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岐從小到大喜歡過的異性用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譬如會給自己買小花裙子的爸爸,少兒頻道的主持哥哥,又譬如老家隔壁缺牙流鼻涕的鄰居小男孩,還有那個笑容燦爛的高中學長。

可她應該不會想到在自己二十六歲的這一年,會在這個比自己小了四歲的男生嘴巴裏聽到她認識了陸澤鳴九年以來從未敢說出去的話。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胸口有什麽東西即將穿透身體跳出來,但又被牢牢地壓製住。

這一刹那的薑岐腦子是空白的,她差點就忘記了應該怎麽呼吸。

說完這句話後,沈悸靠在薑岐的肩膀上便沒有了動靜,沒有下文,也沒有解釋。

就好像薑岐這幾秒鍾的悸動都是她一個人臆想出來的。

“沈……悸?”她吞了吞口水,極力克製著自己說話聲音中的顫抖。

肩頭的人依舊沒有動靜,被圈著的手腕也有了絲絲鬆動。薑岐這才騰出手來按下了電燈開關。

房間裏瞬間變得尤為亮堂,可薑岐的內心還是混沌的。

沈悸的碎發蹭在薑岐的頸脖間,非但不紮人,甚至還有些癢癢的。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沈悸弄到**,薑岐赤著腳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又是幫他蓋被子,又是幫他開空調。

等全部收拾妥當了,她才退出房間。

沈悸的話在腦海中久久不能揮去,那一聲“支支”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刀,強行剪斷了她們之間這近十年來的關係束縛。

薑岐坐在客廳沙發上,認真的思考著從前段時間第一次見到沈悸開始的一切,每每想到沈悸一些不能解釋明白的言行。

在這個時候好像都能理解了。

可她自己呢?

前不久做的有關沈悸的怪夢,一幕一幕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掠過,心中湧起的悸動久久不能平靜。

這種感覺跟她初次見到陸澤鳴的時候有點相似,卻又很不同。

“難道是我最近跟他日夜相處的,人都開始變奇怪了嗎?”薑岐自我反思,“我的本質不會是個變態吧!”

他可是沈悸啊!

他可是沈翹的弟弟啊!

四舍五入也自己的弟弟啊!

薑岐一遍一遍的質問著自己,她不敢麵對,一定是自己這段時間的思想出了問題。

好好想想,她應該找誰詢問一下其中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找沈翹的話,隻要說漏一點點細節就會被她察覺到;找工作方麵的小夥伴,他們今天才見過沈悸,這麽晚了突然這麽問,實在太明顯了。

那還有什麽合適的人選呢?

薑岐打開微信的好友列表,認真依次看著備注名稱做排除法。

張韻怡。

小妹跟她和沈悸的年紀都差不多,應該沒什麽代溝,跟她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也沒有過多的接觸。

簡直就是這個話題聊天的不二人選。

[薑岐:睡了沒?]

薑岐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找張韻怡聊天是這樣的忐忑。

等待張韻怡回複的幾分鍾裏,她已經發覺自己的手心被汗水浸濕,在手機上打個字都會留下一個印記。

[張韻怡:在呢,怎麽啦。]

[薑岐: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追你的男生多不多?]

[張韻怡:你是不是想要谘詢一些戀愛方麵的問題?那你可算是問對人了,我以前室友有情感問題都是問我的。]

張韻怡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說話好像個神婆,薑岐忽然覺得她有點不大靠譜的樣子。

不過實在是找不到第二個能詢問的人了。

[薑岐:你被人表白過嗎?]

[張韻怡:當然了,有人給你表白啦?是之前吃飯的時候那個阿姨給你推薦的男生嗎?]

她不說薑岐都快要忘了這一茬了,那男生先前給她發過消息,她簡單回了一句後來也不記得那男生給她回了什麽。

忙著工作,別了一眼就放到一邊至今還沒有回。

[薑岐:不是,是我朋友她被人表白了。]

[張韻怡:???]

薑岐覺得“無中生友”這種爛套路,用的人多了,逆向思維會不會就覺得比較真實可靠了。

[薑岐:總而言之就是那個男生挺直白的,但是我朋友呢有點接受不了。]

[張韻怡:那你是接受不了什麽?]

還沒等薑岐看清楚她發了什麽,消息已經被撤回了。

[張韻怡:那你朋友是接受不了什麽?]

[張韻怡:太直白?不喜歡?還是因為什麽別的。]

薑岐順著她說的話好好斟酌了一番。

與其說是不喜歡倒不如說是根本沒有往這一方麵去想,太直白和太突然或許都有一定的關係吧。

她把自己的心思轉換了第三人稱敘述給了張韻怡聽。過了將近十來分鍾,才收到一條不緊不慢的回複。

[張韻怡:我今天在醫院值班,剛才去忙了。]

[張韻怡:這麽說來還是認識很久的人啦?青梅竹馬嗎?]

[張韻怡:要是青梅竹馬的話,喜不喜歡對方難道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薑岐準備按到屏幕上的手指突然頓住,沈悸的房間裏傳出來了一聲重物墜地的巨響。

她來不及思考就連忙放下手機衝到了的小房間裏。

**的沈悸還在安靜的休息,隻有地板上掉著一個小磚塊大小的手機,屏幕發亮。

薑岐提著的心放下來,走上前去撿起手機重新放回到沈悸的床頭。

看著他安靜的睡容,薑岐不由得反問了自己好幾遍,她到底喜歡沈悸嗎?

猶豫了三秒鍾之後得出來的結論是。

——她不喜歡沈悸。

她隻是因為沈翹的關係才會把沈悸當做自己親弟弟一樣關心,隻是一個普通姐姐對普通弟弟的關心。

所以思想出問題的不應該是她,而是沈悸。

這種初入社會,甚至是還沒有完全踏足社會的男生,很容易就把別的異性對他的好當成是男女之間的愛慕。

一定是這樣的。

薑岐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抬眼發現光線並不良好的房間裏一雙幽幽的眸子正盯著自己。

“你睡醒了?”她好像做賊心虛一樣吞口水,“我不是故意到你房間的,就是你這個手機它……”

沈悸沒說話,翻身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閉上眼睛睡覺。

薑岐重新回到客廳裏,心裏確確實實的亂成了麻,她要怎麽樣才能把沈悸的心態糾正過來。

說得太過直白興許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從此一蹶不振。

又或者對異性產生了恐懼,以後找女朋友都困難的話,自己不就是一個千古罪人了嗎。

-

次日一早。

薑岐搶在沈悸起床之前出了門,她今天的工作量不多,沙棠給她留的棚也是在下午。

可要是換成以往,她或許會選擇在家多躺一會再出門。

現如今倒也不是她不想,就是現實不允許了。

她得多避免一些和沈悸的直接接觸,讓他把內心所誤解的薑岐對他的感情先慢慢淡化,然後捋清楚。

薑岐將近下午一點的時候到的工作室,路過排練廳的大門就聽見幾個人在紮堆聊八卦。

她伸長了脖子望進去,三四個人坐在那,手裏拿著劇本各自翻開了一頁。

“你別說,陸哥女朋友真人可比照片漂亮多了。”

“真的誒,而且看起來性格還不錯。”

其中一人先從牆壁上整排的鏡子裏看見了薑岐的身影,沒有那種被當場抓包的心虛,反而是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一起聊。

也得虧是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想法,否則薑岐能保證,他們現在見到自己一定不是這樣的表情了。

“三支姐快來,你昨天就是走的太早了,才會錯過。”他們個個臉上都是遺憾。

薑岐不以為然:“你這是聊八卦聊的s、sh不分了嘛,讓林老板知道了你完了啊。”

看薑岐的樣子好像還不知道自己今天早上那些個粉絲發的視頻。

在他們的提醒下,薑岐去看了一眼,視頻就是昨天晚上她在產業園門口跟粉絲合影的時候拍的。

那姑娘的一時口誤“三”“山”不分,一下子就導致“三支”這個名字成了粉絲們對她的新昵稱。

“當然了,這也不重要。”羅粒是她們工作室的蘿莉音大戶,配過的小蘿莉安排一輛中巴車都坐不下,“你猜我們昨天看見什麽了。”

“陸哥的女朋友。”薑岐又不是聾了,他們幾個在這裏聊得這麽大聲,是個人走到門口都能聽見了。

羅粒點頭,興奮道:“沒錯,真人!比上次陸哥發微博的照片比起來漂亮的簡直不是一個檔次,而且她對陸哥真的好溫柔啊。”

旁邊一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不過好像隻有李世岩說出了他所認為的不同:“我說實話,我覺得陸哥好像對他女朋友挺冷淡的。”

他停頓了一下重新糾正了一下發言。

“我不是說陸哥渣男的意思,就是相比起她對陸哥的態度而言啊。你們想,一直到那天陸哥發微博之前,你們有人從他嘴裏聽說過任何有關他女朋友的事情嗎?”

薑岐不知何時也盤腿坐了下來,聽著他們分析。

盡管這些事情本就不應該她們來操心。

排練廳裏突然安靜下來,每個人好像都被李世岩的這一套說法給圈住了。

你要說他沒有道理吧,好像確實是這樣。

你要說他有道理吧,平時那麽溫文爾雅的陸澤鳴好像忽然變得像個渣男。

她們想不明白,薑岐也想不明白。

“誒山支姐,你和陸哥不是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嗎,你不了解?”羅粒問道。

薑岐抿唇彎起一個弧度,搖搖頭說:“陸哥他……還挺溫柔的吧,平時不都很照顧你們嗎。不過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也就隻比你們多了高中那幾年,哪有你們以為的了解的那麽多。”

羅粒似懂非懂的點頭,抬眸的時候忽然朝著門口的位置喊了一聲:“陸哥。”

薑岐整個人是背對著門坐的,隻能看見鏡子裏的人屹立在門口,目光鎖定在自己的身上。

她連忙站起身來,朝著陸澤鳴打招呼:“呃,早上好陸哥。”

“已經下午了。”陸澤鳴糾正她。

“……”

作者有話說:

支支這小腦袋瓜是真的很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