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十五章 號角崢嶸
遙望華山最高峰,高懸的那血紅氣柱,已開始漸漸幻化出某種形狀。
邪煞氣息已形成環環光圈,向虛空中層層傳遞著強悍氣息。
元嬰盯著血紅氣柱,再看看天飽,不禁又大放悲聲,小臉哭得皺成一團。
天飽輕輕提起這身長僅有半寸不到的小人兒,手指笨拙地拂去元嬰小臉殘餘的淚水。
元嬰原本純淨的一雙小圓眼睛如同血染,凝視天飽,止住啼哭,滿是驚懼之色。
“娃娃,莫要難過,我不會傷害你,也絕不容許別人傷害你。”天飽喃喃自語,想到兒子小飽自己也很少抱,不由憐愛地將小元嬰抱在手掌中,在山巔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像是在哄自個的兒子。
“你看天飽,好像慈父,好可愛。”紅菱女濕潤了眼眶。
“七尺男兒三尺劍,他雖是男子漢大丈夫,胸中卻有柔情一片。”
綠情姬深情說道,自從她與天飽在刑天海攜手同滅火神狂龍,並肩闖過生死關頭,在華山打擂數日,更加令她漸漸了解天飽,有著舍生取義的豪情,也有著細膩的體貼,是個鐵漢柔情的男子。
元嬰在天飽的大手掌心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呼喚:“天飽。”
天飽靈耳聽得格外分明,連忙把手掌托到麵前,問道:“你會喊我的名字。”
元嬰用小手揉揉小鼻孔,繼續嘟囔道:“天飽,我要找,爹爹。”
“你爹爹是誰。”
天飽暗暗責備自個太粗心大意,這許多日子把元嬰連同混沌初元壺帶在身邊,都不知這小家夥居然還有個爹。
“我爹爹好厲害。”元嬰抽抽搭搭道:“就在那個紅柱柱裏,你帶我去找他。”
看來紅菱女說的沒錯,元嬰的主人就在華山主峰。
“好吧,天亮我帶你去。”
見天飽應允了,元嬰終於不再抽泣,小小的血色雙瞳中閃爍著奇異光芒,依舊看著天飽。
天飽又對綠情姬和紅菱女說道:“二位姑娘,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你們都忙了一天快歇息罷。”
綠情姬頷首:“你要多加小心。”便與紅菱女攜手在巨石後麵歇息。
天飽自從在了凡石刻被張三豐靈授“全真道法最大乘”,精力便源源不斷無需休憩,他和小元嬰一道,坐在山頂最高聳的山石上,凝視華山之巔的血紅氣柱。
小元嬰先前還老老實實坐在他的手掌心裏,後來便不老實了,爬到他的肩膀上揪他的胡須玩,在華山這些時日,天飽未及打理顏麵,長滿絡腮胡子,也增添了幾分少年老成。
“好癢,小家夥,給你我小心點。”天飽被元嬰的小手撥弄得好癢,忍不住笑著嚇唬道。
元嬰絲毫不怕,仿佛已與天飽混熟,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拽著胡須玩得不亦樂乎。
“胡嘯天這小子去龍虎山一路順利嗎,不知寒笙有沒有幫我把家書送到,寒清現在又身處何地。”天飽心事重重,索性提取最高真元催動陰陽四瞳,想穿透華山周圍上千裏看個究竟,誰知什麽也看不見,整個華山像被氣罩重重包裹起來,他的陰陽四瞳隻看到方圓千裏一片混沌黑暗。
“能在方圓千裏之地下了禁製,五嶽老毒物們的修為果然驚人,我如何能將凶煞元神法力真正為我所用。”
天飽閉上雙眼,開始冥思苦想,祭出《上古吞術》催動凶煞元神之間的法門。
心神專注渾然不覺,小元嬰已悄悄從他的衣領,滑進了他的脊背。
元嬰在天飽脊背上,對那七個碗口大小的北鬥七星“紅疙瘩”很感興趣,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像是找到了玩具一般,最終扒住了“天樞”那顆星鬥,小手摳搜著嵌在裏頭的“天啟寶印”。
“哈哈。”元嬰見到此印像見到了親爹一般,禁不住咧開小嘴開心大笑,雙目炯炯有神,射出兩束極其強烈的紅光,連同小手都發出了熾烈的光芒。
元嬰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狠狠的將小手插進天飽的脊背。
“哎。”天飽被脊背劇痛從沉思中驚醒。
還未及反應過來,元嬰的小手帶著道道紅光,已將“天啟寶印”從他背上挖了出來。
這痛如同挖心,痛得令人無法呼吸,天飽頓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此時,他的元神空間崩然震裂,牢牢占據元神主位的凶麵彌勒佛,也隨之崩裂四碎,被其壓製許久的至善元神,那隻紅光火球終於騰空而起,重新奪回元神主位,無數“嗜殺之印”兀自飄蕩在元神空間內。
綠情姬和紅菱女聽到天飽痛呼,紛紛持劍而來。
卻看到天飽雙目緊閉倒在地上,元嬰站在天飽的脊背,渾身沾滿鮮血抱著比他身子還大的“天啟寶印”,嘿嘿傻笑中。
“我要斬了這妖童。”綠情姬怒睜秀目,一把抽出蛇魂海刀便要砍下。
“綠姑娘且慢。”紅菱女一把拉住她,她鞠下身去,探了探天飽鼻息說道:“不妨事,天飽無大礙。”又從袖中抽出止血粉撒了上去。
“妖童,放下你手中魔物。”綠情姬叱責道。
元嬰不管不顧,抱著“天啟寶印”依舊嘿嘿笑著。
“小元嬰,告訴姐姐,你要這印章有何用。”紅菱女蹲在天飽身邊,柔聲問道。
“交給爹爹。”元嬰眼都不眨地說出這句令人震驚的話。
“交給爹爹,你爹爹是誰。”紅菱女對綠情姬使了個眼色,綠情姬緩緩放下蛇魂海刀,扶起天飽。
“爹爹就是爹爹啊。”元嬰死死抱著“天啟寶印”,開始嘰裏咕嚕著誰也聽不懂的怪話。
紅菱女神色訝異道:“綠姑娘,聽他說的話,好像是吐火羅語。”
“吐火羅,你能聽懂他在嘀咕甚麽。”
“聽不懂,當年師父定慧師太曾經教授我和師姐《吐火羅咒》,和元嬰此刻哼哼的很像。”
“天飽,你醒了。”綠情姬發現天飽睜開了雙眼。
他坐起身,挺直脊背,緩緩籲出口氣,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這小家夥好厲害,弄得我幾乎痛死,我用彎刀都奈何不得寶印,卻被他用小手硬挖出來,不過也因禍得福,他替我把凶煞元神趕下了主位。”
“那太好了。”紅菱女歡呼雀躍,綠情姬也麵帶微笑,心中大石總算落地。
元嬰見天飽蘇醒,便搖搖晃晃地抱著“天啟寶印”爬到他的耳邊,悄聲說道:
“這是我爹爹的東西,你帶我去還給他好嗎。”
天飽問:“你爹爹究竟是誰。”
元嬰看看紅菱女和綠情姬,擺出一副扭著小身子不肯說的樣子。
天飽心知元嬰隻信任他,便對二位姑娘微微頷首,起身走到別處。
“我爹爹,最了不起。”提到爹爹,元嬰的小眼睛都在放光,卻不提他爹的名號。
“當初你怎會被你爹丟在素山。”天飽問道,想當年他被素山花精擄走,花精原本準備把他放琉璃缸裏醃醃吃掉,他逃走的當口才撿到了“混沌初元壺”和元嬰。
“爹爹帶我去看‘天眼’。”元嬰的小臉滿是惆悵。
“素山當真有‘天眼’。”天飽一直對所謂天眼不以為然,此番聽元嬰這麽說,看來確有此事。
“有啊,可是爹爹遇到了妖怪,不小心丟下我。”元嬰的聲音很低落。
天飽心裏已有七八成把握,元嬰的爹爹想必也是個妄圖執掌乾坤的大魔頭。
這元嬰,也是個狡黠的小東西,斷難說出實話。
他不再與元嬰多語,試了試催動**,果然心隨意至,至善元神已占據主位,他,重新獲得了掌控自己的能力。
“無論如何,謝謝你,小家夥。”天飽說道。
“謝啥,等你帶我見到爹爹,我讓他給你**力。”元嬰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小家夥一直跟著自己征戰南北,卻從未開口,如今到了華山便滔滔不絕,看起來袖珍嬰孩狀,自個卻從未看透。
天飽下意識地催動了陰陽四瞳,竟然發現元嬰法力和他自己難分高下,光看氣息也已躍過飛天之境。
萬事萬法皆不可貌相,他心中慨歎。
虛空中突然竄來一股陰森殺氣,天飽感到十分不安,可殺氣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隻是他的幻覺。
再看華山最高峰高懸的那血紅氣柱,已幻化成為一條血龍,在寒風中,龍首昂然,龍須飄忽而動,似真似幻。
“天飽。”寒清衣衫單薄,含霜帶雪,突然禦劍徐徐落在山頂。
“清兒。”天飽快步向前,情不自禁地喊道,寒清撲進他的懷裏。
紅菱女看著他們相擁,一絲酸澀湧上心頭,綠情姬和她都默默走到山石背後。
“你怎地衣裳如此單薄。”天飽心疼地問,緊緊擁著她。
寒清隻穿了貼身的薄紗衣,渾身凍得冰涼,哽咽道:“天飽,我錯了。”
“烈陽膽敢輕薄於你,我要他的狗命。”天飽怒氣衝天,握緊腰間彎刀,寒清這番情形不需細說也是受了委屈。
“沒有,他沒有得逞。”寒清的眼淚奪眶而出,嬌小的身子在他懷中瑟瑟發抖:“天飽,怪我自個想得太天真。”
“別說了,待我拿到‘天啟號角’,便是烈陽死期。”天飽鋼牙緊咬。
寒清愧悔交加,本以為利用烈陽對她的垂涎可以幫天飽爭取個幫手,豈知烈陽頃刻之間便感應到她已**,便狂性大發,瘋狂地撕扯她的衣裳,還叫囂要將天飽大卸八塊,她趁著嵩山長老到來之際匆匆逃離,才沒有被烈陽**。
天飽大戰在即,這些事還是默默咽下的好,以後,定要隨他天涯海角,寸步不離,寒清將頭埋在他寬闊的懷中。
元嬰趴在天飽耳邊嘀咕:“你和我爹爹一樣,喜歡美女。”
天飽的臉紅了紅,幹咳幾聲,他腰挎寶刀,背倚山石,擁著寒清默然無語。
夜深之時,天飽感到腳邊多了個打呼的活物,定睛一看,竟然是玉麒麟。
“夥計,你這些天去哪裏了。”天飽喜不自禁,摸著玉麒麟的獨角。
玉麒麟龍目清明,口中銜著一根極長的銀鎖鏈,貼心地看著天飽。
“你真是深知我心。”天飽微笑。
天光大亮,血紅巨龍在華山之巔張牙舞爪,周圍一片駭人的死寂。
“嗚~~~~~~~。”
不知是誰,吹起了號角,威聲震懾八方,連華山群峰間的雲朵,也紛紛顯出崢嶸之像。
天飽腰間橫跨渲海彎刀,禦玉麒麟,肩頭蹲著小小元嬰,劍眉虎目,英氣勃發。
他朗聲說道:“情兒、菱兒、清兒,你們心中有天飽已足夠,怎能讓你們賠上如花性命隨我冒險,就此別過,信我,定能凱旋而歸。”
說罷,他禦玉麒麟衝天而起,向著華山最高峰,那血紅長龍飛奔。
“天飽。”綠情姬氣急敗壞地叫道。
“你咋能這樣。”紅菱女也恨恨叫道。
“天飽,你不能丟下我。”兩行清淚從寒清絕世臉龐緩緩流下,自從與天飽纏綿後,她的眼淚就格外地喜歡往外湧。
她們皆被那根銀色長鏈捆住了手腳,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