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齒道:“不小心打擾姐姐休息了,姐姐息怒。”
安寧的腳步聲這才離去。
徹底沒了動靜之後,安茹眼中閃爍著些許精光,恨恨道:“安寧,這是你惹我的。”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說:“流煙,備紙筆,我要給父親寫信。”
*
第二日一早,安茹以身子不適為由,沒有出房門。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臉皮再厚,也不敢出來了。
安寧去見過了林夫人,出去時,突然想走去昨晚的那條小道看看。
昨夜看不真切,隻知道路邊有兩間破敗的房間。
安寧再去看時,兩個房間的門都開著,鎖早已不見,斷裂的木棍早就不知道去了何處。
突然,她聽到了一個男人求饒的聲音。
“求世子爺饒過我們吧!昨夜我們不知道竟是世子爺在裏麵,這才會……”
男人求饒的聲音當中還隱隱夾雜著女人的啜泣聲。
安寧腳步一頓。
顧玄祁在裏麵?
她輕輕走了過去,聲音是從房間裏傳來的。
她在門外探著頭,看著顧玄祁立於一側,他的眼前跪著兩個下人,一個小廝和不知是哪個院子裏的丫鬟。
從門外看,隻能看到顧玄祁極其淡漠的側臉。
他似乎沒有專心聽小廝在說什麽,隻是問:“你們二人,是何時的事?”
小廝麵色一僵,一旁的丫鬟也停止了啜泣,支吾道:“左不過半年……”
林夫人最討厭下人之間在暗地裏勾搭拉扯,再被人翻扯出那些個葷腥肮髒的事情來,有失體麵與禮儀。
顧玄祁聽罷,直接道:“你們二人既然已在私底下定過終身了,那這侯府也就不必要待了。”
兩人皆是一驚,丫鬟哭著央求道:“世子爺,我不能走,我的母親得了重病,日日就靠著那點錢買藥吃吊著一條命!”
安寧的手扶住了門框,陳舊的門發出了“咯吱”一聲。
顧玄祁一偏頭,就看到安寧像隻偷聽的貓一樣,探出半邊腦袋,自以為躲得很好。
他沉默半晌,看著窘迫不安的安寧,道:“進來。”
安寧走了進去,顧玄祁像是與她隨意閑聊似的,問:“你覺得,該如何處置這兩人?”
丫鬟看向安寧,淚眼婆娑地繼續道:“奴婢吃不好睡不好,就靠著每月的銀錢給母親治病,求小姐發發善心,別讓世子爺趕奴婢走……”
安寧的裙擺眼看著要被丫鬟伸手拉扯了,她正想後退一步,顧玄祁輕飄飄的眼神看過去,丫鬟的手瞬間停滯了。
她有些無措地看向顧玄祁,想不通顧玄祁為何要問自己的想法。
“還是聽大哥的想法吧。”
安寧輕聲說。
顧玄祁隨即道:“這是規矩,你們回去收拾東西走吧。”
他下了最後通令,兩人再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不情願地起身告退。
屋內再一次隻留下顧玄祁和安寧兩人。
空間瞬間變得逼仄起來。
她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手指,就聽到顧玄祁淡聲說:“性子太軟和了,許多事情的處理上猶豫不決,當斷不斷。”
安寧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他竟然是在教訓自己。
顧玄祁繼續道:“那丫鬟的母親若是處境真像她說的那般嚴重,就不會有這種心思在夜裏偷偷跑到這種地方來做那種事。”
“且這裏的異動不是昨夜才發現,早就有人發現並告訴我了,他們不止一次……”
安寧不想聽這些,當即道:“大哥,我明白了……”
看著她雪白的脖頸蔓延上一層薄粉,顧玄祁不明顯一笑,說:“以後注意些,昨晚的事別說出去了。”
安寧當即道:“我自然知道。”
這次她回答得倒是很快。
顧玄祁莫名有些不爽。
……
兩日後,惜月在府外拿回了一封信。
安寧看著這信,莫名心情煩躁。
她隨意展開,裏麵的字跡很熟悉。
果然是她父親安懷遠的信。
她父親早些年倒是也好讀書,寫得一手好字,隻是後來生意做久了,心中那一片不被世俗沾染的地方也漸漸消失,連帶著字跡都越發潦草起來。
這封信前半部分都是在絮絮叨叨地關心著安寧,以一個父親的身份。
她看的時候麵無表情,心中隻覺得虛偽。
自己來了侯府有些許時日了,她的好父親,在這期間從未來看過她一眼。
如今突然寫了封信過來,也定然是為了別的事。
安寧的視線快速掠過前麵那些虛情假意的關心,終於看到了他的真正意圖。
“寧兒,父親將你送入侯府,就是希望你衣食無憂,日後能真正做一個被高門貴府嬌養的女子,而父親我這幾日卻有些捉襟見肘,說來慚愧,我記得你的母親當初離世時,將她為你存的嫁妝全數交於你。”
“如今你既然已經高枕無憂了,那這些嫁妝於你而言也隻是可有可無,不妨先給予我一些,明日你我於城東滿江樓一敘。”
安寧:……
她的眼神涼薄,看完後,毫不留戀地將紙揉成了團。
果然是要錢的。
惜月見狀,問:“小姐,那明日……”
安寧幽幽道:“我的嫁妝是母親留給我的,我不可能給他,明日見他一麵,有些話,當麵直接說清楚了最好。”
第二日清晨,空氣略有些沉悶,露水漸重。
她裹著寬鬆的披風,上了馬車。
半個時辰後,城東滿江樓前。
安寧抬眼看著這座異常高闊的樓閣,這是城東生意最好的一家酒樓飯館。
小時家裏還算富裕時,父親曾經帶著她來過一次。
沒想到多年後,再次來到這裏,她與父親之間的關係竟已成了這樣。
安寧見到安懷遠時,隻覺得他的身軀又清瘦了不少。
湊近一看,安懷遠頓時有些不自在,站了起來,幹巴巴地說:“坐下吧。”
像兩個不相熟的陌生人。
安寧落座後,打量著安懷遠。
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額角的一塊淤青。
不用想都知道,他身上落下的淤青,隻怕都是混跡賭場時被旁人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