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有些悶,在宴席上吃了一肚子氣的薑寧,回來就歇下了。
約莫一刻鍾後,有人點著了一盞燈,寬厚的手掌落在她身前,解開了係帶。
迷迷糊糊睜開眼,瞧見麵前的人,薑寧頓時驚醒。
推了推他後,她轉過身說了句累了。
似乎是察覺到她低沉的情緒,燕雲安在床邊坐下。
好半晌後才說了句:“五妹性情直率,別往心裏去。”
聞言,薑寧眼眶頓時紅了一半。
她嫁進定國公府許久,比起燕雲安更知曉燕明姝的性子。
看似直率,實則心機。
燕明姝是定國公府夫人的養女,自幼和燕雲安一起長大。
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宴,眾人熱鬧,卻不知誰提了一嘴,說是四公主回來了。
頓時滿室寂靜,而後便聽燕明姝說,四公主是燕雲安親自去邊境接回來的。
此話一出,薑寧臉上的笑險些掛不住。
她十八歲那年嫁給燕雲安時,也曾期盼過夫妻圓滿,恩愛非常。
隻是那時年少,並不知外人口中冷情的夫君,待自己的妻子也是如此。
似乎也隻有在情事上,薑寧才能看到燕雲安的另一麵。
嫁進定國公府一年後,她從旁人口中得知,燕雲安同早已和親的四公主蕭玉黎,是青梅竹馬。
若非契丹求娶,指明就要蕭玉黎,怕是如今的二少夫人便是四公主了。
薑寧固然傷心,可四公主早已和親,她也嫁給了燕雲安。
事實如此,薑寧想,或許她能夠捂熱燕雲安的一顆心。
追著他跑了三年,卻同他們剛成婚時,無二差別。
如今燕雲安背著她親自去邊境接回了喪夫的四公主。
是在告訴她,鳩占鵲巢太久,要讓位嗎?
這讓薑寧如何能高興的起來。
“二爺的心上人回來了,你我和離吧。”
薑寧越想越委屈,在燕雲安貼過來時,直接坐起身來說出這句。
聽到妻子這句,男人那張素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露出幾分疑惑不解。
“和離?”
薑寧性子一向溫婉,自從嫁進定國公府開始,就從未對他露出過冷臉。
今日這是怎麽了?
燕雲安有些不解,思來想去,後知後覺道:“就為了五妹的那句話?”
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何至於讓薑寧提出要和離。
燕雲安開口想解釋什麽,卻見薑寧點頭。
“二爺心有所屬,我又何必強求,三年了,你待我還不如旁人,和離是我們最好的下場。”
“我不愛你了。”
薑寧說完,燕雲安表情微怔。
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可沒想到,在薑寧的心中,她是這麽想的。
契丹凶殘,四公主喪夫後,按照胡俗,是要改嫁其子。
四公主這才寫信回京城,請求陛下,就連去邊境接人的事兒,也是陛下所安排。
同四公主的事情,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
如今翻出來說,燕雲安都覺丟人。
他既已娶了薑寧,自然不會再有異心。
如今他身邊幹幹淨淨,連個妾都沒有。
哪家勳貴能像他一樣?
偏薑寧就愛胡思亂想。
“二爺,國公爺有事尋您,要您現在去呢。”
門外傳來元明的聲音,打斷了燕雲安的話。
他回了句知道了,起身看向薑寧,起身時,還是落下句。
“四公主的命不好,你莫要胡思亂想,我不是那樣的人。”
留下這句話後,他便離開了這裏。
薑寧看著男人的背影,想起他剛剛的解釋,更是氣得落下淚來。
他那話是什麽意思?
是在說她不體諒為國犧牲的四公主?
便是如此,他同她說一句,讓她知曉他去邊境是做什麽,她會胡思亂想嗎?
如今倒好,全成了她的過錯。
是她無理取鬧了。
今日一早她覺身子不適,請來大夫一看,已經有孕兩月。
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她本打算在老夫人生辰宴上說的,卻被燕明姝的話給打斷。
如今看來,倒是沒必要了。
薑家不缺錢,這個孩子她自己也能養。
薑寧抬手擦擦淚,起身拿起一旁的衣服就要離開。
三年都捂不熱的一顆心,她要來有何用?
她的夫君不是天生薄情,隻是不對她動情。
這日子她不過了,她要和離!
“夫人?夫人您這是去哪兒?”
季蘭剛端著水要進來,就看到了披著衣裳走出去的薑寧。
這大半夜的,夫人是要去哪兒?
“回薑府。”
薑寧冷聲回了句,反正燕雲安也不在乎她,和離正好給四公主騰位置。
她眼不見心不煩,留在這裏,遲早要被氣死。
隻是沒曾想,話剛說完,她腳一崴……
誰拖得的!大夏天的全是水。
薑寧意識消散前,隻聽到季蘭的驚呼聲。
她的手下意識地護住肚子,鼻腔中傳來血的味道。
好像……要死了。
……
“二爺,夫人,該起身了,國公爺和夫人那邊還等著去敬茶呢。”
越來越清晰的聲音喚醒了薑寧的思緒,她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肚子上。
下一瞬,回應外麵那道聲音的,是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帶著晨起的慵懶低沉,莫名的誘人。
“知道了。”
這下,薑寧徹底清醒了過來,不對……她不是從台階上摔下去,摔死了嗎?
姑娘猛地坐起身,一扭頭,對上了燕雲安睜開的雙眸。
劍眉星目,薄唇輕抿,天生自帶一股威嚴。
男人**的上身是縱橫交錯的紅痕,代表昨夜的他們有多瘋狂。
薑寧有些頭疼,模糊片段在腦海中交織,她突然想起來了。
昨日是她和燕雲安的大婚之日。
賓客散去後,季蘭和元明送來了一些吃食和酒。
當時元明的眼神有幾分閃爍,季蘭的臉有些紅,那時候,薑寧沒在意那麽多。
誰曾想,那合巹酒裏摻了些催情的藥。
薑寧哪裏知道,以為就是普通酒水。
她怕自己膽怯,掃了燕雲安興致,一壺酒盡數進了她的肚子。
纏著燕雲安索求的人,是她!
薑寧臉色漸漸飄上一片緋紅,但隨之一想,她這是,重新回到了新婚次日?
怎麽不再早兩日,偏偏兩人已經共度了一夜。
“想什麽呢?”
就在薑寧東想西想的時候,燕雲安已經起身穿衣裳了。
男人的背上更是沒一塊兒好肉,薑寧用被子蓋住身子,捂住了臉。
天爺,她是有多瘋。
“今日家中長輩都在,莫要失了禮數,快起身吧。”
已經穿上中衣的燕雲安用餘光瞥了一眼薑寧,唇角微微勾起。
這樁婚事其實門不當戶不對。
是定國公府當初受過薑家恩惠,才有了這婚事。
原本要娶薑寧的,應該是他的大哥,庶出的燕承澤,並非是他。
隻是燕承澤成婚早,總不能讓人家一個嫡出的姑娘為妾。
雖說商戶地位不高,但薑家乃是晉國首富,還是皇商,地位不可小覷。
是以,這婚事就落到了燕雲安的頭上。
他沒什麽不滿的,娶誰都一樣。
但想到昨晚上薑寧醉意浮現,一臉緋紅地抱著他喊夫君的樣子。
燕雲安覺得,這婚事,也不算太糟糕。
至少,他這個小妻子,沒他想的那般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