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棲遲回答道:“不了,包明明的房間還空著,我可以睡他那。”

彌寒剛要開口,就見蘇棲遲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繼續說:“況且就算包明明半夜回來,以我們倆的體型也能湊合擠一下,但是跟彌先生你一起,一個翻身的動作可能就得讓我睡地上了。”

彌寒仍不放棄:“我可以讓你睡裏麵嘛。”

蘇棲遲不為所動,徑直走進包明明的房間,在關門前衝彌寒禮貌一笑:“晚安。”

彌寒:“……”

直到第二天天亮包明明才從外麵回來,橫豎也是沒時間睡了,幹脆充當了一次早上叫醒服務。

隻不過這個叫醒服務的質量實在是不敢恭維。

“早,寒哥,阿遲哥哥。”包明明耷拉著腦袋,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早啊。”蘇棲遲看著他眼睛下兩個烏青的黑眼圈問,“一晚上都沒睡嗎?”

包明明點點頭:“事情太多了,給城裏的人治療完後我看見貝小蝶一個小姑娘家忙上忙下也挺不容易的,就順便給她幫了點忙,結果一幫就忙到了早上。”

彌寒在旁邊輕嗤一聲:“年紀輕輕的熬個夜都跟要死了似的,奶媽,你這身體也太虛了。”

包明明不服氣道:“你要是跟我一樣幹一晚上的活肯定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你哥哥我做任務的時候三天不睡都沒你這麽誇張。”彌寒滿臉不屑地說,“再說我可沒有對小姑娘獻殷勤的興趣。”

“啊對對對,你的殷勤都獻給阿遲哥哥了。”包明明翻著白眼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驚覺自己的口無遮攔,丟下一句“我去看看早飯有些什麽”就趕忙溜之大吉了。

昨晚剛邀請過人家同睡,卻被拒絕了的彌寒:“……”

昨晚剛被人邀請同睡,卻拒絕了對方的蘇棲遲:“……”

半晌後蘇棲遲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問:“你的傷怎麽樣了?”

彌寒直眉楞眼地“啊”了一聲,說:“已經好多了。”

蘇棲遲:“嗯,那就好。”

尷尬的沉默重新在兩人之間蔓延,彌寒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讓蘇棲遲別多想,可不知為什麽,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兩人下樓的時候貝小蝶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早飯,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也許是跟一個人的心境有關,連昨晚看起來分外詭異的大堂都在早餐香氣的襯托下變得溫馨了不少。

貝小蝶還是穿著那條灰色的裙子,不過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同樣是忙了一晚上,對方也隻是眼睛腫了一些,與死狗一樣的包明明形成了鮮明地對比。

“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就隨便都做了點。”貝小蝶把落在臉側的頭發別到耳後,微笑道,“包大哥昨晚都跟我說了,你們幫了流芳城這麽大一個忙,車和補給這種小事都不是問題,如果還有別的需要盡管提,隻要流芳城裏有的,我都可以給你們。”

包明明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有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三人吃完早飯離開旅店,貝小蝶已經派人把車開到門口等他們了,車是一款比較老舊的越野車,比起他們之前的那輛差了不少,不過這已經是整個流芳城裏最好的一輛了。

貝小蝶和流芳城的居民一直把三人送到了城門口,直到車開出去老遠,還能看見他們佇立在原地目送三人離開的樣子。

包明明一上車就倒在後座補覺,彌寒開車,蘇棲遲坐副駕,他回過頭,從那些越來越小的身影上移開視線。

彌寒覷了他一眼說:“放心吧,在末世長大的人都有一顆金剛石般強悍的心髒,即使她是一個小姑娘。”

蘇棲遲點點頭:“嗯,我知道。”

這時躺在後座的包明明突然一骨碌坐起來,把腦袋從前座的縫隙湊過來問:“哥哥們想不想知道為什麽貝小蝶沒有被高清河那個大變態關起來?”

彌寒看了他一眼:“你怎麽跟詐屍一樣?”

包明明撇了撇嘴,直接無視了彌寒,對蘇棲遲說:“因為那個叫大彪的黑店老板喜歡貝小蝶,所以在高清河抓了城裏的人後大彪就問他把貝小蝶討走一直帶在身邊了,後來大概是因為太久沒在高清河身邊,他異能對貝小蝶的影響逐漸減退,所以貝小蝶提前清醒了過來,原本她是想繼續偽裝,找機會幹掉大彪再想辦法救其他人,但沒想到很快就遇到了我們。”

蘇棲遲問:“這些都是貝小蝶告訴你的?”

包明明“嗯”了一聲,唏噓道:“其實貝小蝶也挺可憐的,年紀那麽小就看著家人在自己麵前慘死,要我是她肯定第一時間就拿刀去跟那幾個禽獸拚命了。”

彌寒毫不留情地點評道:“你那不是報仇,是送死。”

包明明癟癟嘴,重新縮回後座睡覺去了,蘇棲遲和彌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認為這樣一個懂得隱忍、豁達又愛憎分明的姑娘似乎的確不需要旁人擔心太多,她一定可以帶著她父親和哥哥的期望好好地活下去。

彌寒露出手腕上和包明明一樣的手表型定位器開始重新校準路線,蘇棲遲記得最開始他在鄭合撞毀的車裏也見到過一個一模一樣的,於是他問彌寒:“這到底是什麽?”

彌寒衝他晃了晃手腕說:“這個?你就當是電子身份證加導航吧,等這次任務完成後回去讓老大也給你弄一個,這樣你以後去其他地方也會方便許多。”

他好像默認蘇棲遲一定會跟著他加入冰狐一樣。

蘇棲遲頓了幾秒,才答道:“好。”

傍晚的時候他們在一片林地旁停下。

“這附近沒有城,我們今晚得露營了。”彌寒下車活動了一下因開了一天的車而變得僵硬的身體,說,“包明明去為露營地做準備,我去探查一下周圍的環境,順便撿點柴火。”

雖然途中蘇棲遲也有提出過要和他換換,但彌寒似乎對蘇棲遲的車技頗為忌憚,所以很委婉地拒絕了。

“收到!”包明明睡了一天,終於重新恢複了精神。

“我也跟你一起去吧。”蘇棲遲對彌寒說,他跳下車,抬頭看向眼前的樹林,才發現這些高大的樹木通體呈灰黑色,樹幹筆直,隻有最頂端才長有少量分叉和一些近乎墨綠的樹葉。

“這些是石化樹。”包明明貼心地向蘇棲遲解釋道,“屬於末世之後的變異植物之一,末世之後很多土地都不再適合種植了,能在這些地方生長的植物也都多多少少產生了一些變異。”

“我知道。”蘇棲遲說,“我記得這些樹,但是我不記得在哪見過了。”

彌寒打斷他道:“記不起來就不要硬想了,等會兒又要頭疼。”

蘇棲遲點了點頭。

由於這片林地有些大,最終蘇棲遲和彌寒決定兵分兩路,從不同的方向開始探查。

蘇棲遲沿一個方向走了二十來分鍾,隱約從空氣中嗅出了一股潮濕的氣息,果然沒過多久他就找到了一片被石化樹包圍的湖泊。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湖麵上,將整片湖水染得金紅交加,與周圍死氣沉沉的石化樹形成鮮明對比,卻又意外的和諧。

雖然不確定這片湖裏會不會有什麽變異怪物,但能在露營地找到一片水源總歸是件好事,蘇棲遲抱著自己撿到的木柴折返回去,準備把這個發現告訴另外兩人。

等蘇棲遲回到營地的時候,彌寒也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旁邊看包明明架篝火。

彌寒一看見蘇棲遲回來,就高興地問:“蘇先生,要不要去抓兔子?”

一開始蘇棲遲還疑惑抓兔子有什麽好稀奇的,直到彌寒帶著他來到一個跟他整個人都差不多大的洞穴前。

蘇棲遲看著這個洞,遲疑地問:“你說的兔子不會在這裏麵吧?”

彌寒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蘇棲遲開始好奇能打這麽大一個洞的兔子到底長啥樣了:“那我們怎麽抓?要進洞裏去嗎?”

“不用,想辦法把它引出來就行。”彌寒邊說,邊用一種狼外婆看小紅帽的眼神看向包明明。

包明明立馬瞪大了雙眼,把頭搖成了一個撥浪鼓:“不不不,我不去……”

“想要吃肉總得付出點代價。”彌寒說著直接無視了包明明的拒絕,一把拎起他扔進了洞穴裏。

片刻後腳下的土地突然開始微微震動,接著震動越來越大,伴隨著包明明鬼哭狼嚎的聲音從洞穴裏傳來:“啊啊啊!救命啊!!!嗚嗚嗚……寒哥!我恨你!!”

十幾秒後包明明猛地從洞穴裏衝了出來,接著一隻巨大的白色動物緊隨其後也從洞穴裏追了出來。

彌寒等得就是這一刻,在那隻白色動物冒出洞口的瞬間,彌寒猛然一躍,用手臂勾住旁邊一顆石化樹的樹幹**了半圈,借力將自己高高拋起,然後穩穩地落在了那隻白色動物的頭頂上。

剛還在追包明明的白色動物一頓,接著驟然甩頭撞上旁邊一棵大腿粗的石化樹,想要把頭上的人甩下來。

石化樹在它劇烈地撞擊下左搖右擺,墨綠色的樹葉簌簌而落,彌寒一手緊緊攥著它頭頂的皮毛,另一隻手上喚出長刀,朝它天靈蓋狠狠紮下。

這一刀彌寒用的力氣極大,長刀徑直貫穿了它整個腦袋,把它的頭釘在了地上。

那動物反射性地抽搐了兩下就死透了。

直到這時蘇棲遲才有機會仔細觀察這隻動物,發現它的確是一隻兔子,如果拋開它那跟人差不多大的體型和滿嘴裏出外進的獠牙的話。

包明明躲在蘇棲遲身後,邊哭邊罵罵咧咧。

彌寒從兔子身上跳下來,收起刀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別哭啦,待會多給你分條兔子腿。”

包明明抽抽噎噎地從蘇棲遲背後探出頭說:“那我要後腿。”

蘇棲遲:“……”傻孩子你要不要這麽好哄啊?

蘇棲遲把自己發現了一個湖泊的事告訴了彌寒,之後彌寒拉著包明明一起去湖邊處理兔子了,蘇棲遲則回到營地繼續準備篝火。

等兩人再回來的時候包明明已經恢複了那副沒心沒肺的開心樣子,他告訴蘇棲遲他們在湖裏發現了一群長了手的變異魚,於是他們把兔子頭和內髒之類的東西都喂了魚。

兔子肉是彌寒烤的,說實話蘇棲遲沒想到彌寒的手藝居然這麽好,兔子肉被他烤得焦紅油亮,肥而不膩,咬一口唇齒留香。

“外麵條件有限,湊合吃吧,等以後有機會再給你做頓好的。”彌寒邊說邊把最後一塊兔腿肉遞給蘇棲遲,“蘇先生你太瘦了,應該多吃點。”

包明明去拿肉的手定在半空,不甘道:“寒哥你偏心。”

彌寒瞥了他一眼:“我就偏心了你能怎麽樣?”

包明明哼了一聲,不再搭理他,轉頭眼巴巴地看向蘇棲遲。

於是蘇棲遲試探性的把肉往包明明那邊遞了遞:“要不……”

然而話剛開了個頭,就被彌寒瞪了一眼,那眼神中明晃晃地寫著兩個字——“你敢!”

蘇棲遲無奈地看了包明明一眼,然後在彌寒的監視下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那塊肉吃完了。

吃完飯後三人輪流守夜,彌寒守第一輪,他往篝火裏加了點柴,然後用手墊著後腦勺在篝火旁躺下,看著天空發呆。

片刻後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向他走來,彌寒頭都沒動一下:“你怎麽不去睡?”

“吃太飽了,睡不著。”蘇棲遲說著在他身邊坐下,雙手抱著膝蓋,仰頭望著漫天繁星如碎鑽鑲嵌在深藍色的絲絨上,感歎道:“我好像好久都沒看過這麽多星星了。”

彌寒說:“你不是都失憶了嗎,自然不會記得上次看星星是什麽時候。”

“就是有這種感覺……”蘇棲遲頓了頓,又說,“你們這次去安平城其實是因為我吧?雖然你告訴包明明你們去安平城是因為有任務,但我並不是冰狐的人,所以你們出任務沒必要帶著我一個外人,除非這個任務跟我有關。”

“唉……蘇先生,你這麽敏感要我怎麽辦才好呢?”彌寒終於轉過頭,把視線落在蘇棲遲身上,“我也不是有意要瞞著你,我們這次去安平城的確跟你有關,臨出發前老大告訴我,說她忽然想起十年前曾經聽安平城主胡不悔說自己收養了個養子,名字和你一樣,所以老大想讓我們去驗證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安平城城主口中的那個養子。”

“胡不悔?”蘇棲遲重複著這個名字,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身材高大,戴著個黑色眼罩的落拓中年男性形象,然而下一秒頭痛就如影隨形地襲來,蘇棲遲感覺天和地好像瞬間掉了個個,整個身體都跟著晃了晃,還好彌寒及時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連忙起身扶住他。

彌寒緊皺著眉頭說:“蘇先生,你這頭疼的毛病真的很嚇人啊。”

蘇棲遲無力地靠在他懷裏,感覺到對方說話時的震動從胸腔傳到自己肩上,頭疼的感覺頓時褪去不少。

“我沒事。”蘇棲遲深吸一口氣說,“我好像記起來一點了。”

彌寒一怔,這還是對方經曆過這麽多次頭疼後第一次想起點什麽,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問:“你想起什麽了?”

蘇棲遲把自己回憶起來的胡不悔的樣貌簡單跟彌寒描述了一下。

彌寒聽完後說:“我也沒見過這個安平城的城主,不過等過兩天我們到了安平城,就能知道你記憶中的人是不是胡不悔了——你不舒服就早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蘇棲遲卻說:“我沒事,反正我現在也睡不著,不如我們換換吧,你開了一天車應該也已經很累了。”

彌寒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有堅持,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行,那你困了就叫我。”

他剛要離開,就聽蘇棲遲說:“彌寒,我隻想讓你知道,事關我自己,我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弄清楚我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12-14章大修過,未免後續劇情銜接不上,建議看過的寶寶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