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好壞參半的人說過,很多我們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掉的事情,就在我們念念不忘的日子裏,被我們遺忘了。可有時候現實同樣不苟言笑地告訴我們,任何邏輯角度而言沒有破綻的句子,總會被另一種荒誕的方式打敗。
林心怡聽著電話那頭陳玥相對糾結惆悵對語氣,心裏不是滋味,該為朋友慶幸,還是為朋友傷悲。不論如何權衡,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想了想,林心怡還是作罷。巧合這東西,或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可大多時候,還是一麵之緣罷了。
長春歸往遼源的路上,齊東流已經靠著車後的座位上安逸地睡著了。洛池放著相對輕盈的歌曲,有助於睡眠。通常這是齊東流的習慣,有個聲音陪伴著,睡覺總會舒服的多,而往往辦事太晚,洛池都不會喊醒齊東流,索性讓他在車上睡到醒。其實隻要睡姿沒多大問題,一覺醒來,還是可以做到神采奕奕。
因為飛機坐了一個多小時的緣故,齊武夫手機方才便處於關機狀態,看了看時間,約莫十點的模樣,先試探性的發了一條短信給沐夏花:“睡了嗎?”
僅一分鍾,沐夏花便回信:“還沒。”
“今天不方便打電話,早點睡,晚安。”因為洛池在,齊東流又在邊上睡覺,齊武夫想了想,還是撇去給沐夏花打電話的念頭,回了短信。
沐夏花沒再回消息,知道齊武夫可能在忙,便不多作打擾。原本放在床邊的手機被她刻意放的遠了一些,照齊武夫的原話說,手機輻射厲害,睡覺的時候別放身邊。關燈就寢前,看了眼趴在床沿角落的白熊,沐夏花摸了摸白熊的腦袋,便縮回被窩裏頭,沉沉睡去。
一路無話,回到遼源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洛池轉過身對齊武夫說道:“少爺,你先回去休息吧,老板有習慣,在車上睡著了就不要喊醒他,讓他自然睡醒。”
齊武夫沒質疑,點點頭便輕輕地開了車門,往庭院裏頭走。
即便是夜半時分,齊家宅院門口還是會有守著的下人,兩條外強中幹的看門狗,其實是北方比較多的黃皮土狗,可在齊武夫眼裏,看家倒比杜高哈士奇來得好得多,畢竟算不上烈犬,不至於傷主人。
再度回到齊家宅院,也沒起初的不習慣和錯愕。縱然周遭的景色全然保留著四十年代的模樣,齊武夫卻是順著小徑走回自個兒屋子裏。本以為這回去黑龍江要過幾天才回來,倒沒想到當天去就當天回,風塵了一天,齊武夫沒急著洗澡,在院子裏頭打了二十分鍾的拳,又紮了半小時的馬步,出了一身汗水喊來下人要了個炒飯,然後便去衝了個冷水澡。走出浴室,桌上已經放著一碗雞蛋玉米蘿卜絲炒飯了,香氣撲鼻。
狼吞虎咽完,齊武夫便上樓了。趙檀和馬海超的門都關著,也沒開門,許是都睡了。回到自個兒房間,把原本塞包裏的衣服整理出來物歸原處,因為吃了碗炒飯的緣故,齊武夫的頭發已經幹了,直接躺在床鋪上頭,光著膀子,吹著窗戶那頭過來的涼風,渾身舒坦。本想看會書,可滿腦子都是那本《情人》裏的段子,為了不被其餘的書籍擾亂思緒,齊武夫想了想,還是等明天去市中心找個書店把這本書買來讀完才好。
閉上眼睛,沒多久便也睡去,隻是睡眠很淡,絲毫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醒轉過來。
五點,齊武夫照舊鯉魚打挺,起身套了衣服就下樓刷牙洗臉,剛出洗手間便瞧見馬海超也已經套了件背心往洗手間裏走,瞧見齊武夫倒是有些詫異,畢竟之前齊武夫說是要幾天才能回來。
“一兩句話說的清楚,可說起來別扭,所以就不說了。反正昨天夜裏就回來了。”齊武夫見馬海超有些納悶的樣子,說道。
馬海超點點頭,一邊擠牙膏,一邊道:“一會來兩手?跟你練個十來分鍾,要比我光打木人樁的效果好不少。”邊說著,已經刷起牙來。
齊武夫說了句成,便先到院子那塊兒紮起馬步來。
馬海超三下五除二地完事,見齊武夫先紮馬步,也不打擾,自個兒也在邊上紮起來,因為底子遠遠不如齊武夫,後來者反而先撐不住,稍稍休息了片刻,又紮了八分鍾,最後坐在台階上頭拍著自己的兩個大腿,舒緩肌肉的壓力。
齊武夫也收勢起身,對他而言,如今即便自個兒背一個兩百斤的漢子,都能穩穩紮馬步十來分鍾。這是打小便練出來的底子,多少人羨慕眼紅都無濟於事的能耐。若是讓齊武夫去那些個遊戲機廳裏頭玩一手測試力量的機器,可能齊武夫收個氣放個勢,一拳就能把測試表給打爆了。
等馬海超休息的大致差不多,二人便在院子裏頭對手起來。
沒什麽起手式,齊武夫上前一步,虛掌抹臉,便迫得馬海超後撤半步,提臂抵擋。
劈掛本就是奇葩拳路,不論最早還是之後的披掛通背拳,套路和拳路不單一,也需做到理象會通,體用兼備的才能有所氣候。對齊武夫而言,強悍的肢體記錄能力與學劈掛那陣子跟王紫塵的每日博弈,這些功夫早已到位,況且學劈掛之前,也能算是身經百戰。雖說齊二牛那廝很少跟齊武夫動手較量,但一年裏頭還是會有閑來無事的幾天跟齊武夫過過招,直到齊武夫十八歲那年撞倒了最後一棵樹,齊二牛才沒跟齊武夫較量,許生怕自己一把老骨頭經不起齊武夫的折騰。
馬海超先前終日在“狼牙”,也瞧見過一些個會國術的兵,大多也就練個小成,而其中大多是形意拳的一脈,五行拳中裏頭,崩拳和炮拳見識的最多,至於詠春和八極,也有點接觸,至於劈掛,談不上絕學失傳,可當真是尋常人學不到的拳法之一,又因為學習的要求較高,馬海超一直很納悶這種被人傳的神乎其神的鬼拳是個什麽模樣。直至昨天和齊武夫博弈的十來分鍾,心中才止不住震撼。
若說八極拳大開大合,氣勢磅礴天塌不驚,但凡使拳者都有萬夫莫敵的氣節,那劈掛拳更似蛇蠍蜥蜴,靈巧刁怪。拳打不知,攻勢迅雷不及掩耳,不容他人招架,不容他人還手的契機,以快打快從而變成以快打遲,連環的作用下,優勢早已定下。況且拳路中虛虛實實,虛可實,實可虛,機巧變化的路數,聲東擊西,指上打下,從而循循善誘他人的攻勢,最後在自己的拳路套路裏頭死不瞑目。
馬海超與齊武夫的差距不小,所以格局顯得一麵倒,隻是齊武夫往往拳勢都保留餘地,雖有乘勝追擊的意思,可沒有不留餘地要置人於死地的那股氣勁,否則三五招裏頭就能把馬海超放倒在地,若真要起殺意,十招裏頭,要把馬海超大卸八塊都不是特別困難的事。
僅僅三分鍾,馬海超已經連退十步有餘,渾身上下不知挨了齊武夫多少悶拳寸勁,內傷不至於,可渾身烏青那是決計逃不了的。繼而又堅持了兩分鍾不到,馬海超體力明顯不支,大口喘氣,額頭的汗水滲出的密度更大一些,齊武夫看在眼裏,沒再逼近,收勢後撤兩步。
馬海超原本蒼白的臉龐上多了一分病弱,徑自走到台階上頭坐下歇息片刻,渾身上下一陣酸痛,心底卻沒半點抱怨,反倒是高興。而高興之後,便是更大的一種佩服,畢竟換位思考,僅僅他如今的這點本事,也是在“狼牙”苦苦折騰兩年才有的。不論抗擊打能力,還是別他的隱忍和貼身搏鬥技巧,都與齊武夫息息相關,至少在對上齊武夫之外,馬海超至今沒遇上讓他感到心力交瘁的對手,不論趙檀還是先前的齊甲六,可能對弈是個伯仲之間,但真給馬海超一把刀子,難不成能把倆人給做了,可麵對齊武夫,真給他一把刀,他也沒有任何信心在一對一的情況下了解了齊武夫。像是一股子淩駕的實力。
因為齊武夫刻意的保留實力,對於收放的控製要求更高,所以出的汗比尋常還多了一些,三分鍾便衝了個澡,把衣服一頓丟進洗衣機裏,光著屁股便往樓上跑,換了衣服下了樓,期間沒半點羞澀,畢竟整個屋子裏頭也就三個大老爺們,誰沒見過誰的那根小弟弟。
這般折騰也僅僅過了一個多小時,趙檀還跟個死豬一般在屋子裏頭睡覺,齊武夫不會心生不滿,雖說趙檀沒有馬海超那般上進,可也是個有分寸的主,每天也會挑個時間保住自己的底子本,說不上在拳頭上的能耐有什麽進步,至少也不會退步多少。
在屋子裏頭和馬海超一塊兒吃了個早飯,便去齊鳳年那兒了。
齊鳳年沒想到齊武夫回來的這麽快,此刻齊甲六正和他對弈,齊武夫站在邊上大致看了眼便能瞧出這是齊鳳年單方麵的屠戮。隻是看了幾手齊甲六的擺子方式,倒有點學自個兒的樣子,暗自笑了笑,覺得齊甲六倒也有趣,隻是青出於藍的人畢竟在少數,雖說齊甲六在擺子上頭與他大致一樣,可運用的方式太過單一,死板對靈活,勝負是基本沒有任何懸念的。
“武夫哥,你說現在這局棋讓你來下,還有贏的懸念不?”齊甲六被齊鳳年殺的意識模糊,此刻隻剩兩馬一車一炮,卒子三個,士與象都在,而齊鳳年卻僅僅損失了一個兵而已。棋局大劣。
齊武夫心下看了看,因為前二十手都是他的布局,這盤棋雖然已經虧得挺慘,可還是有救,於是對著齊甲六點點頭。
齊甲六立馬讓開身來,給齊武夫騰開位置,雖說外頭幫棋是大忌,可畢竟在自家裏頭,幫著下盤棋也無傷大雅。況且誰沒個勝負心,縱然是齊鳳年,最近也幾乎將平日下圍棋的時間舍棄了一半,投入到象棋上頭,還不是希望能跟齊武夫下個博弈之間。
手裏摸著象棋,大致掃了棋盤,心底想了幾個應變的法子,若是方才齊甲六按照自己的棋路來,可能這局他沒法拿下,但現在看來,即便吃不下齊鳳年的帥,也能求和。
進兵跳馬挪炮走車,行雲流水,運籌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