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雲中鬼船
那柱香隻剩最後一點紅熾,待燒完,子時就到了。小潔跪在追思殿內,祈求吞噬派祖師爺、爹娘在天之靈庇佑天飽平安歸來。
人極峰巔,獸血閣前,玉麒麟不知怎地突然焦躁起來,搖頭頓蹄似乎很想離開此地,天飽摸著玉麒麟的獨角再三撫慰也不濟事,玉麒麟煩躁依舊。
圓月悄然蒙上了一層血紅的霧靄,噬山冬霧四起,籠罩在如夢如幻的血色迷霧中,天飽靈覺對此霧沒有好感,子時眼看就到,叮囑紅煞帶領兄弟們好生守護噬山。
他躍上玉麒麟,將頸下掛著的啟天寶鑰含在口中,抽出渲海彎刀,將絕地魔的詭異披風披在身上,整裝待發!
紅霧越來越大,天飽除了看清自己和玉麒麟,連獸血閣前的神獸造像都看不見一尊,神識竟被這紅霧所困,懵懵懂懂失去了法力。
“篤篤—咣咣!”深夜裏不知從何處傳來了打更的梆子和銅鑼聲,子時,已然到了!猛地,玉麒麟四蹄奮起向前一躍,明顯騰空而起,輕舞幾下就躍過數十丈高的獸血閣!天飽單手緊握玉麒麟的獨角,另一隻手握住渲海彎刀,在玉麒麟飛騰之際繃緊了渾身每一處!
雲間隱隱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歎息聲,不止一人發出,聲聲歎得人萬丈豪情也能跌入穀底,天飽判斷此歎陰險詭詐,遂念著寧心咒極力護持著靈覺不亂,又聞到一股極其腐朽之氣,像是山中朽木被風雨摧殘多年後的味道!再仔細辨識,腐朽之氣中雜糅著怪味,這怪味與火窟裏那神秘的洞穴散發出的味道毫無二致。
天飽突然有了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玉麒麟已不再焦躁,取而代之是一種憤怒,似乎一直怒火中地以犄角之勢向上飛升,天飽聽得耳邊嗖嗖的風聲,紅霧也漸漸稀薄了,雲朵似是害怕玉麒麟般紛紛退散,終於露出一幕令天飽瞠目結舌的雲間奇景——
一艘長約四五十丈、寬近二十丈,歪歪斜斜掛著十幾張破帆的巨桅白船,在天上詭異地漂浮著!此船底尖上闊,昂起的船艏正麵,血紅的凶麵彌勒浮雕被劈得隻餘半邊臉,一隻眼睛還發著青光,於一片慘白中異常顯眼;舷側已腐朽不堪,從爛舷板上勉強看出刻有氣勢洶洶的萬獸浮雕,還有點點磷光閃現,聲聲歎息即從船艙裏傳出,很是瘮人。
天飽倒吸一口冷氣,眼前這艘殘破巨船哪裏稱得上甚麽“八珍寶舫”,應該叫“雲間鬼船”才對!
玉麒麟載著天飽飛到船艏即止步不前,回首看著天飽,龍目轉動極快,顯然頗為慌亂。天飽拍拍玉麒麟的身子,示意其勿要擔憂,按照他的意願前行就是,玉麒麟方才載著他飛到船上。
原本是無聲無息的飛騰,待玉麒麟四蹄一落甲板,竟發出了咚咚之聲,這船,竟然非霧非氣,是條實實在在的巨船!吞噬派祖師爺不將這巨船置於深海海底,反置於神秘天空,意欲何為?又是何等法力能將這巨船隱蔽懸於空中?
天飽疑慮重重,此時甲板詭異地拱起聳動,像是頭鯊魚在甲板下來回遊弋,玉麒麟見狀四蹄一蹬升至半空,按照天飽心意載他繞巨船一周查看。此船實在過於巨大,船艏難見其尾,繞到巨船尾部一看,未料到尾部竟然毀損折斷!船艙中間,露出一扇腐朽的艙門,艙門上掛著一把黑沉沉的金鎖,於船尾也能聽到更為清晰的歎息聲。恐怕這啟天寶鑰開啟的不是寶庫,而是冤魂厲鬼之門!
玉麒麟想是擔憂天飽上前,自行向後退了幾丈遠,讓天飽遙遙望著這折斷的船尾。
玉綿糾結著天門寺等正道高手即將來襲,天飽很需要祖師爺留下的至上寶器助陣,可看到了這陰森巨船,斷然不能輕易開啟,還是先禦玉麒麟回到山上再作圖謀吧。天飽主意已定,玉麒麟亦如遊龍,往雲下飛去。
與此同時,巨船船艏上凶麵彌勒那隻發著青光的眼睛驟然轉動起來,陰風吹過,破損不堪的船帆鼓脹,鬼影也無一隻,巨船卻自行顫顫悠悠地調轉方向,向天飽和玉麒麟的方向追去,唯有歎息聲越發響亮。
天飽已覺得身後陰風淩烈,神識發現是巨船追索不由吃了一驚,連拍玉麒麟令其加快飛遁,玉麒麟亦怒張四蹄抵死奮飛,始終讓巨船距之遙遙!
“嗖嗖嗖!”巨船上竟憑白放出無數利箭,幸虧天飽穿了詭異披風,利箭紛紛被披風所阻,自雲間墜落,唯有一支擦著天飽頭皮飛過,他的頭頂頓時一陣灼痛,神誌隨即有混沌之象!此箭必有邪毒!天飽扭身用渲海彎刀不斷斬斷利箭,同時屏息凝神極力用真氣將頭頂被紮入的箭氣困在原地,令其無法隨經脈擴散,
苦苦支持到玉麒麟鑽出雲層,看到了人極峰熟悉的景象,天飽方才鬆懈了一下。
隻是這瞬間的鬆懈,即鑄成大錯,箭氣瞬間貫通了他的奇經八脈,頓時往後一仰,從玉麒麟背上跌落下來!
黑暗,周圍一片黑暗,除了那朽木和怪味是天飽熟悉的,其他一概看不清楚。 神識毫無用處,靈覺殘餘不多,天飽隻知道,自己被帶刺的東西狠狠捆綁了起來,不知身處何地,亦不知敵人是何物。
“你好大的膽子啊,唉。”一個男子蒼老的聲音幽幽響起,還帶著一聲歎息。
那歎息正是陰森巨船上發出的,眼下竟被困於此,天飽盡力調息,希望能重新調動神識,一窺究竟。
“勿要徒勞費力,神識在此鬼船上絲毫無用武之地!”男子好厲害,竟然一針見血說出了天飽的圖謀。
天飽問:“請問你是何人?又為何在我吞噬派的八珍寶舫之上?”
“按輩份,你也該喊我小祖師爺了,八珍寶舫?哈哈哈,你看這鬼船哪裏象個寶舫的樣子?”男子譏笑著說,笑聲也是尖利刺耳,讓人渾身不適。
天飽靈機一動,問道:“莫非閣下是肖沉前輩?”
“想不到,你還記得這個名號。”男子的聲音似有欣慰之意。
“吞噬派曆代掌門之位,都被我供奉於超凡峰追思殿內,前輩的名號又怎敢遺忘?”天飽語帶恭敬。
“再過些時辰,你也要被供起來了。”男子說出了句駭人話語。“為何?”天飽急問,吞噬派剛得重建,百廢待興,大業未成自己怎可在此丟了性命?
“你不該聽信流言,開啟所謂八珍寶舫,我也是親身嚐試後方知此乃詭計也!可惜世上並無後悔藥吃了!”男子的聲音頗為痛楚。
聽了這話天飽渾身冰涼,難道沒有八珍寶舫、亦沒有至上神器,一切皆是陰謀?可紅煞無論如何也不像那奸佞之人,可這流言又是從何人嘴裏傳出貽害千年?
渲海彎刀不在手上,啟天寶鑰不在脖子上,玉麒麟和詭異披風皆不知所蹤,天飽竟然被對手吃得死定,輸的一塌糊塗!更可怖的是,這對手隱於無形,是誰都無從知曉!
天飽疑慮陡升:“掐指一算,前輩已失蹤一千多年了,一直被困於此船無法逃脫麽?”
“若能逃,還輪得到你做掌門麽?”男子的聲音低沉許多。
“你我的對手隱於何處?是何方妖魔?”天飽暗想我斷不會與你在這鬼船裏耗上千年,定要想法子逃走!
男子慘笑一聲:“對手不是人,也非物,乃是一法陣!”
天飽奇了:“何等法陣?何人所布?”
男子吐出令人意外至深的答案:“這是甚麽陣我也不甚明了,但此法陣,定是咱吞噬派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祖師爺所布,普天之下再無他人!”
祖師爺布陣,禁錮後代掌門?天飽驚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