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溫暖如初
天飽眉頭緊鎖,什麽婆娘敢在大喜的日子來噬山攪局.
弟子吞吞吐吐地繼續稟報:";那婦人,好像認識掌門,還手提不祥之物,看上去好像專程來鬧事的.";
飄忽穿著新郎官的大紅喜服,臉色喝酒喝得紅撲撲的,聽了弟子所報便要去看個究竟,被天飽製止,新郎官哪能再為守護噬山親力親為.
天飽叮囑小秋帶著大夥接著向飄忽和紫雲二位新人敬酒,切莫冷了場,自己隨著那名報信的弟子來到山門前.
奇門噬神因為正在大辦喜事,所以山門上也懸掛了喜慶的大紅燈籠,還紮著彩綢,在風中飄舞,煞是好看.
那女子,雙目清冷,卻穿著一身素白,臉上用白色絲巾蒙麵,三尺之外尚能感覺到此女周身散發的寒意,與噬山此時的喜氣氛圍格格不入.
更離譜的是,她還手裏提著一長串紙疊的元寶冥幣,在飄忽和紫雲大喜的日子大觸黴頭,豈止是大煞風景,簡直是有意上門找不自在.
天飽壓製著怒意,雙目快速掃視,看清女子蒙在絲巾下的臉龐,心裏卻";咯噔";一下,怪不得她的雙目看起來如同一泓深潭,孤寂清冷,沒有絲毫波瀾.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女子卻已拔出長劍,怒指天飽麵門.
";姬天飽.";女子怒喝道:";還我師妹命來.";
";玉綿,你來的正好,小親有幾句話托我帶給你.";天飽緩緩說道,想到小親,那麽年輕便結束了這一世的旖旎,心中感傷不已.
";算你的狗眼還有點用.";玉綿貝齒緊咬,手中長劍破空而出,帶著無盡仇恨刺向天飽.
";掌門小心.";噬神弟子連忙抽刀挺身,擋在天飽麵前.
";不妨事,你們先退下.";天飽縱身一躍,反而擋在弟子之前.
玉綿的那把劍,毫無顧忌地穿透天飽的衣裳,刺破他的血肉,狠狠插了進去.
";啊.";玉綿根本沒有料到天飽不做任何抵擋,猛然硬生生收回手上力道,但縱然如此,她的法力今非昔比,已將天飽胸口洞穿,鮮血飛濺,潑到她的臉上.
";掌門.";天飽身後的弟子大驚失色,從未見過掌門輕易便受了如此重傷,連忙上前扶住天飽.
";退下.";天飽大聲嗬斥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一筆賬,遲早要算,還不快走.";
噬神弟子無奈之極,隻好遵從掌門之令,快速轉身而退.
";姬天飽,你這算什麽,.";玉綿恨恨道,卻掩飾不住心中的酸楚,她臉上的絲巾被天飽胸口飛濺的鮮血染紅,那股腥味刺鼻,絲巾被她一把扯了下來,捏在手裏揉成一團,真真不知如何是好.
天飽看著自己的鮮血噴湧而出,心中卻有了一絲輕鬆.
他滿不在乎地微笑:";你覺得我欠你們素貞派許多,如今我這條命都給你,你看夠不夠.";
玉綿已經看到天飽的鮮血落在腳下形成了一汪小血潭,已經驚得手足無措,想幫他包紮又覺得不合適,但是看著他血流殆盡更覺得不對.
兩人對視,天飽目光中無盡悲涼,玉綿鼓足全身力氣想仇視天飽,卻怎麽也做不到.
隻對視了短短一瞬,玉綿就再也忍不住,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玉瓶扔到天飽臉上.
";姓姬的,快些將你胸口的血洞給堵上,在我沒問清楚之前還不想看你死.";
天飽此刻已經臉色慘白,接住小玉瓶,卻並未立刻打開,反而繼續問道:";玉綿,我欠你們的,這樣便還夠了嗎.";
玉綿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死到臨頭還要耍酷,趕緊地把殷上.";聲音已經透著十二萬分的焦慮.
天飽還是沒有動作,玉綿恨恨地一把搶過小玉瓶,把蓋子打開,一股清香彌漫中,許多五色粉末被她潑向天飽的傷口.
幾乎眨眼之間,傷口便不再流血,很快閉合起來.
";真是浪費了我的冰山雪蓮.";玉綿將小玉瓶中的役悉數撒在天飽的傷口上,咬牙切齒地說道.
";小親的事,我很抱歉,沒有及時救她,反而害得她因為擔心我被烈陽所害.";天飽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她的遺言是,希望你將素貞派撐起來,發揚光大.";
玉綿提著冥幣紙錢的手微微顫抖,哽咽道:";她果真轉世輪回去了.";
";對,三更用法術將他們親手送到落胎泉.";天飽長歎一聲:";仙師,廢柴,綠情姬和胡嘯天也被烈陽所害,隨小親一道輪回,之前我在華山認識的寒清也死在烈陽手中雖然我已將烈陽這魔頭淬滅,但是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對不起他們.";
玉綿聽著天飽所言,心裏也滋味莫名,白菲去了,這許多人也去了,天飽的心裏想必也不是滋味.
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算了,也是小親命苦,我知道她不怨你,我隻是恨那麽多女人為何寄情於你,卻往往傷心而去,.";
天飽搖頭道:";都怪我,所以你方才一劍穿心,我也認了.";
玉綿失聲道:";你.";
.[,!]兩人都不再說話,又是靜默片刻.
估摸天飽的傷口已經好了,玉綿又強撐著冷漠的語氣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今日我的一劍也算是出了氣,你回去吧,流了這麽多血,換別人早就虛脫了,你也不是鐵打的,終歸是血肉之軀.";
";玉綿,你的眼睛.";天飽關切地問道,他看著好像玉綿還是雙目失明,心中更加難過.
";我還是看不見,但是在雪域高原這些年,經常聽活佛講經開釋,心中敞亮了許多,可終究本性難移,所以方才給了你一劍.";玉綿的話語中也透出些愧疚之意.
天飽誠懇地說道:";別放在心上,你若今日不刺我一劍,我的心裏更不好過,你有所不知,今日是飄忽和紫雲大喜之日,你若是放下了心中芥蒂,便來超凡峰一起喝幾杯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玉綿搖搖頭:";我沒心情,過會要去給小親上墳,合適的時候煩請你帶話給三更,我想知道小親投胎到了哪裏,好尋她去,終究姐妹一場,心中實在舍不得,她這些年幫我撐著素貞派吃了許許多多苦頭.";
";知道了,我會請三更設法推斷出小親轉世輪回後的下落.";天飽不管玉綿能否看見,雙手抱拳施禮後才轉身離去.
半年後,噬山又迎來了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一天.
新郎官並非天飽,而是寒笙,新娘子正是蘭心,沒過多久,三更也和一位噬神門下的西域女弟子喜結連理.
看著他們紛紛成雙成對,天飽心中頗為欣慰.
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康,降妖除魔都已是過眼雲煙,齊天大聖孫悟空偶爾會來噬山陪天飽喝酒,話說當年是菩薩的意思,攔著不讓他來噬山除魔,說都是天飽命中應該經曆的劫數,還有升仙的紫依頗得觀世音菩薩的喜愛,道行也越發精進,文殊菩薩身邊也有一位法號墨青的仙子,托齊天大聖向天飽問好.
天飽付之一笑,都過去了,隻要她們過的開心就好,他的酒量越發驚人,往往孫悟空喝趴下了,他還是異常清醒.
小潔經常來看望父子倆和小秋,也有意撮合天飽和她們前村的少女,可惜總是不能如願,小秋這裏也還是單身,自打胡嘯天轉世輪回去了,他心裏再沒有為誰起過波瀾.
小秋想著,這一世經曆了若幹大場麵,最終從絢爛歸於平淡,能這麽陪著天飽也挺好.
天飽卻幫小飽請了一位傳授藥學的先生,這位先生乃是中藥世家子弟,年屆不惑,舉手投足都頗有氣度,與小秋乍一照麵,竟有惺惺相惜之感,一來二去,小秋竟然找到了可托付的人,終結孤單.
天飽還屢次下令找不到伴侶的弟子必須在半年內退出門派,噬山奇門噬神的弟子們紛紛快馬加鞭地尋覓愛人,有的在山上,有的在山下都找到了伴侶.
隻有天飽這個掌門,成了噬山獨一無二的老光棍.
九天仙女很著急,她自己失去了仙家資格,白發蒼蒼已同尋常老婦無異,倘若他日撒手人寰,怎能放心天飽和小飽無人照應,所以總是苦勸天飽續弦,天飽卻經常敷衍幾句作罷.
他覺得自己不該再找,再找就是對不起那些為他芳魂消散的女子,消極厭世的情緒已沒有了,如今能把小飽好好地撫養成人,便是他唯一的心願.
時光荏苒,一晃五年過去.
平日裏天飽花費時間最多都在小飽身上,小飽長的比同齡的孩子高大些,癡學,已經能手腳敏捷地攀登山峰,經常背著個藥簍子,拉著天飽去采藥.
這一天,天飽照例又帶著小飽上山采藥,秋高氣爽,兩人采著采著不知不覺到了素山地界.
小飽一直想采到一味名叫";六六子";的草藥,在噬山已經是沒了指望,不知在素山能否得償所願,爺倆走在山路上,不經意間卻在轉彎處碰到了一個風姿卓越的女子.
";玉綿,近日可好.";天飽看到這女子並不驚奇,禮貌地搭訕.
";很好,這是小飽兒.";玉綿看到小飽很是驚喜,眼神中充滿了憐愛之意,她發現小飽和天飽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隻是小飽看起來性子頗為文靜.
";是啊,小飽,快向玉綿掌門行禮.";天飽督促兒子道.
小飽恭敬地行禮,卻忍不住問了一聲:";玉綿掌門,素山有‘六六子’嗎.";
";有啊,你很了不起嘛,連這麽稀有的草藥都認得.";玉綿難得地綻開笑顏,拉起小飽的手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們素貞派有一個種植了千年的藥草園,裏麵很多奇珍異草,就有你想要的‘六六子’.";
小飽開心地笑道:";太好啦,我和爹在噬山挖了好多日子,都沒找著,我調製的秘丸正缺這味藥呢.";
";哦,你調製的藥丸有什麽功效能告訴我嗎.";玉綿握著小飽的手,如同娘親牽著自己的愛子.
";我的藥丸,叫包夜寶,就是讓人能安睡到天亮.";小飽有些得意地說道.
";真好,能送一丸給我麽,近日我有些失眠的症狀.";玉綿半真半假地問道.
";能啊,隻要找到.[,!]六六子,我的藥丸就配成啦.";小飽大聲說道,拉著玉綿向前快走,恨不得一步就跑到藥草園.
天飽跟在玉綿和小飽後麵,聽著她們的對話,不禁啞然失笑.
秋日午後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溫暖如初.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