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發地冷了,轉眼臘月將至,金擎蒼忙著在外麵收租。金擎蒼是金樂軒與趙氏的大兒子。當初金樂軒受到夏彬寵愛,金銀珠寶賞賜不窮,家中本是十分富裕。可是後來都讓金樂軒拿來花在了兩個寶貝女兒金夜昕金晚晴姐妹身上,隻剩下了一些買了幾畝地租給佃戶。這幾畝地本是金樂軒想著老來行動不便時好靠著收租生活。誰知金樂軒命薄,竟中年而逝。兩個兒子也沒什麽本事,隻好靠著父親買的這幾畝地收租過日子,也著實艱難。
這一日,大雪飄揚,似乎漫天柳絮輕舞。天地間一片白茫茫,讓人分不清世界原本的摸樣。金擎蒼身著棉衣,抖抖索索地進了一家小茶館喝杯熱茶。主人與金擎蒼頗為熟識,看著館裏生意一般,便坐到了金擎蒼身旁閑聊了起來。
“金老弟,又去收租了?”主人接過夥計遞來的茶,喝了一口。
金擎蒼點點頭,歎了一口氣,“每年就靠著這幾畝薄地收些租子,可是今年收成不好,那些人都難纏啊。收了好幾次也沒收齊。”
主人讓夥計擺上點心,招呼著金擎蒼用一些,“老弟不必擔心,這些人每年雖是總要拖延,卻從沒有賴過,你就安安心心等著他們將錢準備好。其實,”主人捋了捋胡子,“金老弟不要怪老頭多嘴,你和令弟都是年輕力壯,大可尋一些活計做做,也不必總是靠著父親留下來的這幾畝地。”
金擎蒼一聽麵色有愧,其實他也知道一輩子靠著父親留下來的這幾畝地,隻怕得一生受窮,可是自己沒有一技之長,若真是出去幹活,不過也是一些苦力,自己又是吃不了苦的人,也是做不長久。如今自己收租,又有弟弟到山上打獵補貼,也算是過得下去了。
主人見金擎蒼沉默不語,暗暗責怪自己多嘴,便轉了轉話題,“金老弟啊,最近跟弟妹沒再吵鬧了吧?”
一聽到這個問題,金擎蒼更是長籲短歎,低首搖頭,“當初我跟母親說這個女人刁蠻無理,娶來定會攪得家無寧日,母親非不相信,為了她那豐厚的嫁妝,定要逼著我娶她。現在倒好,天天和我吵個不停。”
主人一聽十分同情,拍拍金擎蒼的肩膀,“金老弟,你那媳婦我們也知道,隻是既然成了親,也就是一家人。她當時寧願賠那麽多嫁妝也非你不嫁,看來對你還算是有情的,你不如凡事多讓著她一點,好言相勸,或許她就此改了那潑婦的性格也不為知。”
金擎蒼長長歎了一口氣,眉頭緊鎖,“她若是會改,也早就改了。雖說她非玉骨冰肌,卻也算是清秀。初入家門時我何曾沒有對她溫存柔情,隻是她嫉妒太甚,我但凡和一個女子說話,她都要大吵大鬧一番。若是女子長得比她好看,她就說是我見異思遷,喜新厭舊;若是女子長得不如她,她又說我空長了一雙明眸,不識珍寶。我也懶得和她爭吵。是我兩個妹妹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否則以昕兒的美貌聰慧,定要讓那潑婦啞口無言。”
主人聽到金擎蒼說起兩位妹妹的事,不由得冷笑一聲,“金老弟這樣說的話,怕是這些鄰居都要笑話了。當年是你母親虐待養女,你父親還屍骨未寒,你母親就發狠心,將兩個幼女趕出了門外。聽得來這裏喝茶的客人說,剛冊立的皇後娘娘也信金,長得如琬似花,猶如瑤台仙子。若是昕兒、晚兒還在你家,送進宮去,卻也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差。你母親若是知道,隻怕又要後悔一番。”
金擎蒼知道主人是在嘲笑自己當年欺負幼女,無情無義,卻因為心中有愧,也不反駁,隻是默默將盞中茶飲盡,黯然出了茶館。
“哎喲~”
金擎蒼垂頭喪氣出了茶館,剛一出門就撞到了匆匆而來的人,隻聽得嬌媚的“哎喲”一聲,金擎蒼忙抬頭看去,見一女子倒在了雪地上,揉著腿,衣衫單薄,身子顫抖,眼中含淚,柔美動人。
“姑娘,在下一時莽撞,未曾看清,撞傷了姑娘,還望姑娘恕罪。”金擎蒼一麵說著,一麵到了女子身旁,柔聲道:“姑娘,你摔到哪裏沒有?”
女子緩緩抬頭,雖是凍得小臉煞白,卻是眼波流轉,美眸皓齒,雲鬢花顏,看得金擎蒼呆在了原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隻是癡癡看著。
女子淺淺一笑,嬌聲道:“小女子來京投親,不料親人早已搬離原地,一時找不到投靠之所,隻好住在客棧之中。早起聽得客棧中有人說到親人之名,細細問了,急著去投奔,這才沒有看到……”女子說到這裏雙頰升起紅暈,嬌俏媚人。
金擎蒼看到女子將說到自己時就紅了臉,向來又是對自己的相貌頗為自信,心下便自認為女子是對自己有意,一時心花怒放,柔情萬丈。金擎蒼輕輕伸手將女子扶了起來,“未知姑娘芳名?”
女子往金擎蒼身上靠了靠,感受到金擎蒼輕輕顫抖的身子,滿意地笑了笑,“小女子姓趙,小字流鶯。”
金擎蒼癡癡看著趙流鶯,嘴唇翕動,“流鶯,好名字,果真如出穀黃鶯。在下姓金,字擎蒼。”
趙流鶯羞紅了臉,往前走了一步,卻“哎喲”一聲又倒在了金擎蒼懷中,金擎蒼忙緊緊抱住,柔聲問道:“姑娘可是崴到腳了?”
趙流鶯眼含清淚,輕輕點了點頭,抽泣道:“可能是剛剛摔下去之時傷了腳了。可是我還趕著要去投奔親人,可現在又走不了了,這可怎麽辦呢?”
趙流鶯哭得讓人肝腸寸斷,激得金擎蒼身上的保護欲強盛起來。伸手輕柔為趙流鶯拭去淚珠,金擎蒼輕聲道:“姑娘莫要傷心。既是已知道了貴親人所居之地,想來一時之間他們也不會搬離。不如先讓在下送姑娘回客棧去休息,等姑娘養好了傷,就由在下陪同姑娘前去找尋親人,可好?”
趙流鶯弱弱的點了點頭,“如今也隻能如此了,有勞公子,小女子在此先行謝過。”
金擎蒼見趙流鶯答應了,喜笑顏開,扶著趙流鶯就要往前走,誰知趙流鶯卻是走不了,金擎蒼無法,隻好告了罪,一把將趙流鶯抱入懷中,往客棧而去。趙流鶯緊緊摟住金擎蒼的脖子,嘴角現出一抹冷笑。
金擎蒼將趙流鶯送到了客棧之後又是為趙流鶯要來熱水擦臉,又是請大夫,忙的不亦樂乎。聽得大夫說趙流鶯沒什麽事,方才呼了一口氣,似乎躺在床上的不是一個剛剛見麵的陌生人,而是至親至愛。
大夫見此輕輕一笑,慈聲道:“公子不必擔心,尊夫人並無大礙。”
金擎蒼剛想開口,卻見趙流鶯隻是紅了雙頰,並未澄清,也就樂得受用,向大夫道了謝,便請著客棧夥計送了大夫出去。
金擎蒼坐到了趙流鶯床邊,柔聲道:“還疼嗎?”
趙流鶯嬌嬌一笑,糯糯道:“不疼了。”
金擎蒼也就不再說話。就這樣癡癡地看著趙流鶯。趙流鶯見他不走,眼珠一轉,輕輕碰了碰金擎蒼的手,羞紅著臉道:“公子也陪了奴家半日了,隻怕家裏人找,公子還是先回去,奴家也先休息,公子要是想找人說話,明日再到客棧來找我,可好?”
金擎蒼一聽趙流鶯主動邀請自己過來,心中樂開了花,連連點頭道:“好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嗯。”趙流鶯淺笑輕語,柔情似水。
金擎蒼忍了忍,終究是輕輕抓了抓趙流鶯的小手,信誓旦旦道:“我明天一定來看你,你等著我。”見趙流鶯點了頭,金擎蒼方才放開了趙流鶯的手,一步三回頭出了趙流鶯的房間。
看著金擎蒼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趙流鶯掀被而起,站在窗邊看著金擎蒼遠去。待確定金擎蒼不會回來了,趙流鶯方才敲了敲屏風。響聲剛落,四名男子從屏風內轉出,靜候命令。
“我現在到山下的小路去。你們四個就在旁邊等著,一旦看到這個人,”趙流鶯說著指了指桌上的畫像,“就照原計劃行事,知道了嗎?”
“舞蝶姑娘放心。”為首一人沉聲道:“我們是花滿樓的護衛,姑娘吩咐的我們一定辦妥,絕不給花滿樓丟人。”
“嗯。”趙流鶯輕輕頷首。
大雪漸漸停了,銀裝素裹的大山中一個黑點在慢慢移動。他身背箭囊,左手提弓,右手抓著幾隻野雞麅子,哼著歌謠往山下走去。
“救命啊!救命啊!”
剛剛下了山,金擎宇就聽到小路上響起了女子求救的聲音。金擎宇向來最好打抱不平,一聽便急急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趕去。隻見四名人高馬大的男子正圍著一名柔弱嬌小的女子動手動腳,一麵淫笑道:“姑娘,你長得這般標致,就陪大爺們玩玩嘛,別浪費了這幅容貌了。”說著竟一把將女子身上的襦裙扯開了一道口子。金擎宇一見怒上心頭,大聲喝道:“快放開她,你們這些無恥之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民女,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四名男子似乎沒有料到這裏會有人,一時愣住了。女子趁機從四人的包圍圈中跑了出來,躲到了金擎宇的身後,泣道:“公子救命啊!”
金擎宇見女子衣衫不整,香肩半露,不由得心蕩神搖起來。四名男子似乎此時方才回過神來,厲聲道:“你快把那小美人交出來,不然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金擎宇此時怎還舍得將女子交給那些人,便也厲聲道:“四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你們不過就這點能耐。若是現在走,我還可饒你們一回,若還是不走,小心箭下無情。”說著就要取箭挽弓。
四人一見金擎宇取箭,忙飛也似的跑了。金擎宇一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呼了一口氣,虧得這些人膽小,不然以一敵四,自己隻怕武藝高強也不是他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