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蘇棲遲看見自己長滿鱗片的變異手臂,才如夢方醒般驚叫一聲,把手從彌寒手中抽出藏在背後。

看樣子應該是恢複了,彌寒終於鬆了口氣,笑道:“藏什麽藏?我都看見了。”

“你的臉……”蘇棲遲抬眼,看見彌寒臉上的血,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很快反應過來是自己幹的,整個人頓時變得不知所措起來,他像是想要替彌寒擦一下,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手足無措半晌後終於垂下頭,悶悶道:“對不起……”

彌寒坐起身,用手擦了下,觸摸到一片滑膩才知道自己流鼻血了,於是用一種故作輕鬆的語氣道:“一點血而已,沒關係。話說這應該是我們第三次動手了吧,一次比一次下手狠啊蘇先生,還好我皮糙肉厚,換成別人還真不一定吃得消你。”

結果這話剛說完彌寒就後悔了,因為他看見蘇棲遲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變輕鬆一些,反而將頭垂得更低了。

“對不起。”蘇棲遲重複道。

彌寒尷尬地撓了撓頭:“我不是在怪你。”

說著他站起身,走到那個破桌子旁,彎腰從縫隙裏掏出那把銀色的小刀遞給蘇棲遲:“喏。”

蘇棲遲似乎十分不想讓彌寒看見自己醜陋的手臂,遲疑著不願去接。

彌寒揚起眉:“你不想要了?那我就收回了。”

說著他作勢收手,蘇棲遲一著急就把顧慮拋到了九霄雲外,伸手去搶,被彌寒一把抓住手,鱗片的觸感十分微妙,卻和蛇那種冷血動物截然不同,那是溫暖的,屬於活人的溫度。

彌寒把小刀塞進蘇棲遲手裏,放輕聲音說:“我很高興你這麽喜歡我送你的禮物,以及比你這種嚴重得多的我都見過,你實在沒有必要擔心會嚇到我——不過你這個情況倒真的是挺特別的,你願意給我說明一下麽?”

“這個以後有空再說,倒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還穿著這麽一身……呃……”蘇棲遲看著彌寒身上那宛如大人偷穿了孩子衣服般不合身的製服,斟酌了一下措辭,“個性的服裝,包明明呢?”

“還不是為了來找你。”彌寒“嘖”了一聲,嫌棄地看了眼如九分褲般的褲腿,“包明明我讓他先去想辦法聯係冰狐基地,把安平城的事告訴老大。”

沒想到蘇棲遲一聽這話驚訝的眼睛都瞪大了:“找我?”

彌寒張了張嘴,他想說“我不該看著他們帶你走,是我錯了”,但是此人大概這輩子都沒好好跟人道歉過,啊啊呃呃了半晌,那幾個字就像剌嗓子一樣怎麽都說不出口。

蘇棲遲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他的後續,遠處的走廊裏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蘇棲遲一把拉住彌寒:“先離開這裏再說吧,我要去找胡振興。”

彌寒糾結的思緒被驟然打斷,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的記憶恢複了?”

“嗯。”蘇棲遲說,“是胡振興殺了老爹,然後又嫁禍到我頭上。”

“等一下。”彌寒拉住蘇棲遲,把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蓋在他頭上,把他的側臉遮好。

白大褂上沾染著彌寒的體溫,凜冽的氣息瞬間包圍了他,不知為何突然讓蘇棲遲感覺臉上有些發熱,不過彌寒沒有察覺到,他重新拉起蘇棲遲的手,說:“走吧。”

走廊裏十分安靜,連半個人影都沒有,蘇棲遲不禁疑惑,按自己剛才鬧的那種程度,申華文逃走之後應該很快就會派軍隊來鎮壓,可是為什麽過去這麽久了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那自己剛才聽見的聲音又是怎麽回事?

蘇棲遲看向彌寒,對方沉著臉,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剛才我下來的時候還看見走廊裏有守衛,怎麽現在人都不見了,難道都被你嚇跑了?”

蘇棲遲沒說話,兩人來到電梯,彌寒刷了搶來的電梯卡按下一樓,在等電梯的空檔,彌寒看著蘇棲遲,抬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問:“你這個還能恢複嗎?”

蘇棲遲搖搖頭:“不知道,這次的變異並不完全,我也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

彌寒知道他情緒低落,於是安慰道:“就算你變不回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別怕哈寶貝。”

蘇棲遲:“……”

這時電梯輕輕一顫後到達了一樓,跟地下一樣,這裏的人也都不見了,透過走廊的窗戶,可以看見連院子裏那些站崗巡邏的都不見了,這恐怕不是單純“被嚇跑”的問題,安平城裏很可能出事了,並且比暴走的蘇棲遲的問題還要嚴重。

兩人不再多說什麽,十分默契地加快腳步朝外麵走去。

一直到出口時,他們才發現一個神情慌亂的士兵。

彌寒追上去一把把人抓住,問:“發生什麽了?這裏的人都去哪了?”

士兵看起來年紀還不大,被彌寒抓住後瞬間就崩潰了,失聲尖叫道:“異種!一大批S級異種攻進來了!”

蘇棲遲和彌寒對視一眼,拔腿朝城裏跑去。

安平城和冰狐基地一樣都是以廢棄的城市為基礎建立的,隻不過它比冰狐基地更大,更繁華,人口更多,然而此時眾多的人口讓這裏成了異種狂歡的地獄。

在流芳城時從袁文朗口中聽說的話語變成了真實展現在眼前的慘劇——大量S級異種源源不斷地撲向街道。

對於異種等級的劃分,通常越像人,等級越高,也越危險,而S級異種則是至今為止被發現的最接近人類的異種,也是最危險的異種,沒有之一。它們身高超過兩米,上半身幾乎與成年人無異,下半身卻有動物、昆蟲、植物甚至是幾種混合的不同形態,而它們最危險的地方並不僅僅在於擁有一定智商、強大的攻擊力與自愈能力,還在於它們擁有這些的同時還和人類異能一樣擁有某種特殊能力。

人群如螻蟻般四下奔逃,一個中年男人被一隻下半身長滿紫色觸手的異種倒提起來,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瞬間扯成了數塊,鮮血將地麵染成了紅色,異種發出一聲興奮的嚎叫,將掛著內髒的肉塊放進嘴裏咀嚼了兩下,然後就像扔掉一個玩壞的玩具一樣隨手一丟,揮舞著觸手再次追向新的目標。

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被一隻長著八條步足,下半身宛如蜘蛛的異種追得慌不擇路,腳下一絆連人帶孩子重重摔倒在地,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女人緊緊抱住他,下意識閉上眼用自己的後背對著異種舉起的步足,以期待用自己單薄的血肉為孩子換來一絲生機。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女人戰戰兢兢地回頭,發現一個披著白大褂的身體擋在了自己前麵,然後不知那人對異種做了什麽,隻見那隻異種笨重的身軀一僵,而後居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女人愣了兩秒才從劫後餘生中回過神,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幾乎要給對方跪下,卻被及時製止了。

“城門那邊現在怎麽樣?”那人微偏過頭,開口問道,是個年輕的男聲,說不出的溫潤好聽。

“已經淪陷了。”女人答,“現在所有人都在往西邊跑,想從那邊的副門離開。”

青年點點頭,正要再說些什麽,就在這時忽然吹來一陣強風,揚起了青年頭上蓋著的白大褂的一角,青年下意識伸手去抓,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他那長著鱗片和尖利指甲的手被女人看見,對方登時發出一聲尖叫,緊緊抱著孩子後退數步,好像剛才救過她的男人下一秒就會吃了她一樣。

“怪物!”女人下意識叫道。

青年抓著衣角的手驀然一緊。

然而下一秒一個銀發男人就一把把蓋著白大褂的青年拉進懷裏,用自己高大的身軀隔絕了女人的視線,然後他冷冷地看了女人一眼,沉聲嗬斥道:“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