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是緣,相識也是緣,強求不得,擯棄不得。錢子鑫本就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知道為人處事的道理,沒跟齊武夫過分套近乎,周遭等著跟他下兩手的人也比比皆是,即便心裏頭還想跟齊武夫博弈幾盤,也沒做留。

風輕雲淡地談了幾句,並無深交,齊武夫跟齊甲六便又在邊上看錢子鑫跟著別人下了一局,十分鍾結束的簡單局麵,倒戈的屠殺,畢竟如同齊武夫這般奇葩的選手少之又少,真正能與之博弈的寥寥無幾,隔三差五才能遇見一個。

因為齊武夫沒多少心思在東風苑裏頭待著,所以再看完一局棋便要走了,齊甲六自然跟著,好歹齊武夫方才一手夠讓他長臉了,先是把齊鳳年請來,跟錢子鑫和另一個老前輩下了個伯仲之間,今個兒又帶來齊武夫,幾乎是壓倒性的勝利。周遭一群人雖表現的觀棋不語,可心裏頭還是難免嘀咕齊甲六這廝家裏頭都是些什麽人,都這般有本事。

跟著齊武夫出了東風苑,隻是剛出門就瞧見齊武夫的身子頓了頓,有些古怪。

齊武夫打出了東風苑的一刹,便本能的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如同好幾雙眼睛盯著,處處都是危險。停頓了三五秒鍾後,便繼續往前走,徑自上了車,等齊甲六準備發動的時候才開口道:“一路上小心點,可能被人盯上了。可以的話,我來開車。”

齊甲六微微一愣,看著齊武夫眼神,沒有絲毫玩笑可言,況且將近兩個星期的接觸,也知道齊武夫是個不苟言笑的猛人,哪會在這麽一個正常的節骨眼跟他開這麽沒有營養的玩笑,心裏知道不是鬧著玩,沒矯情也沒自視甚高,還沒係上安全帶,起身錯開半個身位,齊武夫便從副駕駛席上穿過來。齊甲六坐在副駕駛席上,盡量讓自己保持尋常神態,眼睛的餘光卻是在打量熱鬧的暖水街。卻是沒能瞧出絲毫異樣來,心中雖然納悶也有點兒疑惑,但沒不相信齊武夫的直覺。

齊武夫踩下油門,緩緩倒車,爾後一路直行,往印象裏的路線裏高速行駛,不如以往循規蹈矩的行車方式,異常狂野生猛,一輛至尊雪佛蘭開得跟輛悍馬似的,在遼源市中心的街道上肆意彪行。

“他這是幹什麽,開車這麽拚命,追的老子累死了,還不能在他後視鏡裏頭出來,媽的還好裝了小玩意,否則哪能追得上,感情這齊武夫還是飛車黨出身?有兩下子。”在至尊雪弗蘭相較兩百米距離開外,有一輛尋常的大眾,隻是車後的尾氣和油門聲都相對低沉冗長,都是若有似無被改裝過的痕跡。開車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漢子,一臉絡腮胡,頭發挺長,束在腦後紮了個辮子,嘴上叼了一根上海才有的紅雙喜,眼睛倒是跟著方向盤邊上的小屏幕的路線開。與齊武夫保持在二百米左右的距離,追的很緊。

這輛改裝大眾裏頭,一共坐了五個漢子,隻有副駕駛席上的將近三十歲的模樣,其餘四個二十來歲左右,乍一看皮膚都偏於白澤,一股子南方人的味道。後座的三個人一臉嚴肅,倒都跟馬海超有點相向,三張撲克臉,隻是盯著追蹤屏幕上齊武夫車子的動向,至於副駕駛席上的三十歲漢子,徑自抽著金上海,吐出一個不太規律的煙圈,瞥了一眼追蹤屏幕,笑道:“基本上已經失敗一半了,再追追看,看到了偏僻的路上有沒有機會,有機會我們截個近路,小五先把那輛車的油門打爆,到時候瘦豺胖虎再找機會,能上就上,不能上我們就撤退。”

“九哥,我們大老遠的來了,好歹都得有點動作吧,到時候真一聲不吭的走了,是不是太給楊爺丟臉了。”絡腮胡嘴裏嘀咕,目光還是放在追蹤屏幕上頭,發現齊武夫那頭又加了不少速,當下咬了咬牙,踩下油門,低罵一句,“媽的,這好歹也算鬧市區,都快上80公裏了,他不要命了,萬一撞見個小轉的車,豈不是身首異處了。”

秦三九聽著絡腮胡的抱怨,聳了聳肩,打開車窗將煙頭扔出去,道:“吳歡,這次本來就是納蘭王爺喊楊爺幫忙,打一個煙霧彈,讓齊家人有點警備,出發點就沒想過真要動了誰的命,況且真要弄這齊武夫,我們五個也不是對手,當初楊策和那個白眼狼再加蔡嫂都沒拿下齊武夫,楊爺事後也在他手上吃了點虧,我們壓根不是班門弄斧,是送上門待宰的羔羊。”

“讓小五把他油門給打穿了,我們兩個水彈甩過去,他還能把我們怎麽著了?”吳歡還是不怎麽樂意,嘴裏反駁,心裏頭倒是另一番念頭,畢竟當初楊策確確實實在醫院裏頭住了三個多月,甚至出院以後還沒好透,還得每天去楊青帝那兒喝一碗地地道道的中藥,將近半年才恢複了巔峰狀態,也變向的荒廢了半年時間,對此楊策事後每天練拳紮馬步的時間更久了。對此他們五個人也都看在眼裏,好歹也是當初在竹葉青那會兒跟著一塊兒來的人,雖說是從竹葉青那裏倒戈來的,可跟著楊青帝久了,習慣了他的為人處事,也就有了顆安分下來的心,所以這回納蘭長生來了個長途救急信,五個人也就自告奮勇地大老遠坐了班直達航班過來了。對此最興致勃勃的自然是吳歡了,齊武夫的名字在大多不幹不淨的圈子裏頭早已如雷貫耳,他們自然也是清楚的很,若是真能在東北這塊地上拿下齊武夫,不說出名與否,回去楊爺可能就會給他們一個足夠厚實的紅包了。

秦三九稍稍皺了皺眉,對於吳歡某方麵而言的不思進取有些無奈,道:“見機行事,別凡事想的那麽簡單,以為有幾把熱武器就能輕輕鬆鬆殺死一個人了?小五在上海是頭一號玩槍的主,可他跟楊爺麵對麵的時候,有把握拿下?”說到這兒,坐在車子後座的一個漢子露出些許慚愧來,跟著接了一句道:“別說楊爺了,就在楊策跟前,我都沒機會拔槍,至於遠一些,以他的身手,我殺不了他。”

秦三九和小五的一唱一和,讓吳歡有點接不上話,心中憋著一股子悶氣,沒再說話,隻是拉下臉來,猛踩油門,死死跟著齊武夫。

將近十分鍾,齊武夫已經開離了鬧市區,在往齊家老宅院的路上趕,腳下沒少用力,時速已經接近120公裏,幾個小轉彎都沒拿腳在刹車上多停留多久,吝嗇的很,隻是幾個漂亮又嚇人的弧度拐彎讓齊甲六的心尖差點從嗓子眼裏頭跳出來。畢竟這種高難度技巧,不談輪胎萬一打滑會發生點什麽事,但凡偏離了一點路徑,跟對麵逆向車道行駛過來的車子對撞,就等著嗝屁吧。心中大駭,更多的駭然,則是齊武夫一手開車的技巧。心中是一種人比人氣死人的悲哀,感情自個兒辛辛苦苦考了個駕照,還沒給那個臭不要臉的考官塞香煙,比起齊武夫來,怎麽就差了好幾條馬路似的。

一路上,齊武夫沉默不語,方才在東風苑出來的一股子短暫的感覺早已煙消雲散,神經卻是緊繃著,沒有放鬆,敵在明我在暗的,必須謹慎提防,目光時刻停留在後視鏡裏,直至下一個過彎出來沒開百米,一輛尋常的銀色大眾便在齊武夫的視線裏頭,徑自從後視鏡裏頭往前追趕過來。

“有兩件事要告訴你。”齊武夫對身邊的齊甲六徑自道,“第一,我們馬上就能回家了。第二,你的車可能會報廢。”說完,齊武夫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隨意一扯,整輛車子扭頭回轉,不當靶子,反而悍不畏死地向那輛正高速迎麵而來的大眾麵對麵開過去。

吳歡有些詫異,沒想到齊武夫會來這一手,至於在邊上的秦三九開口道:“別跟瘋子玩命,改道,小五找位置,打油門,打不了就打他的胎,看模樣是德國那邊的原裝貨,不過還是居家車,扛不住子彈。”

小五微微點頭,已經從腰間抽出64式手槍,將窗戶放到底,靠在瘦豺的雙腿上,找開槍的位置。

吳歡聽取了秦三九的意見,雖說不怕死,也不至於跟齊武夫玩這種心跳遊戲,萬一這廝真是個無所顧忌的家夥,來個同歸於盡,兩條命換五條名,未免太過不值了,將近差了三五米,吳歡一個急打方向盤,車頭向邊上偏差,而雙方的車身還是有了些許細微的摩擦,火花四濺。

也因微弱的摩擦,齊甲六的雪弗蘭已經失去了一點兒平衡,在齊武夫極力的握著方向盤下,才保持繼續前進的速度不至於撞到街頭的空曠的卷簾門上。因為已經在齊東流買下的地裏頭了,所以周圍幾裏地,都可以說是無人區域了。

放緩速度,急踩刹車,再一轉方向盤,車頭反之又轉回去,隻是轉到一半,車身微微一晃,朝一方傾斜,下一秒,一聲細微的聲音傳來,細細琢磨便能知道是油門被穿洞了,齊武夫一腳踩在油門上頭,另一隻手已經打開車門,同時不忘對身旁的齊甲六吼道:“跳車,找位置掩護,別出來。”

齊甲六二話不說就一腳踹開車門,心中則是在滴血,自個兒辛辛苦苦求來的一輛車子,就這麽殘廢了,一個落地翻滾,找到路邊的供電鐵箱,三個跨步就躲在後頭,期間兩發子彈在他腳跟後頭摩擦而過,驚心動魄。

齊武夫腦海諸多畫麵一掠而過,縱身一躍,落步卸去大多力道,雙腿發麻,一顆子彈便在他跟前兩步位置摩擦而過,若是按照慣性,可能他此刻已經掛彩了。強忍腳下陣陣抽疼,不退反進,衝著那輛改裝大眾大步奔行,一副橫衝直撞的生猛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