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時蘇棲遲開口了,他的語氣平靜,說出口的話卻仿佛帶著冰碴。

他說:“我要殺了他。”

彌寒和蘇棲遲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一直認為蘇棲遲是不會殺人的,他那麽強大,卻又那麽柔軟,即使是被馬作那群人找茬調戲的時候,他都能手下留情,現在卻為了兩個不認識的人居然說要殺人,這讓彌寒不由得納罕,又隱隱有些興奮,就像發現了一塊新大陸。

蘇棲遲重新把臉轉回來,目光落在彌寒被自己打了的側臉上,猶豫了一下,才略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剛才情緒失控了。”

彌寒垂眼看他:“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

蘇棲遲想了想,然後把臉一伸,說:“要不然讓你打回來。”

“算了吧。”彌寒鬆開他,後退一步,“細皮嫩肉的,待會把你打哭了還要我哄。”

蘇棲遲:“……我不會哭。”

彌寒似笑非笑地一勾嘴角:“那誰知道呢?”

包明明一臉懵地看著兩人一言不合就動手,又一臉懵地看著兩人光速和解,是在搞不懂這到底算是什麽情趣,隻好搖搖頭湊過來,問:“寒哥,阿遲哥哥,你們沒事吧?”

“我們能有什麽事?”彌寒斜了他一眼,“沒聽說過打是親罵是愛嗎?”

包明明:“……”你們這相親相愛的方式著實有點重口。

彌寒又對蘇棲遲說:“所以高清河已經逃走了,你要殺他也得先找到他才行。”

包明明摸著下巴說:“如果能知道這個密道通往哪裏就好了。”

“就算現在知道也晚了。”蘇棲遲說到這一頓,“或許他會知道。”

這後麵一向鮮有人來,所以三人回到舊吉普邊的時候,袁文朗還在無知無覺地昏迷著。

蘇棲遲打開駕駛座車門,十分不客氣地抓起袁文朗垂在身上的一隻手,隻聽“哢”一聲骨頭的脆響,袁文朗的拇指就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向後折了過去,袁文朗被這一下硬生生疼醒了,發出一聲慘叫。

“你騙了我們。”蘇棲遲語氣冰冷地說。

“什麽?”袁文朗臉上掛著疼出來的眼淚,一臉不明所以,“三位爺爺,不,祖宗!我的小命都捏在你們手裏,哪敢騙三位祖宗啊!”

蘇棲遲:“怪不得你會這麽輕易帶我進來,因為你知道高清河身邊還有個透明人在保護他。”

“透,透明人?我不知道啊。”袁文朗否認著,眼神卻明顯變得遊移。

蘇棲遲作勢抓住他第二根手指,袁文朗重重抖了一下,卻突然被彌寒製止了。

“蘇先生,拷問不是這樣問的。”彌寒說話間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把銀色的小刀,他把刀在手心裏轉了一圈,銳利的刀鋒隨著他說話的節奏在指間閃過凜凜銀芒,“手指掰斷了還能再接回來,不如直接砍掉,猶豫十秒砍一根,手指砍完還有腳趾,再不濟還有眼、耳、口、鼻、胳膊、腿,一個人身上部件那麽多,總該能讓他和高清河屋裏那些被折磨過的人感同身受一下——算算時間從剛才到現在應該也有一分鍾了吧,來,從哪根指頭開始砍,自己選吧。”

彌寒的話讓袁文朗瞬間嚇癱在座椅上,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淌下,他麵如金紙,瑟瑟發抖地哀求道:“別,別這樣,我真的不清楚啊,就是有一次,一個假意投降的家夥想要從背後偷襲他,結果還沒靠近就被殺了,我們都當那是他的異能……”

蘇棲遲聽完疑惑地看向彌寒,問:“一個人能同時擁有兩種異能嗎?”

彌寒搖頭:“從來沒有聽說過。”

蘇棲遲“嗯”了一聲說:“我也覺得那應該是個人,剛開始的時候不太明顯,但後來就能隱約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就好像空氣被扭曲了一樣。”

彌寒聽完後說:“照你的形容,這個‘透明人’很可能也是一個異能。”

“所以我的子彈傷不了他,你的刀卻可以。”蘇棲遲了然地點點頭,再次看向袁文朗,“高清河房間裏有條密道,通向哪裏?”

袁文朗生怕彌寒真的把自己剁成根人棍,不敢再隱瞞,忙道:“在,在西邊一片廢墟裏。”

蘇棲遲一把把他從駕駛座推到副駕,自己跳上駕駛座發動汽車:“帶路。”

發動機發出一聲嘶啞的轟鳴,舊吉普貼地飛了出去,慣性把後座的包明明和彌寒同時拍在了座椅上,包明明扭頭小聲對彌寒說:“我怎麽感覺阿遲哥哥開車比我們之前逃命時還猛啊?”

彌寒看了他一眼,默默摸過了旁邊的安全帶。

舊吉普一路風馳電掣地開到回了進門時的大院,本以為會遭到阻攔,卻發現原本熱鬧的大院裏空****的,除了牆角橫七豎八的酒瓶,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蘇棲遲警惕地放慢車速,袁文朗伸著腦袋,小聲嘟囔:“奇怪,人都到哪去了?”

就在這時副駕駛那側突然亮起兩盞探照燈,將整個大院照得亮如白晝。

強光照射下蘇棲遲下意識用手遮擋了一下眼睛,一腳踩下刹車。

接著高清河沙啞的聲音順著擴音器傳出:“三位傭兵先生遠道而來,我們還沒來得及歡迎,怎麽這麽快就又要走了呢?”

剛還跟死狗一樣癱在座位上的袁文朗頓時來了精神,用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一把推開車門,從車上滾了下去,大喊道:“城主!救我!”

探照燈下一排黑洞洞的槍口嚴陣以待地瞄準了舊吉普。

“袁隊長,辛苦你了。”高清河說著一揮手,槍聲裹挾著子彈朝舊吉普呼嘯而來,袁文朗連一個音節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被暴雨般的子彈打成了篩子。

高清河悠悠地在槍聲中補齊了後半句:“——事後我一定會把你的屍體好好埋葬的。”

槍響的瞬間蘇棲遲三人同時抱頭撲倒在座椅上,車廂內碎玻璃和子彈齊飛,三人打開車門下車,半蹲著用車身作為掩體,在子彈橫飛的“乒乓”聲中蘇棲遲扭頭看向彌寒,卻看見包明明貓著腰,趁沒人注意到,“蹭”地一下鑽進了不遠處房屋的陰影中。

蘇棲遲瞪著眼睛問彌寒:“他幹嘛去?”

“我讓他自己先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待著。”彌寒答道,“那小子隻能當奶媽,戰鬥力不行。”

蘇棲遲剛要點頭,耳朵忽然一動,彌寒罵了句髒話,抓住蘇棲遲手臂,兩人同時朝包明明剛逃走的一排房屋後猛地一撲,身後“轟”地一聲巨響,舊吉普就原地炸成了一團火球。

兩人重重摔在地上,彌寒給蘇棲遲當了人肉墊,發出一聲悶哼。

蘇棲遲被他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把他哪壓壞了,連忙撐起身體,緊張地問:“你沒事吧?”

“蘇先生,”彌寒緊鎖著眉頭看向他,在對方忐忑不安的目光下開口道,“平時要好好吃飯,之前我就想說了,你這腰也太細了點。”

蘇棲遲愣了兩秒才終於反應過來現在自己正以一種什麽樣的羞恥姿勢坐在彌寒身上,一張白皙的麵龐瞬間從耳朵尖紅到了脖子根,也不知道是羞得還是氣得。他手忙腳亂地從彌寒身上爬起來,然後在他大腿上狠狠踹了一腳。

這一下可比摔得那下疼多了,彌寒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不遠處的槍炮聲已經停了,隱約可以聽見對麵傳來得意的笑罵:“什麽異能,也不過如此嘛!”

“現在估計都已經成糊家雀了吧!”

蘇棲遲皺著眉聽了一會,忽然問彌寒:“雖然你從來沒說過,但從你的表現來看你應該是金屬係異能吧。”

彌寒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挑眉望著他。

蘇棲遲微微一哂:“我記得子彈也是金屬製成的。”

活了二十多年,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彌寒硬是被對方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油然而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