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另一種人生

夙雲汐有時會覺得這世間事‘挺’莫名奇妙的,比如每一回她到一些特殊的地方曆練的時候都會遇上白奕澤,上一回在碧靈秘境如此,這一回在魔修‘洞’府也是這般。天下這麽大,這人為何就偏偏要在她眼前出現呢?

當真是孽緣!她暗暗地在心中搖頭。

時至今日,她已經不記得當初的自己為何會‘迷’戀上他,甚至乎,倘若不是他此刻出現在她麵前,她連世間還存在著這麽一個人都想不起來。當真是徹徹底底地將他當做陌路人了。她依舊運轉著全身的靈力,控製著手上的法寶,並未因來人是相識之人而卸下防備。

眼前的白奕澤是白奕澤,卻又與過往的白奕澤有所不同,雖然還是俊朗不凡,但氣質卻變了不少,修為不見增長,麵容消瘦許多,盡顯憔悴。當日在青梧‘門’淩劍峰上的時候,此人便有被心魔所困的跡象,如今看來,他這幾年雖不曾徹底被心魔所噬,怕是也被折磨得不輕吧。

想起當年那場無稽的婚禮,她心底便有些膈應。雖說那場婚禮的主謀不是他,但他也是順水推舟,助紂為虐,若非青晏師叔及時出現,隻怕她就要變作替他解除心魔的道具了。

那時的他怎麽說來著?

“抱歉,師命難為……”

“情非得已,隻能委屈師妹了。”

還有“你我本應是道侶,不過是因過往種種錯過彼此多年……”

嗤!厚顏無恥!她還沒有找他算當年‘逼’婚的賬,他倒好,竟然還敢主動出現在她麵前。

“夙師妹……”白奕澤看著夙雲汐冷漠而疏遠戒備的神‘色’,目光黯然。她看他的眼神不應該是這般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

他上前一步,試圖靠近她,豈料方有所動作,夙雲汐便將手中的法寶往前一推,喝止道:“站住,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要動手了。”

“夙師妹……”

“擔不得你這一聲師妹,我已經離開青梧‘門’,與你不再是同‘門’,白道友還是稱我為夙道友吧。過往之事我懶得追究,如今正在曆練,我亦不願多生是非,白道友若也是誠心來曆練的,便當此刻不曾見過我吧。”夙雲汐一口氣說道,擺明了不願與之多費‘唇’舌,一語畢便抬腳,‘欲’越過他繼續前行。

白奕澤見狀,眼中略過一抹著急,他抬起執劍的手,攔住了她的去路:“夙師妹當真如此絕情?連幾句話的功夫都不願停留麽?”

夙雲汐嘲諷地一笑:“難道你我之間還有話可講?”

“自然是有。”白奕澤注視著夙雲汐,眼神間有種莫名的執著,“夙師妹,你可知……我等了你七年,亦尋了你七年。”

夙雲汐微微一愣,回過神後越發覺得不屑。

不過區區七年,修士漫長生命中的彈指瞬間。

“夙師妹,當年我行事確實有所不妥,但我卻不曾後悔,倘若你也曾看過另一種人生的景象,或許你便能理解我這番作為的深意。”白奕澤繼續說道。

夙雲汐冷笑,她是想象不到他口中的另一種人生是何種景象,卻能猜出,那些大概便是他在幻境中的臆想。隻是,旁人的臆想與她有何關係?腳下步伐一拐,繞過了白奕澤,這圓殿寬得很,僅憑一人一劍,恐怕還攔不住她。

隻是誰也想不到,就在這一刻,驟變頓生,周圍的紅霧漸漸變濃,叫圓殿扭曲起來,待霧氣再次便地稀薄之時,周圍的環境竟是變了一個樣。

那似乎是一個虛幻的空間,紅霧飄飄渺渺,霧間懸著許多菱形的水晶之鏡,而鏡中則重複循環地演示著一些畫麵,每一麵鏡子裏的畫麵都不同,但每一組畫麵中的主人翁都是相同的兩人。若將所有的畫麵串聯起來,那將是一個溫馨而美好的故事——‘女’修年少戀慕男修,在男修身後追逐多年,最終感動了男修,兩人結為道侶,從此他們一同修煉,一同遊曆,一同探索秘境,一同經曆生死……

夙雲汐開始茫然,紅‘色’薄霧滲入她的肌膚,似乎叫她忘記了什麽,而後將那些畫麵融入她的記憶,告訴她這些才是真相。

“夙師妹,看到了麽?這才是你我應有的結局。”白奕澤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旁,略沉‘迷’地看著鏡中的景象,他執起她的雙手,低頭深情地看著她。

夙雲汐抬頭與他對視著,識海中一片‘混’沌,恍惚中仿佛看到自己處於一條極長的階梯之上,正一步步艱難地攀爬著,而階梯的頂端,站著一個人,他白衣翩躚,執劍而立,正耐心地等待她靠近。

倘若中途沒有岔路,照她這般一路走上去,或許她當真會如那些鏡中所示一般,與他攜手吧。

但是……不對!

這個執劍之人在她奮力攀爬階梯之時從不曾回過頭,這階梯也遠不似此刻所見的這般平順,它早已在她經曆過刻骨銘心的痛之後的某日崩塌,而她也早已在幡然悔悟之後找到了新的出路,找到了真正值得自己傾心對待的人。

而這個時候,這個從前從不回頭之人卻突然轉過身,告訴她那條階梯才是她真正應該走的路?嗬……若真如此,那麽她曾經曆過的痛苦,還有那些她最親近之人為她所付出的的一切都是笑話不成!

“哼,你的幻想很美好,但是,我可沒那麽多閑情逸致陪你沉浸在這些虛幻的假象之中!”她目光一凝,使勁掙脫了白奕澤的手,身體往後一退,同時靈力迸發,向著四麵八方‘射’出了無數道冰錐。

冰錐尖銳至極,且速度極快,幾乎在觸到那些水晶之鏡的同時,鏡麵處便出現了裂痕,頃刻後,便聽空中接二連三地傳來了水晶碎裂的聲音。

“夙師妹!”白奕澤看到這般狀況後癡狂起來,肩上被冰錐刺了一個窟窿,鮮血不斷地溢出,但他卻不管不顧,竟急呼著去追逐那些支離破碎的畫麵,嚐試將它們重新拚湊起來,可他最終也隻捧得一堆失去光澤的水晶碎片而已。

“你……你竟敢!”他悲憤地甩開了那些碎片,瞠目‘欲’裂地怒視著夙雲汐,臉上開始蜿蜒起一些黑‘色’的‘花’紋,但是很快又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壓製了下去。兩股力量相衝所造成的痛苦顯然是巨大的,僅僅幾息的功夫,他便冷汗涔涔,氣喘籲籲地單膝跪在原地,要以長劍支著才能維持著不倒地,但是這樣一來倒叫他清醒了過來。

本人在此卻去追逐那些虛幻之影,夙雲汐覺得眼前之人當真是可笑又可憐。大概,他自始至終愛上的都不是真實的她,而是一個他虛構出來的幻影吧。

水晶之鏡碎盡之後,紅霧開始散開,空間在此扭曲後,兩人又回到了原本的圓殿之中。至此,夙雲汐以為,她與白奕澤之間當真是無話可說了,便再次打定主意離開,但白奕澤卻不肯輕易放過她。

他慢慢站了起來,默然地吞下了一顆靈丹緩解了身上的傷勢,而後便注視著夙雲汐,仿佛是下定了一個極大的決心。

“夙師妹,無論如何,皆是你引出了我心中之魔。”他抬起劍,劍尖泛著寒光,直指著她。

夙雲汐默然。

心魔之所以存在,不過是將人心底的念想無限放大,若心中無念,則心中無魔。若要化解心魔,則需疏導遂其心願,又或強行壓製消除其源。所以,他最終的選擇便是抹殺她的存在?

也對,他本來修的便是無情劍道,在情起之時揮劍斬情根亦合情合理。但是,若隻是因年少時的一時‘迷’戀便要她遭受這一場抹殺,卻叫她難以苟同。心魔由心而生,若真要追究誰的責任,也隻能是他自己,她可是從來不曾欠過他什麽。

“哼,也好,兵戎相對這結局但是比方才那假象更容易叫人接受。”

她收起了原先用著的法寶,換了一柄輕盈的飛劍,在手中挽了一個劍‘花’後,目光一凜,亦抬起手,劍尖與之相對。

與此同時,白奕澤手中的劍鳴動了起來,那是感受到強大對手存在才會引發的鳴動。白奕澤驚詫不已,這個從前一直隻能追逐在他身後的師妹,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成長到了這般的境界。

他望著夙雲汐,突然覺得眼前之人陌生至極,與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恍然中又好像有什麽在悄然離他而去,而一個他不敢觸碰的真相在漸漸清晰。

這個人不是他的夙師妹,隻是一個心魔罷了!

他斂下心事,眼底的傷痛與深情散去,眸心冷光乍現,染上了濃厚的殺機,下一瞬間,他淩空而起,如離弦之箭般向著夙雲汐襲去,劍勢衝天,仿佛要阻斷敵人還手的機會,亦讓自己再無退路。

兩個金丹修士就這般在圓殿中戰了起來,白奕澤本是劍修,劍術自然‘精’湛強大,但夙雲汐也不甘示弱,拿出了平砍巨犀獸的氣勢從容應對,沒有‘花’式,沒有技巧,僅僅是用最尋常的劈、砍、挑、刺等動作,配上不凡的飛劍與厚實的靈力,竟也與素以強大實戰之力著稱的劍修戰得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