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已經平靜下來的盛夫人不同,那位盛公子雖然沒有說話,但看向花蕪和魏衡的眼神滿是惡意。

婢女巧燕也沒了之前的膽子,此時臉色慘白的跪在地上,雙手下意識護著小腹,眼神時不時的落在男主人身上。

“夫人,這兩人明明是陌生人,一見麵卻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這說明他們壓根就不懷好意!再者你寧願相信外人,也不願相信我?”盛公子強忍著怒意質問道。

盛夫人眉心微攏,輕輕柔柔的嗓音充斥著些許冷意。“夫君是讀書人,應當明白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待會兒等郎中到了,自然就能知曉夫君是否是被冤枉的...”

盛公子心裏一慌,口不擇言的說道:“萬一這賤婢真的懷孕了,那也不能代表就是我的。說不定是這賤婢在外亂搞,懷了別人的‘野|種’,然後找了這兩個人來栽贓嫁禍與我,好謀奪我們家產!”

聽到這番話巧燕先是一臉難以置信,而後險些暈過去,可惜她身體素質還不錯,愣是沒有成功暈倒。

這下她的臉色比盛夫人還要白,驚怒之下她也不管不顧,這樣的罪責落到她頭上,已經不是被發賣那麽簡單,那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大聲喊道:“爺,當初您要了奴婢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是您說要納了奴婢,然後把夫人休了,再抬奴婢為正頭娘子,所以奴婢這才願意把自己給了您。從奴婢到了府上,可是一直待在夫人身邊伺候,除了您根本沒有接觸過外男,又怎會同其他人苟|合?!”

說完她轉過身膝行至盛夫人身邊,低聲哀求道:“都怨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望夫人能夠饒奴婢一條性命,奴婢願當牛做馬報答夫人。”

此時花蕪適時開口道:“恐怕巧燕姑娘也並非一時鬼迷心竅吧?不然這夫人身上的毒是從哪兒來的?!作為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難道夫人中毒你是當真一點兒也不知情?!”

“毒?”盛夫人怔了怔,下意識反問道。

花蕪微微頷首,之前盛夫人出來時,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是盛夫人衣服上的熏香。

身為花仙,花蕪一聞就知道這熏香裏加了不好的東西,那是一種花的汁液,可以讓人慢慢喪失生機,時間長了最終會衰竭而亡。

熏香這種東西大多由婢女準備,再加上這是一種慢性毒,那位盛公子看起來也不像是擅長打理衣物之人,所以下毒之人極有可能就是同他苟合的婢女巧燕。

至於下毒的事,盛公子是否知情,就要問他們二人了。

盛夫人沒有多言,沉默地坐在一旁,表情怔鬆,不知在想些什麽。

花蕪心知她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所以也沒有打擾,而是拉著魏衡的手去看桃樹。

......

這座宅邸的管家是盛夫人母親身邊的老仆,隱約得知自家小姐被姑爺欺負,幹脆直接借了那位魏夫人的馬車,用最快的速度把郎中帶了過來。

那郎中跟在管家身後急匆匆的來到宅子裏,發現這裏氣氛詭異,一看就是家宅不寧。

尤其得知婢女可能有了身孕後,下意識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主人,結果卻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郎中暗暗翻了個白眼,開始給婢女診脈。

喜脈是最常見的脈象,加之肚子裏的孩子都兩個月大了,郎中很快就把結果告訴那位可憐的夫人。

本以為聽到消息,這位夫人或許會情緒崩潰,誰知她卻伸出手,平靜的問道:“有人告訴我,說我中了毒,麻煩郎中幫我看一看。”

聽她這麽一說,郎中心裏更加同情,診脈也更加認真。

過了許久,郎中收回手,對她說道:“從夫人的脈象來看,老朽沒看出中毒的症狀,但是夫人身上的熏香卻好似有些問題。若是夫人信得過老朽,可以把香料拿來讓老朽甄別一下。”

此時盛夫人自然不可能再讓巧燕去拿,而是直接吩咐管家去找,順道讓管家搜一下巧燕的住處。

這期間郎中嗅著盛夫人身上的香氣,總覺得有些熟悉,一時間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花蕪走過來提點道:“是生長在辰國的紫青藤,曬幹後研磨成粉加入熏香之中。”

郎中一聽恍然大悟,一臉讚賞道:“沒想到這位夫人還精通藥理,不知師從何方高人?”

花蕪眨了眨眼,無辜道:“我不懂藥理,隻是嗅到了紫青藤特有的味道而已。”

這時管家也已經趕了過來,將搜出的幾樣東西當中擺了出來。

這些東西當中,恰好就有還沒用完的紫青藤。

餘下的幾樣東西盛夫人也十分眼熟,那些都是她嫁妝裏的首飾,因為她不喜歡便壓了箱底。

除此之外,還有她親手繡的荷包,送給自己的夫君佩戴,沒想到同樣在巧燕的住處搜了出來。

事已至此,在狡辯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了。

據郎中所言,這紫青藤其實是藥,但是沒病的人長期吸入就會變成毒,一點點損害人的身體健康。

這也是為何盛夫人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的原因。

郎中根據盛夫人身體損傷的程度判斷,這加了料的熏香,盛夫人恐怕已經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

巧合的是巧燕這身孕也恰好是兩個月,再加上她之前說的盛公子要休了盛夫人,抬她為正頭娘子的話。

這麽多事情擺在眼前,盛夫人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她語氣漠然道:“管家,去告官吧,既然涉及謀財害命,就交由官府來處置吧。”

至於日後的事,屆時等官府的判決一下來,她就名正言順的休夫!

站在一旁當透明人的木管事見狀直接傻眼了,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帶來的那對兒夫妻。他怎麽也沒想到,不過看個房的事,竟會演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麵。

不管盛夫人的家事怎麽解決,這房子肯定是沒戲了。

他隻希望即將要去看的下一個房子,到時可別再出問題,不然他這招牌就算是砸了。

等到官兵來,花蕪等人做完口供就被放了出來,而盛家的所有人估計都要帶回府衙受審。

此時已經到了午時,花蕪幹脆找個地方吃飯,然後單獨給木管事和車夫要了四菜一湯加麵食。

她和魏衡這邊就依照自己喜歡的來點,畢竟魏衡幾乎可以說是不挑食,最起碼目前她還沒發現他有不喜歡的吃的東西。

之前花蕪打探過了,下午他們要去的另一家位於城南的狀元巷,因為靠著府衙,所以這裏是不少都是小官小吏的宅邸。

嘉州算是天海國數一數二的麵積大又比較繁華的州城,再加上盛產糧食,所以這裏的官員相對而言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一些。

那些原本地段好的位置早已被富豪鄉紳們和士族所占據,那些小官小吏為了點卯不遲到,肯定優先選擇距離府衙最近的地方。

狀元巷就是這樣產生的。

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小官小吏們聚居的地方。

當然,狀元巷也不是所有居民都是當官,但居住在這裏的人大多家境還算可以。

因為靠近府衙,這裏的治安問題也不必擔心,所以木掌櫃極力推薦這裏。

“阿衡,你不是想找份營生嗎?怎麽樣,要不要開間書鋪?”花蕪還記著書鋪的事,忍不住試探道。

魏衡放下筷子想了想,認真答道:“我沒意見,隻是我不知道書鋪要怎麽開,需要時間去觀摩學習。”

“這你放心,憑著木管事的人脈,肯定能找到懂這方麵知識的人。”這點花蕪倒不擔心。

“書鋪的事,可以等我們先安穩下來,然後再慢慢尋找合適的鋪子。”畢竟開鋪子是份營生,位置、客源,各方麵都要考慮,所以魏衡覺得暫且不必著急。

花蕪點點頭:“我就是先問問你的意見,你若同意,我們可以讓木掌櫃先留意著,有合適的我們就去看。”

魏衡也覺得這樣可行,遂點頭頷首道:“可以。”

見旁邊那桌兩人已經吃完,花蕪和魏衡也起身,準備繼續跟著看另一座宅邸。

......

馬車駛進狀元巷,透過車窗,花蕪發現這裏環境看起來不如青柳巷,但也幹淨整潔。

這裏的住處看起來沒有青柳巷那邊有錢,從外麵看透著幾分簡約的樸素。

根據木掌櫃介紹,因為房屋的主人致仕,孩子又在其他地方當官,所以就想把這裏住的宅子兜售,然後去找自己的兒子。

木掌櫃話音剛落,仆役打開門,看見木掌櫃時,顯然已經熟識,連忙把人迎了進去。

“阿忠啊,藺老大人可曾在家?”木管事詢問身邊年輕的仆從。

這位名叫‘阿忠’的青年憨憨一笑,答道:“在的在的,老爺和太太正收拾東西呢。不久前大公子來信,說是已經在那邊準備好一切,就等老爺太太過去呢!”

等他們來到院子裏,確實看見一對兒六十餘歲的夫妻正指揮下人們打包收拾。

經過阿忠的提醒,他們看了過來,然後向他們頜首示意,再同木掌櫃打了聲招呼。

那位太太也趕忙讓婢女備茶,好招待客人。

“藺老大人,這二位剛好想在此地買房落腳,所以我帶他們過來看看。”木掌櫃未語先笑三分,然後開口解釋道。

這位剛剛致仕的藺大人恰好是負責刑訊這塊兒的,看見他們二人皆頭戴幕籬,下意識蹙了蹙眉,神色警惕道:“好好地,為何要一直戴著幕籬,莫不是見不得人?”

在刑訊衙門呆習慣了,這位藺大人看見他們的一瞬間,激發了職業本能。

他第一反應就是懷疑這二人莫不是被通緝的匪徒?

畢竟女子帶幕籬也就算了,為何身邊的男子也帶?說不準就是身份有異,所以才要帶著幕籬掩人耳目!

木掌櫃和花蕪都愣了一下,作為中間人的木掌櫃自是在吃飯時見過二人樣貌,正準備開口解釋,花蕪卻幹脆摘下幕籬。

身旁的魏衡也有樣學樣,跟著把幕籬取下。

看清兩人樣貌的瞬間,旁邊的藺老太太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哎喲,這兩個娃娃也未免太俊了些!”

緊接著又跟了一句:“尤其這個男娃娃,莫不是天仙下凡?”

花蕪默然,真要是天仙下凡那也是她而不是魏衡。

雖然,就魏衡這長相放仙界,那也是屬於拔尖的。

可老太太的這句話卻還是讓她喉嚨一哽。

身為女子樣貌卻比不過男子,這屬實是在她心頭狠狠紮了那麽一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