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眼之陷

夜色籠罩華山,那奇峰怪石在暗夜裏宛如隻隻凶獸,麵目猙獰。

洞天老叟獨步於夜色中,腳步靈巧,在淩絕頂附近的山巒間飛來飛去,終於緩緩停在了一個山洞前麵。

這山洞極其隱秘,就在前後兩座山峰的間隙中,不仔細端詳很難發現,洞口的山石之間長滿厚厚青苔,如今又被積雪覆蓋,好似一萬年都無人出入的樣子。

洞天老叟走到洞口,低聲說道:“洞天來了,神主,在嗎。”

洞中靜默了片刻,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不在這,又能去哪。”語調中無限悲涼。

洞天老叟說道:“魔血神圭被天飽那小子硬是索回了。”

那個蒼老的聲音道:“哼哼,他拿著也沒甚麽用處,還不是我們掌心的小螞蟻,想捏就捏死了。”言辭之間透著一股狠毒之意。

洞天老叟歎道:“其實這小子人還不錯,沒什麽花花腸子,老兒我倒有些喜歡,就可惜他為人太過於剛正不阿,不懂得通融,是頭倔驢。”

蒼老的聲音冷笑道:“洞天,難道你真的動了收他為徒的心思,別忘了,這一切隻是走過場,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值得你為之動了好為人師的念頭。”

洞天老叟連忙表白:“哪有,你我共舉霸業才是重中之重,我豈會對那個小子手下留情!該殺便殺、以絕後患。”

“這就對了。”那個蒼老的聲音有些滿意地說道:“眼下你把屎盆子都扣到了竹葉一脈和桃葉一脈身上,其餘名門大派斷然不會答應,接下來就看好戲罷。”

洞天老叟也奸笑幾聲:“好,我來便是稟報一下神圭的事情,不再叨擾神主休憩,老朽告退。”

蒼老的聲音森然問道:“洞天,你沒給天飽那小子下點禁製,照我看,他絕不是個老實的貨色。”

“赫赫,神主高見,老朽已給他下了‘徒枉然’劇毒,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洞天老叟有兩分得意。

“勿要高興太早,除了這個你還要盯緊他,這小子年紀輕輕便躍過了飛天之境,還從火神狂龍那裏奪來了你我垂涎已久的魔血神圭,絕非凡人。”

洞天老叟止住滿麵得意之色,沉吟片刻,回道:“神主所言極是。”

想當年,他為了魔血神圭曾三探邢天海,還假意與刑天海妖套近乎,孰知火神狂龍十分奸猾,洞天老叟三次在魔血海淵守候,狂龍卻蟄伏不出,害的他三次悻悻而歸,屢被神主責罵。

誰知造化弄人,天飽竟然捧著魔血神圭上門,洞天老叟當時心中狂笑不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洞天,還有七日便是‘天啟號角’要吹響之時,萬事都要極其謹慎,方能按原計劃落定,切記切記。”

“神主叮囑的是,老朽領悟。”

“還有,方才我感受到一股極強的氣海,華山上群聚的絕頂高手又多了一位極難對付之人,你多留意下,探探對方是什麽來頭。”

“遵命。”

“好,退下罷,萬不能誤了七日後的時辰,這一天,我等太久了。”

洞天老叟很快抽身而退,縱身飛升往飛雲渡方向而去。

山洞邊瞬間遊動出一條蛇尾,碧綠蛇身蜿蜒滑動悄無聲息。

“什麽人。”蒼老的聲音在山洞中怒哼一聲。

碧綠的蛇身極其敏捷地鑽入縫隙,湮沒在嶙峋怪石之間。

噬山超凡峰。

此時已是深夜,寒月掛梢頭,遍地撒清輝。

天飽禦玉麒麟緩緩落於超凡峰正殿前,心頭一熱,終於回來了,這麽長時間不在家中,真是對大夥分外想念。

“噬神”正殿前一片寂靜,連巡夜的弟子都看不見一個。

天飽更加奇怪,人都到哪裏去了,一雙靈耳隱隱聽到有廝殺之聲,如此深夜,哪裏來的戰事。

他瞬間催動陰陽四瞳,卻見到十裏開外的素山玉女峰上,噬神弟子們在與素貞派女妖鏖戰,飄忽和小秋竟然都被五花大綁,吊在玉女峰山石之上。

好啊,素貞派女妖竟然趁自己不在山上肆意作亂,天飽急催玉麒麟,往素山飛去。

片刻後,泰山劍派弟子胡嘯天也禦法寶悄悄落於超凡峰。

他看著那雄偉的正殿,和殿前閃閃發光的“噬神”金字門頭,不由得自言自語道:“好氣派啊,沒想到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山上,還有這麽氣勢雄渾的寶殿,天飽想必就是這裏的弟子,不過噬神這門派確實沒聽說過,咦,天飽飛去哪裏了,好像有廝殺之聲,我也去看看熱鬧罷。”

“什麽人。”馭鬼仙師接到三更的消息,匆匆從武當山連夜趕回,正巧撞見要禦劍飛行的胡嘯天。

胡嘯天頭腦靈活,嘴皮子也活絡,見被一個中年俊朗、滿臉黑氣的男子發現,連忙說道:“請問高人,姬天飽在麽。”

馭鬼仙師皺起眉頭回道:“天飽掌門已外出辦事多日未歸,敢問你是。”他見胡嘯天錦衣玉服,皮白肉嫩舉止溫柔,看著覺得好怪異,明明是一個男兒身,處處卻透著女兒家的陰柔,比小秋有過之而無不及。

“掌門,天飽是掌門,。”胡嘯天不由得喜上眉梢,天飽好厲害啊,居然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掌門,看來自己的眼光沒錯,天飽就是天縱英才。

“你不知他是噬神掌門。”馭鬼仙師按下心中疑問,匆匆道:“我有要事在身,小哥你若是天飽掌門的朋友,請在大殿裏歇息片刻,容我去去就來。”

胡嘯天拍手笑道:“什麽事,打架嗎,我是天飽的朋友,算我一個。”

馭鬼仙師無奈搖頭,徑自禦法寶飛行,胡嘯天也禦劍緊緊跟隨,他腳底那柄“白起”寶劍,在夜色中掀起瑩潤光澤,寶華之氣璀璨。

這小子來頭不小啊,那柄寶劍少說是個上品法寶,禦劍之氣灼灼,況且這小子起劍之勢昂然,看架勢像是五嶽劍派中人,天飽怎麽會認識他這個活寶,馭鬼仙師心中暗暗稱奇。

素山玉女峰。

奇門噬神的弟子在三更與纏鬼聖姑的帶領下,與素貞派女弟子混戰一團。

而飄忽和小秋,五花大綁被吊在山石之上,遍地鱗傷。

他們正對麵放著一張華貴的寶座,素貞派新掌門玉綿端坐其上,披著一件墨綠色的長袍,一張愈發清瘦的俏臉,瘦得下巴凸顯,而且臉色慘白,雙目如同兩個黑漆漆的深洞,毫無光澤。

玉綿麵無表情,靠雙耳捕捉著戰況,對站在身側的小親說道:“如今打到何種地步了。”

小親低聲道:“三更和纏鬼聖姑手段了得,蝶衣、香菱和綠泊姐姐率領弟子們有些招架不住,要不要我上前助陣。”

小親這段日子以來也變得身形消瘦,高挑性感的身材如今瘦得像個骨架,自從上次她私自放走天飽後,玉綿便經常責罰於她,看著玉綿姐被弄瞎了雙目,她心知有愧也從不抵抗,隻是對天飽又是思念,又是忿恨,實在是難以平衡。

“暫時不必,再看看罷。”玉綿冷冷道,裹緊了身上的墨綠長袍,山間冬夜苦寒,自從雙目失明深受重創,她不光精神不濟事,連體力都虧損很多,其實她心裏明白,此乃是天劫懲罰,其實她心底也時常想念天飽,想念這個救過她又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素貞派一定要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一雪前恥,曾幾何時,玉綿活著就是為了給素貞派昔日的掌門清顏報仇,而與混沌異魔勾結後,她得知天地重合乾坤重塑之日近在咫尺,所謂江湖定然會不複存在,她的目標,變成了剿滅奇門“噬神”,讓天飽跪在地上求她原諒。

“他日戰場相對,我不會留情。”這是玉綿曾說過的話,她深深為上次對天飽手下留情而懊悔,她拚了麵子讓混沌異魔饒過天飽一條性命,誰知道天飽不但不領情反而痛斥自己一番,還引來天劫擊瞎自己的雙目。

如今的玉綿,恨不能一把火讓奇門噬神的殿宇化為黑煙,嚼碎噬山一草一木,讓噬神弟子的鮮血和屍首為素貞派早逝的眾人做陪葬,她的雙手緊緊按住椅子的把手,生生捏出了深痕。

“都給我住手。”半空裏,一聲怒喝如同雪夜驚雷,炸得正在鏖戰的噬神弟子和素貞派女弟子都一時怔住了。

奇門噬神的弟子頃刻間爆出山呼雷動的歡聲:“掌門回來了。”

天飽帥氣逼人,器宇軒昂地禦玉麒麟,在半空和眾弟子點頭示意。

他飛到綁縛飄忽和小秋的巨石邊,劍指玉綿,怒道:“你瘋了嗎,有甚麽仇恨對我發泄就是,捉我兄弟作甚。”

小秋帶著滿臉傷痕驚喜交加,天飽回來了,飄忽雙目中也有晶瑩閃爍,可惜他深受重傷法力損失大半,否則與天飽攜手,定將素貞派女妖殺個片甲不留。

“天飽,你好健忘,是你們先屠殺了我素貞派弟子在先,小林衝逃之夭夭,我定然要捉兩個噬神門下之人為我素貞派醜麵姐妹陪葬。”玉綿對著天飽的方向徒然睜大瞎目,義正詞嚴,一臉的凜然正氣。

“冤有頭,債有主,此事與飄忽和小秋無關,你又何苦讓兩派弟子廝殺枉送性命。”

天飽隨手便將捆縛小秋和飄忽的繩索斬斷。

三更和纏鬼聖姑此時正好趕到巨石下方,將他二人接應。

“姬天飽,此番你斷難稱心如意,小親。”玉綿怒喝道。

呆立一旁的小親,看到天飽心跳得如同擂鼓,卻不曾見到天飽目光在自個身上停留一瞬,果然,當初的一日夫妻百日恩都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她心尖滴血,銀牙緊咬,見玉綿下令,便狠狠地跺了跺腳。

“轟。”山間發出一聲巨響。

三更、飄忽、小秋和纏鬼聖姑腳下突然現出一個數丈寬的大坑。

三更和纏鬼聖姑邊拉著飄忽和小秋,便連忙施展法力向上騰動,但此坑卻似有無窮吸力,將他們毫不留情地往下拉。

天飽虧得禦著玉麒麟才躲過一陷,他連忙催動詭異雄披風,扔給三更,讓他牢牢拽住,幾人形成繃緊之勢,方才勉強沒有繼續下墜。

哪裏來的如此巨大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