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夜昕剛起來梳妝,就聞得“咚咚”的敲門聲。
“誰呀?”
“是我。”
“喔,先生,快請進來吧。”還未等金夜昕前往開門,龐明鷺早已自己開了門走進來了,絲毫沒將自己當成客人。
“昕兒,你好些了嗎?腳還疼嗎?”龐明鷺一臉關切。
“已經好了,多謝先生關心。”金夜昕心中為龐明鷺的關心而竊喜,臉上卻不露分毫,一臉恭敬。
“昕兒,你怎麽還是這麽客氣呢?”
龐明鷺直到現在都猜不透金夜昕的心意,夜昕對自己時而柔情萬種,時而淡漠疏離,他也著實苦惱,但卻很有信心,他相信總有一天,夜昕定會將心意告訴自己,自己也終將與夜昕心意相通,琴瑟和鳴。想到昨晚夜昕為自己吃醋,龐明鷺的心情就格外好。他走到金夜昕身邊,站在梳妝台前,手伸進袖子中摸索。
金夜昕坐於梳妝台前,從菱花鏡中,她看到龐明鷺來到了自己的身後,手伸進袖子中,似乎在找著什麽。正當她思索著的時候,龐明鷺早已將物件拿出,輕輕戴在夜昕青絲盤成的少女髻上。
“紫檀簪?!”從菱花鏡中看到戴於自己髻上的簪子時,金夜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轉過身來,望著龐明鷺,“先生……”
“喜歡嗎?”有些低沉的嗓音溫柔地在金夜昕耳邊響起。
“先生是什麽時候買的?昕兒怎麽都不知道呢?”金夜昕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龐明鷺,眼睛裏寫滿了疑惑。
“你若知道,那還有什麽驚喜呢?”龐明鷺輕輕執起金夜昕的手,一臉的得意,仿佛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兒。
“謝謝先生!先生待昕兒真好,昕兒都不知該如何報答先生的恩德。”
“昕兒,你怎麽又這麽客氣,你再如此,我可就不再理你了。”龐明鷺故作生氣。
“先生,我……”
“嗯?”
“好吧,昕兒以後不再客氣就是了。”
“這才對嘛。”龐明鷺說完又從懷中掏出一大堆東西,什麽簪子、小玉佩、玉鐲子、胭脂、小鏡子、小玩偶都有,都是昨晚金夜昕拿起來賞玩過的東西。
“先生……”金夜昕眼中泛著淚花,心中是滿滿的感動。
從小到大,除了父親之外,沒有人對自己這麽好。即使是待自己仿若親女的柳嬸也未對自己這麽細心過。此情此景,叫金夜昕心中怎能不波濤洶湧?
兩行珠淚滑過如玉的肌膚,感動不已的她靠在了龐明鷺的懷中,再也沒有了平時的小心翼翼,有的隻是如花年華所應有的小女兒情態。
“昕兒……”龐明鷺緊緊摟著她,撫摸著她的青絲,滿臉的寵溺。
金夜昕從龐明鷺身上起來,美如秋水的雙眸含情脈脈,朱唇微啟,“先生,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陪我出去嗎?”
“當然。來。”龐明鷺溫柔地扶起金夜昕,帶她到府中各處散步。雖然金夜昕腳早已好了,龐明鷺還是不肯讓金夜昕自己走,生怕金夜昕又傷到自己,金夜昕也就隻好任龐明鷺扶著自己,不再說什麽了。
兩人沿著府中小徑緩緩行來,一路隻見黃花滿地、金葉漫天、丹桂飄香、墨菊送馨,金夜昕偎依著龐明鷺,君子在旁,恍若溫玉在側,美景悅目,玉郎怡人,此時的夜昕隻想此後日日與君相伴、夜夜有郎追隨,人生如此,也不必追求完滿了。
許是有情人相伴相隨,時間更是逝去若水,不知不覺已到酉時,兩人不舍回房,又向後花園賞花而去。花園小徑兩旁種滿各式桂樹,輕柔的月光細細灑在桂樹的米粒小花上,一切如此的朦朧而美麗。滲著金桂甜香的晚風吹起一縷青絲,拂過龐明鷺的手,龐明鷺心中不禁泛起陣陣漣漪。他歪歪頭,注視著嘴角微翹的金夜昕,心想從今而後,若能就這般和夜昕夜夜漫步,望月賞花,閑暇時他吹簫,她翩舞,無論田園也好,山林也罷,隻要能與夜昕談藝相依,朝聽琴,夜讀書,在哪裏都無妨。
注意到龐明鷺盯著自己入神,金夜昕微微有些臉紅,似乎心跳的厲害,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走向何處,亦不知該說些什麽,完全不知所措。
“先……先生……”金夜昕心裏緊張的很,連說話也斷斷續續。
“喔,”明鷺此時才從憧憬中醒了過來,“怎麽了,昕兒?”語氣輕柔,帶著膩死人的甜蜜。
“先生,夜深了,您應該回去休息了,我們……我們回去吧。”金夜昕低著頭,輕輕的說,含羞帶怯。
“嗯,確實晚了,你應該早些休息,來,我扶你回去。”龐明鷺攙扶著金夜昕,就要往回去的路走。
“我……”金夜昕心中堵著一團氣,這人,曲藝冠絕天下,文學修養亦非常人所能及,為何這樣愚鈍?他難道不希望自己能多陪他一會兒嗎?
金夜昕越想越氣,隻覺得龐明鷺‘麵目可憎’,她恨自己怎麽會對這樣不解風情的人動心呢?
龐明鷺此時對金夜昕的氣惱卻一無所知,隻是扶著她,生怕有什麽閃失,聽到金夜昕未盡的話,還以為她有什麽不適。“昕兒,怎麽了?腳還疼嗎?”
“我沒事。”金夜昕瞪了龐明鷺一眼,甩開他的手,自己急急往回走,帶起一陣香風。
“這……”金夜昕突然這麽重的語氣讓龐明鷺很是疑惑,他不明白為何夜昕會無緣無故生氣,難道是自己不小心說了什麽惹她生氣的話?回想一下又似乎沒有。
金夜昕此時隻希望龐明鷺能追上來,如果他追上來了,或許自己就原諒他了。但是可憐的龐明鷺還在原地思索著金夜昕為何生氣,竟不懂追上金夜昕。
遲遲不見龐明鷺上來,金夜昕心中氣惱更甚,她越走越慢,隻怕龐明鷺追不上她。可是,直到她出了花園,她也沒有看見龐明鷺追上前來。金夜昕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落下,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為人溫和,興許對所有女子都是這般,一切皆是自己自作多情,自己又有什麽好生氣的呢?自己又不是他的什麽人,他也沒有必要追自己回去與他作伴。一路胡思亂想,滿臉珠淚回到了房中。剛進房門,就聽到有人輕輕敲門。
“先生,一定是先生。”金夜昕連忙將臉上淚珠擦幹,也顧不得自己平時的柔婉形象,竟這樣歡樂地‘奔’去開門。
“夜昕,怎麽?看見姐姐來了這麽興奮?”盧羽看見金夜昕就這樣跑出房門,忍俊不禁,含笑說。
不是先生。金夜昕的心一落千丈。但是她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姐姐來了,夜昕自然開心,姐姐平時都不來看夜昕的。今天怎麽這麽晚過來?”
“你呀,就是嘴甜,怪不得長公主那麽疼你。好了,閑話就不說了。今天宮裏來人,說是兩日後皇上要前來公主府欣賞歌舞,長公主讓我告訴你一聲,還有明天到品茗軒等著長公主,長公主有事交代。”
“諾。”
盧羽正待要走,猛的竟起了一陣狂風,接著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盧羽隻好先到金夜昕房中坐坐,待雨勢小一些再回房。
金夜昕忙將盧羽讓入房中,忙著給盧羽沏茶。
“羽姐姐請用茶。”
盧羽接過茶盅,隻聞得香氣沁人心脾。
“夜昕衝茶的技藝真是不凡,可謂色香味俱全了。”細細品了一口,盧羽掏出絲帕將唇上的茶漬輕輕拭去。絲帕素白,角落繡著一瓣芍藥,栩栩如生,隨著盧羽的動作搖曳生香。
似乎是沒有聽到盧羽的稱讚之詞,金夜昕臉上痛苦、疑惑、傷心相雜,就是沒有歡樂之顏。她幾次欲言又止,掙紮許久終是開了口。
“羽姐姐的絲帕這樣別致,可否借夜昕觀賞。”
盧羽一聽金夜昕提到絲帕,臉上竟帶了一絲紅暈,戀戀不舍地將絲帕遞給金夜昕。
“夜昕,你可小心點,啊。”盧羽雙眸緊緊盯著絲帕,生怕絲帕有什麽閃失。
金夜昕細細拂過那一瓣嬌嫩的芍藥,腦海中莫名的浮現“芍藥花開正好”六字,心中火燒一般的疼痛難耐。
“不知羽姐姐是在哪買到這樣別致的絲帕,夜昕也很想買一方呢。”心中一陣一陣的疼,金夜昕臉上卻看不出分毫的傷悲,隻是微笑問道。
盧羽臉上的酡紅更深,伸手將絲帕拿過來,嬌羞低頭,柔柔說道:“這不是買的,是……是……”後麵的話低不可聞。
雨勢漸漸小了,盧羽告別了金夜昕欲要回房,金夜昕殷勤送客。
送走盧羽,金夜昕有氣無力地關上房門,吹滅燭火,上床休息。可是心中煩悶,翻來覆去,卻是怎麽也睡不著,隻是呆呆想著事,思到傷心處還掉下幾滴珠淚。明日之事,金夜昕此時心中早已有數。自己是這些舞姬中相貌最為出眾、舞藝最為高超的,皇上既然兩日後就要來,公主宣自己過去無非就是將皇帝的喜好告知自己,好讓自己早有準備。隻是,此時的自己真的還願意進宮嗎?
龐明鷺趕到時,盧羽正與金夜昕說話,龐明鷺不好貿貿然上前。等了片刻,平地起風,竟還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待要上前,又見盧羽跟著金夜昕進了房,龐明鷺隻好先在樹蔭下暫避。盧羽走後,龐明鷺剛要過去,見金夜昕關了房門準備休息。龐明鷺心中想著夜昕有傷在身,是應該早些休息,自己縱有疑惑,也應該明日再前來詢問,便冒雨離去了。
思前想後,又未見龐明鷺前來,金夜昕早已心灰意冷。既然龐明鷺心中對自己並無其他感情,且贈絲帕這樣的情物給盧羽,自己又何必留在這裏徒增悲傷?自己萬萬不能為一個心中無我的人放棄這次機會。隻要自己進了宮,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權利地位就到手了,自己怎能為了先生放棄這一切?如果放棄了,那自己在公主府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費了嗎?遊山玩水,談詩論月,不知何人有福與先生共享了?許是盧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