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4.你既無情我便休

諸葛婉秋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須雲生,待他說完之後,輕聲問道:“若我這些年沒有一直獨自等待,而是與他人結成道侶,這些話須師兄你是否永遠都不會說與我聽?”

須雲生言道:“若你與他人有緣,我自然不會再影響你的生活,不會影響你同伴侶之間的關係,不會亂你心神。”

諸葛婉秋問道:“現在便不是亂我心神了嗎?須師兄你又在自作主張了。”

須雲生輕聲一歎:“現在,知道這一切,對你才公平,我耽擱你多年,不希望你繼續蹉跎。”

諸葛婉秋一步步走到須雲生麵前,兩人近在咫尺,諸葛婉秋盯著他的眼睛:“你又如何確定,在我心中,這些年歲月是被耽擱浪費的?如何知道,我繼續等下去,便是蹉跎了時光?”

她少見的咄咄逼人,讓須雲生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之後,須雲生輕聲說道:“如果我當年便告訴你一切,今日便完全不同,可惜我自己鑄下大錯。”

諸葛婉秋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你入玄天界之前,心裏便是有我的,對不對?這些年來,也一直有,對不對?”

須雲生沒有遲疑,也沒有否認:“是。”

“你,妙瑛,師父,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三個人。”

“小妹與我自小相依為命,我唯一在意的親人,真正的親人,為了她,我即便良心受譴責,但仍然甘做大周的密間暗探。”

“師父改變了我的命運。讓我掙脫過去的黑暗枷鎖,為了給他一個交待。給宗門一個交待,受任何責罰。我都甘之如飴。”

“而你,我也曾幻想能與你一起攜手相伴,共赴未來,但卻因為我的過去,而隻敢存在於幻想中,我欠你的,卻不知該如何償還,我無法厚顏說在日後的歲月裏照顧你,對你好就是償還。那是我在繼續占你的便宜,卻不是補償你。”

諸葛婉秋靜靜看著須雲生:“你終究還是過不去你自己心裏那關,你有沒有問過,我是否需要你補償,想要什麽樣的補償?”

須雲生低下頭,難得露出幾分脆弱之態,嘴唇動了動,露出一抹苦笑:“是啊,我又在自行其是了。”

他輕輕歎息一聲。抬眼看向諸葛婉秋,輕聲說道:“婉秋,我很抱歉。”

雖然心思敏感細膩,但於男女感情之事。須雲生和諸葛婉秋一樣,都是雛兒,因為性格方麵的關係。須雲生在這方麵更顯得內斂拘謹,對於對方的心思。隻會笨拙的猜測,卻始終不曾切實的交流表達。

便是玄天界中勞碌百年。須雲生也從不接觸男女之事,縱使現在心境成熟許多,但在這方麵仍然是半點經驗都不看。

諸葛婉秋輕輕歪頭看著須雲生,突然輕聲說道:“須師兄請在這裏稍候,我去去便回。”

“雖然我已經不止一次跟英羅紮師兄說過,但他堅持要等你回來之後,再聽一次我的想法,這麽多年來,我也欠他一個交待。”

須雲生雙眉輕輕一揚,眼鏡稍微瞪大了些,有無數的話從胸腔中上湧,卻又硬生生被壓了下去,最後隻得一個字:“好。”

諸葛婉秋與他擦身而過,出了竹屋,向乾天殿方向走去。

直到這個時候,諸葛婉秋臉頰上才漸漸現出幾分羞赧的紅暈,微微低首,仿佛昔年那個同樣不善表達自己心意的少女。

她走了幾步,臉上紅暈漸漸消去,目光柔和依舊,但是透出幾分堅定,輕聲說道:“爹爹,此事便讓女兒任性一次吧。”

在她身旁的虛空中,浮現出一個人影,那是個一身白袍,身材高大,五官俊朗,雙眉呈淡金色的中年男子,正是諸葛婉秋之父,合道境界強者,烈日道尊諸葛戰。

諸葛戰走在諸葛婉秋身旁,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愛:“傻女,別的事情,為父都可以為你安排,但這件事情,卻隻能你自己拿主意。”

“其實要照為父的看法,別管是這須雲生,還是那英羅紮,都配不上寶貝女兒你,但既然你自己喜歡,為父也唯有為你掃平一切阻礙。”

“幾十年的枯等,直到今日,直到知曉一切的此刻,你仍然心意不變,為父便知道你的想法,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諸葛戰一對淡金色的眉毛蹙起:“但此子他日若是負你,便是拚著得罪玄門之主和易子,為父也要將之斬殺,一切後果,都無法讓我顧忌!”

諸葛婉秋聞言,搖了搖頭:“爹爹,那不是女兒希望看到的事情,若真有那麽一天,是女兒自己釀下的苦果,一切自然有女兒自己承擔,無怨無悔。”

她臉上笑容明媚了幾分:“但女兒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到了現如今的年歲,不管女兒選誰,都不再是轟轟烈烈,熾熱如火,而是如同山間清泉一般,雋永悠長。”

諸葛戰徐徐說道:“其實如果一定要在這兩個人之間選,為父反倒更喜歡那個英羅紮,至少他幹脆利落,直來直去,這樣一個人,可以一直等你,殊為不易。”

諸葛婉秋說道:“女兒同英羅紮師兄,結成共走修道路的道侶,並無不可,但也就隻是道侶,不會是夫妻,因為女兒對英羅紮師兄隻有感激之意,卻無愛戀之情。”

“如果我以愛意回報英羅紮師兄的堅持和付出,那他日遇到一個比英羅紮師兄更加長情,付出更多的男子,我又該如何自處?”

“這自然是女兒自作多情,但假設有不止一個英羅紮師兄這樣的人在等著女兒,現如今我又將自己交給誰?”

聽她這麽說,諸葛戰的神色也柔和了幾分。但目光中也有濃濃的悵然和失落。

自己的女兒,真的長大了。

這種感覺。實在讓諸葛戰心裏不是滋味,個中複雜情緒。不足為外人道也。

諸葛戰的身形消失,諸葛婉秋獨自一人來了乾天殿,到了其中一處偏殿之外,便見門口立著一個神色清冷,眉宇間流露執拗之意的女子。

那女子見諸葛婉秋來了,當先行禮:“弟子元行,參見天虹師叔。”

諸葛婉秋自然識得眼前這個女子,便是英羅紮的弟子,夢紅樓。在玄門天宗三代真傳弟子中,以實戰鬥法而論,是最頂尖的人物之一。

隻是此女性格也偏向冷僻,與其他宗門弟子少有交往,性格倔強而又執拗,冷硬而又尖銳。

其人單以修道天賦而言,放在整個神州浩土來看雖然也是難得的頂尖天才,但放在玄門天宗之中,便算不得上上之資。隻能說是中上水平。

但是夢紅樓和她師父英羅紮一脈相承,戰鬥天賦驚人,實戰水平超乎尋常,在整個玄門天宗三代真傳中。同境界鬥法實力穩入前五,在外行走遊曆,常有以弱勝強之戰績。名聲顯赫。

夢紅樓素來一副冷麵,臉上少見歡容。其中原因,諸葛婉秋也清楚。

此女極為好強。一直以來希望在同輩弟子中獨占鼇頭,當年便是元字輩弟子中第一個結成金丹的人。

但是如同須雲生和其師英羅紮當年一樣,隨著玄門天宗人才輩出,三代真傳弟子脫穎而出的頂尖強者也越來越多。

如果說夢紅樓同輕舞閣三代真傳首座練華昭,凡林居三代真傳首座陳放歌,荒天穀三代真傳首座石陽,焚天崖三代真傳首座端木泓,同為乾天殿一脈出身的焦青這些人還能一爭長短的話,還有一人便如同大山一樣壓在她心頭。

那就是公認的玄門天宗三代真傳弟子第一人,被整個神州浩土譽為蓋壓一代人的雪風穀三代真傳首座,郭宗煌。

不論修為進境速度,還是同境界鬥法實力,郭宗煌都領袖群倫,同時在宗門內外,皆頗具人望,具有領導者風範,被所有人看好。

夢紅樓倒是不會嫉恨郭宗煌,隻會不停繼續壓榨自己的潛力,拚命修練。

但是一天勝不過郭宗煌,她自然開心不起來。

不過,在諸葛婉秋、英羅紮、趙歡等人看來,因為郭宗煌的存在,倒是讓夢紅樓比預期中,還要更強幾分。

“免禮。”諸葛婉秋點了點頭,對夢紅樓說道,夢紅樓直起身來,看著諸葛婉秋說道:“天虹師叔,師父在等您。”

須雲生剛回乾天殿不久,便即又去了荒天穀,不過英羅紮此刻顯然已經知道他回山來。

但英羅紮並沒有追去荒天穀,而是仍然留在乾天殿。

諸葛婉秋推門進入殿中,殿內地麵上空空如也,沒有桌椅座位,連個蒲團也沒有,一個黑瘦青年坐在方石鋪就的地麵上,雙目開闔間仿佛有閃電閃過,看向諸葛婉秋。

“他回來了。”英羅紮平靜看著諸葛婉秋:“你見過他之後,第一時間便來我這裏,也就是說,你仍然選擇他。”

諸葛婉秋輕歎一聲:“對不起,師兄。”

眼前之人,和她一樣是元嬰後期修為,但以對方本來的步伐,此刻本該同楊鐵等人一樣已經證道元神。

英羅紮緩緩閉上雙眼,那閃電似的目光消失:“該是須雲生跟你說抱歉,而你無需來跟我說,這些年來我每次問你,你從來都是堅定的回絕我,從我將話挑明的那一刻起,你便不曾給過我任何希望,始終是我自作多情。”

“你既無情我便休,我本也不是糾纏不清之人,隻是我不甘心輸給一個不辭而別,銷聲匿跡的懦夫!”英羅紮淡漠的說道:“但既然他終於回來了,而你的決定亦不曾更改,那麽你我之間便無需多言,你自去吧。”

諸葛婉秋看著麵前的黑瘦青年,陷入沉默之中,半晌後無聲一禮,然後告退,一切盡在不言中。

是日,玄門天宗乾天殿一脈二代真傳長老,天比真君英羅紮,證道元神。(未完待續……