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瓚是東漢末年割據幽州的一個大軍閥。他頑悍樂殺,正麵之敵有袁紹,背後有鮮卑、烏桓,腹背受敵而敗亡。在軍閥混戰中,公孫瓚長期牽製住袁紹,致使袁紹不得南向渡河逐鹿中原。直到公元199年,公孫瓚才早於袁紹被滅,而此時袁軍已被拖得筋疲力盡,故而間接影響了官渡之戰袁軍一方的局勢。所以,公孫瓚是關乎漢末時局的重要軍閥之一。

一、白馬義從,聲震北疆

公孫瓚,字伯珪,遼西令支(今河北遷安西)人。他雖然出身於二千石的名門望族,但因其母身世卑賤,故青年時隻做了郡丞書佐(秘書)的小官,很不得意。但他聰慧銳敏,又是一表人才,因此得到遼西郡侯太守的賞識,做了侯門女婿。侯太守介紹公孫瓚到涿郡大名士盧植門下讀經,在那裏結識了劉備。兩人同窗,情同手足。這一淵源對於兩人後來的經曆,都有極大的影響。

公孫瓚完成學業後歸郡做了郡吏。漢末清議盛行,士人注重名節。公孫瓚的頂頭上司劉太守坐事下獄,在押送京師洛陽途中,公孫瓚親自駕車護送。劉太守被判充軍日南(今越南北部),公孫瓚具辦酒食,在洛陽北芒山下為太守餞行,替他祭祀祖先,慷慨激昂,於是獲得好名聲,被舉為孝廉,提升為遼東(今遼寧南部、東部)屬國長史,帶兵禦邊。

公孫瓚頗有勇力,敢於衝鋒陷陣。一次巡行邊境,他率數十騎與數百鮮卑騎兵狹路相逢,隻得退入空亭中。他向左右大呼:“我們若不一鼓作氣衝出去,那就全都要困死在這裏。”他帶頭向胡騎猛衝,重創數十人,殺開一條血路,突圍而去。自此,鮮卑不敢輕易入塞侵擾。事後,公孫瓚被提升為涿(今河北涿州)縣令。

在征伐塞外少數民族時,公孫瓚常騎著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身先士卒,奔馳於草原。他每戰必勝,久而久之,烏桓、鮮卑都嚐到了騎白馬者的厲害,互相轉告:“若有騎白馬者追來,一定趕快避開,否則性命難保。”既然烏桓、鮮卑害怕白馬,公孫瓚為了加強對他們的威懾作用,專門精心挑選白馬數千匹,由剽悍騎士組成一支戰鬥力極強的騎兵隊伍,號曰“白馬義從”。每次征戰,一聲令下,沉寂的塞外高原喊聲震天,塵土飛揚,白壓壓一片鋪天蓋地而來。烏桓、鮮卑兵士聞風喪膽,逃之夭夭。於是,公孫瓚威名大振。

中平四年(187),烏桓首領丘力居同東漢叛將張純、張舉結成同盟,舉兵南犯。他們洗劫了薊城(今北京大興區),先後殺掉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今河北平泉)太守劉政、遼東太守陽終。叛軍氣焰囂張,擁兵十萬餘眾,駐紮肥如(今河北盧龍)。張舉自稱天子,張純自稱彌天將軍、安定王。叛軍分兵侵擾青、徐、幽、冀四州,所到之處,官軍望風披靡,青、徐黃巾也趁勢複起。形勢緊急,東漢朝廷下詔命公孫瓚率兵征討,詔發南匈奴兵阻擊。中平五年(188)十一月,雙方激戰於石門山(今遼寧朝陽東南)。公孫瓚的“白馬義從”似一片飛雲從天而降,殺得叛軍落荒而逃。張純連妻子也顧不得,出走塞外。公孫瓚乘勝追擊,孤軍深入,反被丘力居圍困於遼西管子城達二百餘日。一無援兵,二無糧食,兵將紛紛逃散,士卒死者十之五六。在嚴峻的形勢下,公孫瓚毫不氣餒,沉著應敵,迫使丘力居撤兵離去。由於“石門之役”,公孫瓚被提升為降虜校尉,封都亭侯,兼領屬國長史之職。這時,朝廷派宗室劉虞為幽州牧,鎮撫北疆。劉虞遣使與烏桓、鮮卑結和,烏桓殺張純,並送首級於劉虞。朝廷拜劉虞為太尉(虛銜),封襄賁侯。公孫瓚誌在滅烏桓,而劉虞力主同烏桓結和,二人政見不合,於是成為仇敵。公孫瓚是劉虞下屬,他隻得咽下這口怨氣,等待時機。

二、並滅劉虞,割據幽州

初平二年(191),青、徐黃巾三十萬眾進入渤海(郡治在今河北南皮),攻殺郡吏,火攻官府,並且積極向河北起義軍黑山軍靠攏。公孫瓚率步騎二萬前往鎮壓,這給他帶來了擴張勢力的機會。公孫瓚軍在東光縣(今河北東光)南,以逸待勞阻擊黃巾軍。盡管黃巾軍英勇奮戰,但終敵不過訓練有素的公孫瓚軍,犧牲三萬餘人,隻得棄其輜重,奔走渡河。公孫瓚又趁黃巾渡河時發起猛攻,俘獲六七萬人,奪得車甲財物不可勝數。朝廷聞捷,升遷公孫瓚為奮武將軍,封薊侯。這時,公孫瓚實力已在劉虞之上。

劉虞為政,“務存寬政,勸督農植”(《後漢書·劉虞傳》)。他又在邊地開互市,在境內整頓鹽鐵生產,一時幽州各民族呈現一派和睦太平景象,吸引青、徐二州許多流民遷入幽州。劉虞在民眾中的聲望日增,這更引起了公孫瓚的嫉恨。

瓚、劉矛盾的公開化,由劉虞勤王事件而爆發。劉虞子劉和在朝廷任侍中,漢獻帝在長安想掙脫董卓的控製,派劉和偷出武關(今陝西丹鳳東南),繞道回幽州,令劉虞率兵勤王。劉和在南陽被袁術扣留,隻好寫信給劉虞望急速發兵救天子。公孫瓚認為書從袁術處來,另有意圖,阻止發兵。劉虞救天子心切,不聽公孫瓚話,發兵數千騎。公孫瓚思謀袁術怨恨報複,於是使出一箭雙雕的花招。表麵上,他也派從弟公孫越率千騎到袁術處,合兵奉迎天子;暗中卻慫恿袁術逮捕劉和,兼並劉虞兵馬。劉和聞訊,星夜逃亡,被袁紹收留。而公孫越卻被袁術派去攻打袁紹,戰死。這樣,不僅劉、瓚矛盾激化,仇怨益深,而且公孫瓚與袁紹又起了矛盾,情況更加複雜。

劉虞眼看公孫瓚桀驁不馴,如此發展下去,要危及自己的權位,因而采取相應措施,加以製止。於是,劉、瓚之間的控製與反控製的鬥爭更為激烈。公孫瓚要攻打仇敵袁紹,劉虞不準,並且從軍備供應上卡住其手腳。公孫瓚當然不會俯首聽命,於是處處同劉虞作對。劉虞要安撫塞外烏桓、鮮卑,公孫瓚卻經常派兵追殲;劉虞要保護百姓利益,公孫瓚部下卻每每侵擾,百姓叫苦連天。更使劉虞頭痛的是公孫瓚多次派兵在半路抄奪劉虞賞與烏桓的財貨,使民族關係甚為緊張。劉虞無可奈何,隻得向朝廷上奏陳述公孫瓚的暴掠之罪。公孫瓚得知,馬上反咬一口,也上奏章誣劉虞不能按時供應軍糧。雙方相互詆毀,勢如水火,而東漢朝廷軟弱無能,隻好從中調和,不能決出是非曲直。劉、瓚之間最後攤牌隻是時間問題了。

公孫瓚為防備劉虞吃掉他,在薊城東南築小城,伺機發難。劉虞本想和解,數次請公孫瓚相會議事,瓚托病推辭。劉虞氣憤不已,決心訴諸武力,除掉這心腹大患。東曹掾魏攸對劉虞說:“現今天下以你最和人心,但你手下也離不開謀士武將,否則缺乏足夠的力量。況且公孫瓚文武雙全,即使有小惡,也應容忍才是。”魏攸雖然暫時打消了劉虞的想法,但不久他就死去,於是劉虞消滅公孫瓚的想法無人再行勸阻。初平四年(193)冬,劉虞認為矛盾無法調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趁公孫瓚的部曲屬下放散在外,勢單力薄的機會,親率各部兵眾十萬討伐公孫瓚。劉虞軍蜂擁而至,將公孫瓚的小城圍得水泄不通。雖然州從事公孫紀事先已向公孫瓚通風報信,但為時已晚。公孫瓚見來勢凶猛,知道凶多吉少,打算從城東掘地道逃走,可是他很快發現了劉虞軍的短處。原來久經沙場的公孫瓚發現劉虞兵馬雖多,但很多士兵未真正打過仗,加之指揮不力,似烏合之眾。公孫瓚又發現劉虞過於迂腐,本來隻要火攻,小城當即拿下,但劉虞命令不準焚燒,再三告誡:“無傷餘人,殺一伯珪而已。”公孫瓚當即征募勇士數百,命順風勢縱火,徑直向劉虞軍隊衝殺。劉虞軍本係臨時拚湊,哪能抵擋得住?於是陣腳大亂,士兵紛紛潰逃,劉虞逃到居庸(今北京昌平),公孫瓚乘勝追擊,攻破居庸,俘虜了劉虞和他的全家老小,然後班師回薊,盡有幽州。適逢董卓死,天子遣使者段訓前來宣詔:增置劉虞封邑,督六州事;並任瓚為前將軍,封易侯,假節督幽、並、青、冀四州。此時,公孫瓚趾高氣揚,哪肯依順?他正欲獨霸幽州,將劉虞置於死地而後快。於是,他誣劉虞曾與袁紹聯絡,欲稱尊號,奪幼主之位,理應處死。在公孫瓚百般威脅利誘下,段訓別無他法,隻好眼睜睜看著劉虞被斬殺。劉虞死後,公孫瓚馬上上表委段訓為幽州刺史,自置並、青、冀州官職。由此,公孫瓚與袁紹的矛盾急劇上升。

三、困守易京,兵敗自焚

關東諸侯,蠶食鯨吞。袁氏兄弟覬覦皇帝之位,以致手足分離。袁術嫡出,袁紹庶出。袁紹為盟主,袁術極不心服,公開貶稱袁紹為“婢使”之子。當時,袁術割據淮南,戶口數百萬,兵甲充足,野心勃勃欲稱帝,北結公孫瓚對抗袁紹。當初,袁紹用計,聯公孫瓚取冀州,逼冀州牧韓馥讓位。事成,袁紹獨占冀州,公孫瓚與袁紹反目。當袁紹擊殺公孫越後,兩家誓不共戴天。公元192年,公孫瓚在滅劉虞之前,乘戰勝黃巾之威,進軍磐河(今山東臨邑東北),誓報殺越之仇。公孫瓚上表朝廷,曆數袁紹罪惡,列十大罪狀,聲稱:“紹之罪戾,雖南山之竹不能載。”(《三國誌》本傳注引《典略》)當時,袁紹在冀州立腳未穩,驚恐不已,為了和解,他將所佩渤海太守印綬讓與公孫瓚從弟公孫範。哪知公孫範到任後,卻發動渤海兵助瓚。公孫瓚又任命部將嚴綱為冀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單經為兗州刺史。河北郡縣紛紛響應。袁紹組織反攻,兩軍大戰於界橋(今河北威縣北)南二十裏。瓚步兵三萬餘人為方陣,騎兵兩翼各五千餘騎,“白馬義從”為中堅,亦分作兩校,左射右,右射左,全軍士氣高昂,威風凜凜,旌旗盔甲,光照天地。公孫瓚見袁紹兵少,非常輕視,命大將嚴綱率軍衝鋒。袁紹令將領麹義引八百弓手皆伏於藤牌下,紋絲不動。嚴綱鼓噪呐喊,衝將過去,距離紹軍十多步時突然萬弩同發,綱急轉身,被斬於馬下。瓚軍傷亡數千,慌忙後退,紹軍窮追不舍,一直追到界橋。公孫瓚喘息未定,馬上集合殘軍試圖反擊,又被麹義打散。麹義一鼓作氣,攻殺到公孫瓚軍營,拔掉瓚軍大旗。公孫瓚抱頭鼠竄,幸被常山趙雲相救,才突圍而去。

界橋戰後,公孫瓚全力經營幽州,並了劉虞,增強了實力,袁紹則討伐黑山農民軍,鞏固了冀州,並且把勢力擴張到青州,除去了公孫瓚所署青州刺史田楷。雙方正醞釀著更大的戰爭。但公孫瓚並了劉虞,卻並沒有解除後顧之憂。劉虞部下幽州從事鮮於輔等聯結烏桓、鮮卑及州兵數萬,從北線發起了進攻;袁紹又遣將北進,夾擊公孫瓚。公孫瓚兩麵受敵,窮於應付,連戰敗北,退守易京(今河北雄縣西北)。當時有民謠說:“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唯有此中可避世。”(《後漢書·公孫瓚傳》)公孫瓚於是以易京為根據地,築城屯田,廣結糧穀。袁紹則將易京四麵死死圍困,但公孫瓚並不以為憂。他自認為積糧豐富,營壘堅固,樓觀數十,就可高枕無憂。他自鳴得意道:“昔日我把叛胡驅逐於塞外,又在孟津(今河南孟津)掃滅黃巾,當時天下兵起,我以為唾手而決。如今戰事又起,我知道自己不能主宰,倒不如休兵耕戰,渡過災年。兵書上講‘百樓不攻’,現在我的軍營樓櫓千裏,積糧三百萬斛,就憑這些,就足以等待天下的大變。”此時,公孫瓚還壓根兒沒感到自己已危在旦夕。

建安三年(198),袁軍攻伐篤急,公孫瓚欲出兵決戰。長史關靖獻策:“現在上下軍心不穩,我們之所以能守禦,是因為大家都顧戀老人小孩,並且想倚仗將軍。如果我們能堅守曠日,或者能使紹軍自退。假如不這樣,而出城迎戰,後無依托,易京危險萬分自不待言。”公孫瓚再三思忖,采納了關靖意見,下令築三重營自固。

建安四年(199),袁紹加緊圍攻易京,勢危急。公孫瓚遣其子求救於黑山張燕。張燕率三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前來救應。公孫瓚以為穩操勝券,遣人送信與其子,約定“刻期兵至,舉火為應”,打算裏應外合,夾擊袁軍。誰知此信半路被袁軍截獲,機密泄漏。如期,城內公孫瓚見城外起火,以為救至,率兵將傾巢而出,喊聲、鼓角聲震耳欲聾。突然四周旌旗林立,伏兵四起。公孫瓚知大事不好,大驚失色,左右奮力砍殺,方得退守城中,軍馬已折其大半。公孫瓚堅固的中城和小城也被袁軍“掘地為道,穿穴其樓下,稍稍施木柱之,度足達半,便燒所施之柱,樓輒傾倒”。公孫瓚自知窮途末路,大勢已去,便殘忍地將家小全部縊死,然後引火自焚。割據幽州的軍閥公孫瓚就這樣敗亡了。(楊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