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二姑娘的指尖碰到瓶身的那一刻,孟晚溪稍稍鬆手。

瓶子從她們兩人的手掌之間滑落,任夫人的眸色陡然一冷,與此同時孟晚溪再伸手去接,還好這一次穩穩地接住了。

任夫人犀利的目光從她的臉滑到手中瓶子上,看著她將瓶子安安穩穩地放回桌子上。

“任二姑娘,您說的是大茴香,與用作香料的不同。”孟晚溪淡笑著解釋道。

“這樣啊……”任二姑娘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卻發現裏麵空了,“怎麽沒有了?”

孟晚溪道:“這幾天潛心研究夫人的香丸,有些材料快沒了也沒在意,最後的一點分量剛剛用掉了。”

她指著小碗裏,混合在一起的各種粉末。

任夫人掃了一眼,笑道:“你呀,製香的時候也不忘吃,快看看你的小肚子有多大了?”

任二姑娘調皮地吐吐舌頭。

孟晚溪瞄了眼她們的神色,繼續製香,“民女聽聞夫人是安州人氏,各地水源皆有差異,所以製作出來的同一種香會有所不同,於是遣人從當地的清月泉取來泉水,加入香料之中。”

她拿起一隻竹筒,遞給任夫人。

任夫人微微一愣,接過後打開來,倒出泉水,清湛的水流在碗中打個漩渦,讓她的思緒一下子飄到了年少時。

“想起當年,我與好友踏青遊玩,曾去過清月泉,泉水之甘甜讓我記憶猶新。”說到此處,她兩眼含淚,“隻可惜物是人非了。”

任家兩個姑娘忙去安慰她。

孟晚溪趁著水倒入碗中,默默地將所有材料徹底攪合在一起,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形狀。

不多時,一顆顆小巧的香丸在一雙纖纖素手的揉,搓之下成型,她拿起一顆細細品聞,果然與之前做出來的有細微差別。

也就是這差之毫厘,達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她將香丸放入香爐中熏燒,“夫人,此香按說需窖藏一個月,使香氣徹底融合之後才能用,所以眼下香味可能稍有紛雜,您先品一品是否與您記憶中的差不多。”

“好。”任夫人點頭答應。

徐徐輕煙自香爐中升起,香氣彌散開。

任夫人起初有些遲疑,但很快被香氣迷住,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挪,湊到香爐近前,眼神有些迷離,好似漸漸地沉入記憶之海中。

“好香甜啊……”任二姑娘感歎道,“閉著眼,仿佛置身在春天裏……說起來,到了春天,姐姐就要出嫁了呢!到時候一定要在各個地方放滿這種香,姐夫一定會喜歡的!”

端莊內斂的任大姑娘輕輕地叫了聲“妹妹”,羞澀地看眼孟晚溪。

任二姑娘道:“姐姐有什麽好害羞的,你與姐夫青梅竹馬,天生一對呢!對了,孟姑娘,你和魏大人是不是也……哎呀!”

她被自家姐姐掐了一把手背,疼得直甩手,不解地瞪大眼睛,“為什麽掐我?”

任大姑娘輕咳一聲,對孟晚溪投來滿是歉意的目光。

孟晚溪幹笑搖頭,表明無需介意。

養在深宅裏的小姑娘們哪裏懂得那麽多彎彎繞繞,以為她與魏玠在一處就是一對佳偶了,也希望她們永遠也不要明白其中的苦痛。

她看向香爐,手指暗暗揪緊衣角。

任大姑娘準備轉開話題,母女三人忽然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下。

柳茶立刻發出喜鵲般的叫聲,緊接著幾道人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院子裏。

院門徹底打開,午後溫煦的日光落了來人滿懷,連發絲也透著燦燦金光,如神明一般闊步而來,薄唇微啟,吐出冷冽的話語。

“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