉,卻是沒可能問出口的──更別提冽若隻有他一人,對他來說隻會是再好不過──,故東方煜隻是笑了笑,以指按上青年唇瓣輕輕磨蹭,低聲道:

「這隻勉強稱得上『登堂』,離『入室』還遠著呢……」

「這個以後再說吧。真要繼續,你就趕不上朱雀的約了。」

「我還以為你沒打算讓我去了。」

「是不想,可真這麽做隻會讓你為難而已。」

頓了頓,他雙臂略鬆、微微湊前輕啄了下青年紅豔的唇,「早些回來,好嗎?」

白冽予含笑離開了他懷中,並取過一旁的麵具覆了上。「晚上再給你做一頓好吃的……我走了。」

言罷,他不再耽擱,一個示意後便即出屋離去。

* * *

由於先前的一番耽擱,待白冽予到達成雙居處,已比原先約定的時辰晚上一些了。

遠遠便望見那候於門前的身影,青年唇角淡揚,加緊腳步迎上了前:

「抱歉,臨時出了點事,讓成兄久等了。」

「李兄客氣了。這趟本就是我貿然相邀,李兄肯撥冗前來便已十分賞臉……咱們進屋吧?」

近月來幾次往還後,二人雖偶有客套,卻已熟悉不少,自也省去許多無謂的虛言。故此刻得成雙相請,白冽予簡單應過後便即提步入屋。

這是他第二次造訪成雙的居所。雖稱不上熟門熟路,茶具擱那兒還是記得的。走到櫃前正打算問對方要喝些什麽,卻在瞧見茶幾上的一碟點心後,微怔。

──形狀雖有些不同,可上頭擱著的確實是桂花糕。

出門前的一番「波折」瞬間浮上腦海,連同男人輕撫著他唇瓣時那俊魅醉人的神情,令憶著的青年麵色當下便是一紅,全仗著麵具遮掩,才不至於教一旁的成雙瞧出端倪。

隻是……思及正在「家」中苦候著自己的人,青年本觸上桂花金萱的指終究還是移向了一旁的鐵觀音。

小費了番功夫熟練地沏好茶後,茶香彌漫中,白冽予方側身入座,便見成雙將那碟桂花糕遞到了他麵前。

「李兄嚐嚐吧?這雖不是豐記的桂花糕,但也相當不錯了。」

「是咱們遠安城內最有名的一間糕點鋪,每年仲秋推出的桂花糕尤為一絕,想吃還得早一個月訂好呢──今早我見令友柳公子正在豐記前同夥計談話,似乎是打算訂些桂花糕讓李兄嚐嚐……隻是那少說要等上一個月,我手上又正好有太白樓的桂花糕,所以便遣人相邀,也好讓李兄在漫長的等待中先解解饞吧!」

「原來還有這等學問……今日可真是讓成兄費心了。」

言罷,青年也不客氣,抬手取了塊糕點送入口中。

畢竟是出自太白樓,這桂花糕不論口感香氣都相當不錯,可比之煜先前喂給他的卻仍差上了少許──想來那多半是出自成雙所說的「豐記」了。以煜的能耐,要想少去一個月的等待自非難事。

隻是這些想歸想,自是沒可能說出來的。輕啜了口茶潤潤喉後,青年微微一笑,道:「口感和桂花的香氣都不錯,嚐來頗為爽口……成兄也一起吃吧?」

見對方喜歡,成雙鬆了口氣含笑應過,這也才一道用起了糕點──可目光,卻仍停留在前方的青年身上。

他也說不清自己怎麽就這麽在意李列的反應,可每每見著那向來漠冷的臉龐露出淡淡笑意,心緒便有些不由自主地……

或許,是因為那是對著「外人」時絕不會露出的、象征著信賴的笑容吧!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二字,卻在思及的瞬間狠狠刺進了胸口。

望著眼前青年帶笑的麵容,成雙神情漸黯,埋藏於胸口的話語幾欲脫口,卻終還是強壓了下,一聲低歎。

聽他突生歎息,白冽予淡淡問,幾絲關切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銳芒:「成兄有心事?」

「……其實,今日邀李兄來此,並不全是為了這桂花糕。」

「我們已經查出剩下幾名青龍餘黨的藏身處,接下來便又得委托李兄外出執行任務了。」

「……隻是因為如此麽?」

「令成兄麵帶愁色的理由……不會隻是因為這個『任務』吧?」

因男子神情間難掩的憂色而有此言,青年雖是有意探問,卻仍在對方抬眸的瞬間略為柔和目光以表關切。

成雙本還想用「隻是擔心李兄會否太過操勞」之類的理由帶過,可見著青年如此神色,到口的話語便怎麽也無法出口了。

他張了張唇,卻終隻得再度歎息。

「確實不隻如此,但也與李兄的任務有些關係──不知李兄……對幕爺誅殺青龍餘黨之事有何看法?」

「『斬草除根』吧?隻是這般趕盡殺絕,未免有些過了就是。」

這個回答顯然正中成雙痛處,令他當下又是一聲歎息。

見著如此,白冽予心下登即了然:「莫非這就是成兄如此苦惱的原因?」

「以幕爺對成兄的倚重,成兄當可直言相諫才是,又何需如此煩惱?」

「其實,早在李兄第一趟任務開始前,我便已同幕爺提過此事了。」

「幕爺不肯聽麽?」

以時間上來說,這事兒還在關陽同琰容達成協議前,自然不會是受琰容挑撥的影響……由此聯想到青龍對天帝的評價,青年心下一凜,略帶試探地問:

「難道幕爺當真對青龍仇恨至此?」

「仇恨倒不至於。隻是青龍餘黨勢力不小,就算少了個頭領,也難保不會有第二、第三號人物取而代之──我知道幕爺的考量,所以也隻是大略提過心中憂慮,並未特別反對幕爺剪除殘黨中重要人物的行動。可這次不同。餘下的這些人實力雖不錯,在青龍一黨中卻構不上核心,比起除去,還不如加以勸服以保存天方的實力──可幕爺卻連考慮都不考慮便打算致他們於死地。」

「成兄勸過幕爺了?」

青年問。而換來的,是成雙的一陣苦笑。

「天方近年來發展得太過順利,先是外取漠清閣而代之、接著又除了大患青龍……在我看來,正因為事事順利,才更該居安思危,先求鞏固紮穩根基,而非一力向外擴張。可幕爺正是誌得意滿之時,怎麽也……聽不進我這些話。」

話語至末已滿是苦澀無奈,神情,亦同。

以敵對者的立場而言,如此情況自然是白冽予所樂見的;可以「朋友」的身分來說,卻不免有些同情不忍了……他微微一歎,道:

「也就是所謂的忠言逆耳吧。」

「可惜幕爺並不這麽想……對他而言,真正『忠』的,隻怕是琰容吧。」

「隻是些牢騷而已……抱歉,明明該是好好品茶用點心享受一番的時候,卻說了這些煞風景的話。」

「如果能多少讓成兄寬心一些,這點小事自算不上什麽。」

頓了頓,青年唇角微揚、一個起身:「茶涼了。我再重新沏一壺吧!」

望著那醉人依舊的淡淡笑意,成雙心緒稍霽,這也才含笑應了過。

* * *

幾天後,正如成雙先前預告的,天帝正式派下了繼續追殺青龍餘黨的任務;也在此間,琰容送來了天方將開始對白樺采取行動的消息,顯示沉寂月餘後,一切終於如白冽予所預期地再度展開。

可相較之下,這場行動的初衷──找出指使青龍的幕後真凶──便顯得毫無進展了。

於房中收拾著行囊,回想起計畫實行以來的種種,白冽予一聲低歎。

當初之所以會針對天方擬定計畫,是因認為青龍的刺殺乃肇因於天方所派予的任務。在此情況下,隻要能潛入天方找出記載委托人的名冊,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可這個推測,卻在初入天方時與朱雀的一席談話中完全粉碎。滿心震驚迷惘下,他於是隻得嚐試從青龍過往的行動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接著,便是那晚夜探青龍故居、卻驚見琰容使出師叔的劍招了。

琰容是青龍一手培養出來的棋子,這劍招的來由自然也該與青龍有關……先前的情報雖證明了師叔的「清白」,可對昔年幕後真凶的調查,卻也由此陷入了瓶頸。

而今,對天方的行動即將迎來最後的階段,對真凶的調查卻依然毫無頭緒。先前打算從青龍身上順藤摸瓜地找出真凶的想法,也在調查青龍師承的過程中接連碰壁、完全走入了死胡同。

師承……?

想到這裏,白冽予渾身一震。

他真正要查的是指使青龍殺害母親的真凶,而非青龍的「師傅」。就算真找到了這麽個人,充其量也隻是有嫌疑而已,又豈能斷定此人就是凶手?可他卻一直執著於青龍的師承,也難怪會怎麽也走不出來了。

他太過在意青龍的存在,竟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那凶手會想致娘親於死地,不是對娘親心懷怨憤,就是想藉此來打擊、傷害爹。如果再加上他先前的推測──此人就是青龍武功大進的關鍵──,那此人便必然有實力親自下手才是。可他卻選擇假青龍之力,自然是有意隱藏身份了。

而之所以隱藏身分,理由不外乎不想與山莊撕破臉正麵為敵了。

也就是說,此人在江湖上必然有相當名聲,與爹娘有私仇,但表麵上卻不曾與山莊為敵──甚至,還有可能是互相交好的。

自行動展開以來,白冽予的思路還是頭一遭如此清晰,卻越是細想,便越覺渾身發冷。

他停下了收拾的動作,至桌邊倒了杯溫茶飲下。

不該再想下去了。

隻要知道接下來調查的方向就好。其他的,在確切的情報出來前,他不該也不能多想。

可即便不斷這麽告訴自己了,名為「猜疑」的情緒卻始終揮之不去。無數個人名浮現,那是打接掌冷月堂以來便熟記於心的威脅名單,卻在逐一飛閃消逝後,為一張張熟悉甚至極為親近的麵孔所取代。

──他真的能繼續查下去嗎?在已預感到結果將代表又一次的欺騙的此刻?可若就此打住將一切塵封,這十三年來的忍耐又算什麽?他又有何顏麵麵對九泉之下的爹娘?

明知自己不該繼續想下去,可思緒卻怎麽也沒法停下,便連向來穩定的內息亦有了失控的跡象。白冽予緊握雙拳深深吐息試圖藉此平靜下來,卻仍無法阻止已本能地針對那一張張麵孔分析起來的腦袋──

讓一切終得中斷的,是門口突來的一喚。

原先緊繃的精神瞬間放鬆,身子卻緊接著一陣乏力。青年勉強撐住軀體抬眸望去,而在見著那俊朗麵容的同時,熟悉的溫暖包覆上異常冰冷的軀體,暖熱真氣自掌心傳來,絲絲縷縷地逐步平撫原先紊亂的內息。

白冽予嘔了口血,麵色卻已由初始的蒼白恢複成平時的白裏透紅。瞧著如此,東方煜心緒略寬,這才收了真氣沉聲問:

「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沒什麽你會渾身冰冷臉色蒼白還差點走火入魔?」

「隻是想通了一些事,卻無法不去猜測可能的結果,所以有些心亂而已。」

知道煜是被他方才的模樣嚇著了才會如此急切,青年應答的音調淡穩如舊,眸光卻已是一柔:

「還多虧了你……我才能真正止住思緒不再繼續胡思亂想。」

「……是令堂的事?」

能讓白冽予失常的事也就隻有那麽一兩件,故有此問。

聞言,青年微微苦笑:「嗯……咱們坐下來談吧?有些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一應初落,也不待青年反應,東方煜便就原先扶抱著的姿勢將他帶至床畔歇坐,並抬袖為他拭去了唇畔殘留的血漬。把自個兒當病人照顧的舉動讓青年略覺莞爾,心緒卻已又寬了不少……將收到一半的行囊擱到角落後,他同對方盡數道出了自個兒方才的種種思量。

聽罷敘述,東方煜雙眉微結,而在半晌思忖後、啟唇道:

「且不論擎雲山莊有哪些潛在的敵人──這個你自是再清楚不過的──,在我看來,若要說『私仇』,最有可能的原因自不外乎一個『情』字。」

「親情、友情,以及所謂的兒女私情……」

說到這,男子凝視著青年的目光不可免地添了幾分熾熱,卻又旋即正了神色,續道:「這麽說可能有些失禮……伯父伯母都是出了名的風采過人,身邊追求者眾多,這『仇』攀上『情』字的可能自是極高的。像是伯母的追求者不甘落敗所以由愛生恨、或是伯父的仰慕者心生嫉妒,故……」

他邊想邊道,隻是依常理簡單推測的話語,卻令聽著的白冽予微微一震。月餘前二人一同繪製的行蹤圖浮上心頭,先前強自壓下的猜疑與不安再度萌發──甚至是更為清晰而強烈的。

當時,他雖將東方蘅的行蹤歸因於「卓常峰的秘訪」並由此排除了嫌疑,可不論東方蘅身處該地的理由為何,都無法改變她可能與青龍接觸的事實。尤其東方蘅對白毅傑的傾心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論起嫌疑,自然……

刻下想來,也許他當初正是預感到了這種可能性,才刻意想盡辦法將東方蘅排除在外吧?

畢竟……她,是煜的母親……

見青年微微一顫後便全無反應,東方煜不由得擔心地喚了喚:

「怎麽了?你想到什麽了嗎,冽?」

「……隻是以往不曾考慮過這些,所以有些訝異而已。」

「也對,你對這等兒女私情向來懵懂,自是不會想到這『情』字也能牽扯出這麽多愛恨了。」

東方煜對他在情感方麵的遲鈍深有體悟,故此時也沒怎麽多想便接受了他的理由。反倒是白冽予見他如此輕易便信了過,鬆了口氣之餘卻也不免起了幾分愧疚。

不為別的,就為自己正竭力壓抑著的那份疑心。

可,若一切真與東方蘅有關,他又該如何是好?

他……又該如何麵對煜才……

望著身旁依舊滿懷關切與情意地凝視自己的男人,白冽予心頭一緊,無數情感瞬間湧上,而終是一個傾身、雙唇湊前主動吻上了對方。

感覺到那熟悉的柔軟,即便是東方煜,也足過了小半刻才真正理解到究竟發生了什麽。喜悅之情溢滿心頭,當下緊擁住青年腰肢反客為主、渴求而眷戀地品嚐起那貼覆而上的溫軟。

由淺淺輕吮而始,隨著情熱漸熾,一吻轉深,甚至是以舌撬開齒關長驅而入、縱情擷取那渴望已久的芬芳。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青年微微一顫,卻在得以反應前便深深沉淪進男人一手挑勾起的熾烈熱吻之中。

疑心歉疚什麽的早給拋到了九霄雲外。深吻連綿間,似曾相識的火苗以過往從未有過的猛烈於周身延燒開來,腰間更是一陣酥軟。青年隻覺神誌一陣迷蒙,雖隱隱感覺到後背靠上了什麽,卻因那攫獲他全副心神的吻而再無餘力分辨──

待到唇分,半晌低喘後,稍微冷靜些的白冽予才驚覺自個兒不知何時已然倒臥上榻,上頭還理所當然地壓著造成這一切的男人。

俊朗容顏近在咫尺,筆直望向自己的雙眸透著深深□□……感覺到那已隔衣抵著身子的硬挺,青年麵色一紅,他微微張唇想說些什麽,卻終隻是無措地輕輕側過了頭。

瞧他的反應羞澀若此,東方煜心頭一熱,當下幾欲再次埋首撩撥索求,卻因顧忌著可能的失控而強自按捺了下。

他單手撐起上身拉開距離,而後抬掌撫上了那張紅透的容顏。眸中滿載的□□轉為深深溫柔。

「這一吻,就當作是臨行前的紀念吧?雖是出於意外……」

「讓我在旅途中也時時惦記著?」

「能這樣自然最好……心緒為此占滿,不就無暇『胡思亂想』了?」

雖因入耳的話語而又一次想起了方才心亂的主因,可望著眼前的男人、望著那雙不曾削減過分毫情意的眸子,原先對「真相」的恐懼卻已回複到了最初的渴盼。

不論結果是他太過多疑,或是……就為了煜這份情意,他,無論如何都得弄清一切。

心思既定,縱然仍難免不安,情緒卻已平靜不少。

白冽予一個抬臂,緊緊環住了上方眷戀之餘卻又正竭力壓抑的男人。

刻意拉開的距離再次被縮短。感覺到下方與己貼合的軀體,東方煜身子一熱,原先的自若轉為無措,呼喚的音調亦因而帶上了幾分尷尬。

可青年卻沒有回答。

他隻是緊緊擁抱著男人,讓身子完全陷入那份醉人的溫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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