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寒風凜冽呼嘯。

江城的這一場降溫來的突然。

昨夜寒流猛烈襲擊,打散了持續了好幾天高溫天氣後空氣中那份令人不耐的灼熱。

彌悅提著包從機場往外走,穿堂風呼嘯而過,單薄的卡其色外套往外翻滾,露出了內裏同樣單薄的白色長裙,她下意識裹緊自己身上的衣物,低頭迎著風往外走。

機場外人聲鼎沸,還夾雜著些許刺耳的車鳴,她撩開被吹的淩亂的發絲,視線往外瞧。

目光略過機場外離自己最近的幾輛黑車,看了眼號碼牌,都不是她所等的那輛。

她找了個風小的角落,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置頂,撥號。

喧囂的風宛若一聲聲哀嚎,彌悅剛將手機拿到耳邊,就聽到了一串熟悉的英文。

她歎了口氣,掛斷了電話,又點開微信。

兩人上次發消息,還是在昨天早上。

傅靳:[明天幾點的航班?]

彌悅:[下午一點半。]

傅靳:[嗯,到時候我去機場接你。]

彌悅:[嗯,好。]

接下來的幾條消息,發送者都是彌悅,而對方卻一條都沒回複,顯得那幾條消息有些尷尬與躊躇。

但彌悅知道,他不是有心的,隻是太忙了,沒時間罷了。

她早就習慣。

所以,她這次也如往常一般,在鍵盤上默默敲下:[阿靳,你到了嗎?]

隨後便坐在公交車站處,等著對方的回信。

沒等來對方的回信,倒是林筱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問她落地了沒有。

林筱是她的編輯。

半個月前,彌悅被出版社派到了洛城去采訪一位作家,那位作家近兩年炙手可熱,連續兩部作品銷量破百萬冊,不少雜誌社和出版社爭先恐後的采訪,彌悅所在的出版社也不例外。

都想上趕著采訪,讓他登上自己旗下新一期雜誌的扉頁和書封,好吸引一些書粉和曝光。

彌悅運氣好,蹲了一個多禮拜,總算采訪到了。

那位作家是青年俊傑,畢業於國內雙一流大學,談吐舉止都散發著讀書人的涵養和韻味,她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可惜天公不作美,回來的前一天晚上,她忘了看天氣預報,以為江城還處於炎熱的夏季,不知道今天有台風會降溫,穿的很薄,才有了現在這麽個落魄的境地。

車鳴聲依舊,卻比剛才嘈雜紛亂,機場人流量大,外加天氣不好,打車的人一旦多了,車就難打,公交車站旁擠了十幾個人,個個焦躁不安的盯著手機,似乎像爭一個“到底誰才能第一個打到車”的名頭。

彌悅靜靜的坐在原地看著街道上的車流,過了一會兒,她感受到有兩滴冰涼的**落在了臉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暴雨如傾盆,順著壓低的那無邊的烏雲籠罩了下來,不到幾秒的時間,幹燥的地麵被打濕的徹底。

人群更加紊亂,個個都往裏擠,將公交車站這個小小的避雨處擠個密不透風。

彌悅瞬間被擠到角落,原本空曠的座椅也擠滿了人,她差點被人拱了下去。

她又低頭看了眼手機,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傅靳卻還是沒有回複。

車流裏,也沒有那輛熟悉的銀車。

傅靳平時工作很忙,連陪她的時間也很少,想著這次也許又被工作耽擱了,彌悅又耐著性子等了會兒。

直到寒風將她的小臉和**在外的雙腿吹的蒼白,毫無血色,她才給傅靳發了條消息,點開了打車軟件。

“真煩,怎麽打不到啊!”

“再等等吧,下雨天,又是機場門口,人多,難打。”

“再等不到我都想走到酒店了!”

一旁的一對情侶,其中的女孩止不住的抱怨,男孩便在旁安慰她,彌悅看著手機上的頁麵“當前車輛較少,請耐心等待司機接單”幾個字,心裏莫名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氣溫隨著時間越來越低,但雨勢卻不見小,公交車站的人越來越少,不是被人接走,就是打到了車。

天色逐漸暗沉,車燈依次亮起,機場外的街道還是堵著車。

沒了人群的遮擋,暴雨斜斜的打進了公交車站,彌悅的半邊裙擺與外套被淋濕,冷風一吹,她整個人都在發抖,牙齒都在打顫,模樣狼狽至極。

“阿啾!”她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往裏走了走。

一旁站著的一個中年女人朝她遞來一個眼神,隨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餐巾紙:“昨天天氣預報就說今天降溫,妹子,你咋還穿這麽少?”

彌悅笑著接過,道謝後輕聲解釋:“我上一周在外市出差,沒怎麽關注,今天回來才知道。”

“看你在這等了那麽久,沒人來接你?”她問。

彌悅有些苦澀的笑了笑。

她的父母早亡,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外出度蜜月,飛機失事,那一輛飛機上的人沒有一個活了下來。

這條新聞,當時還轟動了全國。

她點了點頭:“....有,但他應該有事耽擱了。”

“男朋友啊?”

“嗯。”

中年女人瞥了她兩眼,似乎欲言又止的,也沒再說話,她低下頭,看到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眼前一亮,拍了拍彌悅:“妹子,我這打到了,你要信得過我,要不咱倆拚一拚?”

彌悅看了眼手機,見上麵依舊閃著剛剛的頁麵,她猶豫了兩秒後,還是點了點頭,跟著女人一塊兒鑽進了車後座。

車內開了暖氣,她有所回暖,濕潤的發絲也在暖風下漸漸幹燥。

這個中年女人是本地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本地話,彌悅也是本地人,兩人很有的聊。

彌悅坐進車裏,點開了手機,漫無目的的刷著微博。

往下滑,下方跳出了一條資訊——

[國外小有名氣的平麵模特周清音即將回國發展。]

她點開圖片看了眼,覺得照片上的女人有些眼熟,但她對娛樂圈的事情一向不感興趣,沒太關注,就劃走了。

路過一家甜點專賣店,彌悅忙招呼司機停下車。

“妹子,你到了?”女人看了眼外麵一排排的商業樓,問她。

彌悅搖搖頭:“我男朋友喜歡吃這家的黑森林,我給他帶一份。”

“他都不來接你,你還給他帶吃的?”

“阿姨,他隻是太忙了。”彌悅好脾氣的笑了笑。

她不想耽誤時間,很快的跑了進去,拿了份傅靳常吃的黑森林,快速結了賬,前後不到兩分鍾,又跑回了車裏。

中年女人見她如此,瞥了瞥嘴,倒也沒再說話。

彌悅拍了張黑森林的照片,發給傅靳。

[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蛋糕,驚不驚喜?]

她翻了翻上方自己發的幾條消息,又聯想到剛剛中年女人幾個欲言又止的眼神,心裏不免產生了些許失落。

和傅靳在一起,注定不能體會到普通情侶的甜蜜。

傅靳整天早出晚歸,她們一個月也擠不出一次約會的時間。

但除此之外,傅靳對她也挺好的,一到節日,禮物如山堆起來,偶爾空閑,也會去她所工作的出版社等他下班。

彌悅早就習慣,很快就將自己安慰了一番,心情由陰轉晴。

她來到傅靳的公司樓下,剛想給他打電話,卻剛好撞見他從公司門口走出來。

彌悅剛想迎上去,卻見他身邊站了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愣了愣,下意識攥緊手機。

這個女人她剛剛才看到過,就是剛剛微博那條資訊,那位小有名氣的模特。

傅靳一身淺灰色西裝,身形挺拔,模樣姣好,狹長的眉眼與薄唇顯得薄情又冷峻,他似乎沒料到她會來,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問:“彌彌?你怎麽來了?”

看到眼前女人有些微微濕潤的衣角,他眉心蹙起,才想起自己剛剛忘記的事:“我剛剛在忙,一時間忘記去接你了,你怎麽回來的?”

“打車回來的。”

“那就好,今天天涼,你穿的單薄,可別感冒了。”

彌悅乖順的點了點頭,隨後看向傅靳身旁的女人。女人接收到了她的視線,大方的朝她伸出手,眼神卻上下打量著她,隨即挑眉:“你好,我叫周清音。”

彌悅與她握了握手,而後拿起黑森林遞給傅靳:“你開會開了那麽久,吃飯了嗎?我知道你喜歡吃這家的黑森林,特地給你帶的。”

傅靳的表情閃過一秒鍾的異樣,他正想抬手接過,身旁的女人忽的開口:“我們剛剛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彌悅愣神,有些意外。

“對啊,就剛剛,一個小時不到那會兒吧。”周清音笑著說:“就在公司不遠處的那家西餐廳。”她指了指某個方向。

彌悅臉色漸漸泛白,因為在車裏待了半個小時而逐漸回暖的身子瞬間僵冷。

傅靳一個小時前在和別人一塊吃飯。

他吃飯的時候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怕錯過重要消息,時不時都會點開手機看一下消息。

她給他那麽多條消息,她在冷風暴雨裏等了那麽久。

他真的不知道嗎?

好歹跟她說一聲,他在忙,來不了,她也不至於等那麽久。

傅靳注意到了彌悅的臉色,他有些煩躁的蹙了蹙眉,神情凝重的瞥了眼一旁的周清音,剛想與彌悅說點什麽,她便率先有了動作。

將手中的盒子塞進了他的手裏,她語氣有些別扭:“那我先走了,伯母還給我發了消息,讓我去一趟她那兒。”

說完,不等在場兩人反應,她便轉過身。

周清音看著彌悅離去的方向,忽的勾了勾唇,看向傅靳:“她這是生氣了嗎?”

傅靳閉了閉眼,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了煙盒,淡然道:“小事。”

-

雨停了,空氣濕潤刺骨,冷空氣滲透骨髓。

彌悅沿著街道一圈走著,走到了下一個紅綠燈口,她裹緊自己的風衣,看了眼手機的打車界麵。

都已經到市中心了,居然還打不到車。

這打車軟件今天是和她杠上了嗎?

下雨天路口堵塞,刺耳的車鳴聲絡繹不絕,一輛輛車像是源源不斷的流水,占滿整個街道。

彌悅走到了路邊,正準備看看有沒有路過的計程車可以叫一叫——

突然間,後方傳來一陣急刹車的聲音。

回過頭,餘光裏一個小孩的身影橫穿馬路。

那輛車急刹車來的突然,輪胎濺起了路邊的積水,彌悅站的位置很差,濺起的積水全部淋在了她身上。

她下半身濕潤一片,暗下去了好一大塊。

原先她沒看天氣預報,穿的就少,這會兒衣服被淋濕,緊兒巴巴的貼在肌膚上,冷風一吹,她頓時有種命要交代在這兒的感覺。

彌悅被嚇了一跳,急忙往後退了兩步,看了眼自己下身的衣物。

那輛黑車上下來了一個人,車門打開又關上。

下來那人約莫五十多歲,衣冠楚楚的,黑西裝整潔,他走到彌悅身邊,恭敬且帶著歉意的

神情,朝她鞠了一躬:“小姐,很抱歉弄髒了您的衣服,我們可以賠償。”

彌悅聞言看了眼他身後的車,是一輛通體純黑的邁巴赫,想必坐在這輛車上的,也是個貴人。

她想到剛剛餘光裏的那個橫穿馬路的小孩。

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眼前的人態度又極好,她搖了搖頭:“不用了,沒關係的。”

“那麻煩您告訴我您這身衣服多少錢,我們原價賠償給你。”

“不用——”

她話音未落,身後那輛車的車窗就被人降下。

露出了一張矜貴,卻又靡麗至極的臉。

男人的半邊身子隱匿在光影中,他皮膚冷白,桃花眼泛著清冷,雙眼皮褶皺很深的一條,勾起一抹狹小的弧度。

他指尖夾著一根煙,星火緩慢往下滲透,煙霧迷蒙了他的臉,模糊了他的臉部輪廓。

他將手中的煙掐滅,揚唇,朝她笑了笑,聲音低醇:“打不到車?”

“上來,捎你一程。”

作者有話說:

鐺鐺鐺!蔥某帶著新文來啦!!希望小可愛們喜歡!

【男二上位/挫骨揚灰火葬場】

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